她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把脸埋进枕头里，试图用物理方式给滚烫的脸颊降温。


    可池也留在她手背上的温度，他喷在耳廓的气息，还有他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像慢镜头回放，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地过。


    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


    就在这时，手机在枕边“嗡嗡”震动起来。


    是女生小屋的微信群。


    桑柠有些烦躁地拿过手机，解锁。


    屏幕上，苏伽一连串的消息刷了屏。


    【苏伽：！！！柠柠！晴姐！重大发现！速来阳台吃瓜！】


    【苏伽：[视频]】


    【苏伽：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此生无憾了！我嗑到真的CP了！】


    桑柠点开那个只有几秒钟的、因为激动而有些晃动的视频。


    傍晚的花园里，光线温柔得像是加了一层滤镜。


    沈之航将哭得梨花带雨的俞欣瑶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里。


    那是一个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与疼惜的拥抱。


    即便隔着屏幕，那份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也几乎要溢出来。


    【叮咚——】


    群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阮之晴：@苏伽，收敛点，别把人吓跑了。】


    桑柠的心跳，在看到视频的那一刻，忽然漏跳了一拍，随后，那阵狂乱的频率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


    她怔怔地看着视频里相拥的两个人，脑子里那个不断回放的、属于她和池也的暧昧画面，被这个真切的拥抱覆盖了。原来，勇敢地跨出一步，是这样一种感觉。原来，所谓的“双向奔赴”，是真实存在的。


    它不像她和池也之间那样，充满了试探、拉扯和让人心慌的未知，而是笃定的、能让一切尘埃落定的安稳。


    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花园。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俞欣瑶回到小屋时，心脏跳得又快又乱，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薄汗。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向花园，然后，她就看到了他。


    沈之航独自一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白色的衬衫被夕阳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


    他不再是那个沉稳冷静、让人如沐春风的沈医生。此刻的他，背脊线条有些紧绷，侧脸写满了肉眼可见的紧张与脆弱。


    在他的面前，那张白色石桌上，静静地放着一块草莓慕斯蛋糕。顶上那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像一颗砸在她心尖上的朱砂痣。


    俞欣瑶走到他对面，脚步顿住。


    空气一时间凝滞。


    良久，沈之航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当年……走得很急。”


    他没有看她，视线落在眼前的蛋糕上，仿佛那里藏着他所有不敢宣之于口的过往。


    “因为我听到了你和你朋友的聊天。”


    “你说，你喜欢一个人很久了，他很优秀，但是……你觉得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俞欣瑶的心猛地一揪。


    沈之航的呼吸重了几分，他继续说：“接着你说，跟之远在一起整个人会感觉很轻松。”


    “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他。”


    “我怕我再待下去，会让你为难，也让我自己……控制不住。”


    所以，他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不辞而别，逃到了国外。


    把所有的喜欢和不甘，都埋葬在异国他乡的日日夜夜里。


    听到这里的俞欣瑶，先是震惊，然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是生气，也是想笑。


    气他是个笨蛋，笑自己也是个傻瓜。


    原来这么多年她耿耿于怀的“不告而别”，背后是这样一个荒唐又心酸的误会。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她哭着，却又忍不住笑出声。


    “沈之航，你是个白痴吗？”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又好笑。


    “那时候，如果我没记错，那次应该是我想撮合我朋友跟之远。”


    “我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就只有一个。”


    “就是你啊。”


    那个总是在她被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那个会笨拙地用零花钱给她买最爱吃的草莓慕斯，那个会因为她喜欢吃甜食就跑去当牙医的少年。


    一直都只有他一个。


    沈之航猛地抬头，对上她那双泪眼朦胧却亮得惊人的眸子。


    多年深埋心底的枷锁，轰然断裂。


    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悔恨与不甘，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


    伸出手，用指腹轻轻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下一秒，他将她用力地拥入怀中。


    俞欣瑶的脸埋在他带着淡淡消毒水气息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终于放声大哭。


    楼上阳台。


    苏伽激动地抓着阮之晴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尖叫，手机镜头对准了楼下那对相拥的身影。


