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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黑环[西幻]》 第121章 牵手
门佐布莱城西城地下拍卖会场,蛛月广场——
“往上面走!科恩,暗精灵畏光,用烟雾术加幻光术!”
玛尔一剑将朝他扑过来的暗精灵战士砍翻,对身边的科恩嘱咐道。
科恩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暗精灵的围攻了。面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敌人,他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并没有被这浩大的阵仗吓傻。听到指令后,他迅速举起法杖,口中开始吟诵咒语。
一缕银白雾线在空中划过,浓郁的白雾从地面涌出,瞬间吞没了整个会场。短短数秒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迷雾遮蔽,敌我双方的身影变得模糊扭曲。
“该死,看不见了!”“他们在哪儿?!”“法师,法师呢?赶快想办法驱散这个可恶的烟雾!”
暗精灵们慌乱地喊着。
紧接着,科恩继续施展幻光术,制造出无数个相同的人影从迷雾中浮现,朝四面八方奔逃。
“在那里!我听到脚步声了!”“不对,在这边!”“追!”
暗精灵们陷入短暂的混乱。然而,会场上方的巨蛛却不受烟雾和幻术影响,腹部的魔法光依然死死锁定着瑞基,让周围的暗精灵仍能循光追击。
粘稠的蛛丝从巨蛛尾部喷射而出,想要将一行人困住。
“这大蜘蛛真恶心!”瑞基抱着玛尔一个翻滚,堪堪躲开从天而降的蛛丝。
蛛丝带着强酸,将椅子腐蚀得“滋滋”作响。
“穆恩先生,你说往上面走,对吧?”瑞基喘息着问道。
玛尔从地面站起身,沉声道:“对,上面有通风口连接外部,但得先杀了那只蜘蛛。”
迪娃急道:“我知道广场背后有个通风口,但是有铁栏封着,出不去的。”
玛尔道:“我观察过,那个通风口虽然是铁,但只是普通精铁,我们几个合力可以破开。”
威廉一锤子锤飞一个暗精灵刺客,道:“只是精铁?那没问题,我能破开!”
瑞基点头,“好,那就这么办!我去杀那只蜘蛛,你们趁这机会赶快进通风口!”
制定好计划后,瑞基猛然纵身一跃,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他举起猩红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光,锋刃瞬间切开粘腻的蛛网,然后稳稳落在溶洞凸起的石