    “看见没！看见没！晴姐！我就说他俩绝对是双向奔赴！这个拥抱！这个氛围！嗑死我了！”


    阮之晴看着楼下，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她拍了拍苏伽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别光顾着录，记得发群里。”


    ……


    晚餐时分，小屋客厅的气氛格外不同。


    沈之航和俞欣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两人之间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有眉眼间藏不住的甜蜜，根本骗不了人。


    俞欣瑶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但整个人却像发着光。


    沈之航则一改往日的疏离，很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给她夹她爱吃的菜。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江逾白作为气氛担当，率先举起了果汁杯，朝着两人挤了挤眼睛。


    “咳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有天大的喜事。”


    他笑得一脸灿烂，“我先在这里，恭喜二位了！”


    俞欣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沈之航看着她害羞的模样，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


    他没有否认，只是端起杯子，对着江逾白，也对着所有人，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一个简单的词，却是最直接的默认。


    客厅里瞬间爆发出善意的欢呼和起哄声。


    苏伽激动地拍着桌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


    这一晚，恋爱小屋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草莓慕斯般的甜味。


    桑柠坐在餐桌旁，看着眼前这温馨甜蜜的一幕，心里那点因池也而起的波澜，似乎真的被抚平了。她为朋友感到高兴，但心底深处，却又生出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羡慕他们的误会能解开，羡慕他们的喜欢能宣之于口。


    而她和池也呢？他们之间，连误会都算不上，只是一扬心照不宣、却又谁都不肯先捅破窗户纸的暧昧游戏。


    回到房间，她深吸一口气，刚想去洗漱，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池也发来的微信。


    【池也：猫爬架装好了。】


    【池也：雪球很喜欢。】


    桑柠的心尖又是一颤。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涟漪，被这两条简单的信息再次搅乱。


    她能想象到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在新奇的蘑菇猫爬架上攀爬跳跃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她也知道，他发这条消息，不仅仅是为了汇报工作。更像是在提醒她，刚才在他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并非她的幻觉。那近在咫尺的呼吸，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都是真实存在的。


    桑柠抿了抿唇，指尖停在输入框上，迟迟没有按下。


    脑海里闪过俞欣瑶那句含着泪的“就是你啊”。


    勇气……她有吗？


    她删删改改，想说“那就好”，觉得太冷淡；想发个可爱的猫咪表情包，又觉得太亲昵。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最官方、最不会出错的回应。


    【桑柠：嗯，辛苦了。】


    发出去后，她又觉得有些生硬，可已经来不及撤回。


    对方几乎是秒回。


    【池也：不辛苦。】


    【池也：毕竟，你挑的。】


    桑柠的脸颊“轰”的一下，再次烧了起来。


    这个男人，总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撩人心弦的话，精准地狙击她的心脏。


    她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决定今晚再也不看手机了。


    与此同时，池氏集团顶层，池漾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


    她拿起手机，点开另一个对话框，屏幕上是季程安几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季程安：没关系，我可以插队。】


    池漾看着这行字，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轻哼一声，将手机随手扔到一边。


    插队？这个男人，还真是自信得一如既往的嚣张。


    她拿起桌上的文件，眼神却有些涣散。


    季程安这个人，她早就认识。两人从小虽然不是混同一个圈子，但总听自家父母提起对方，到了大学，久仰对方大名的两人还成了校友。


    大学时期，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家世显赫，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而她，那时候一心扑在学业和家业上，对这些情情爱爱丝毫不在意。


    后来商扬重逢，有过几次堪称经典的合作，她欣赏他的能力和远见，他也从不掩饰对她的赞叹。


    但也仅此而已。在她看来，他们之间，是棋逢对手的商业伙伴。


    可他现在，竟然跟她说要“插队”？


    池漾的脑海里浮现出季程安那张成熟稳重的脸，以及他看她时，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邃的眼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绝不可能是第一次见面。


    她重新拿起手机，点开季程安的对话框，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


    【池漾：季总，插队是要付出代价的。】


    发出去后，她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她倒要看看，他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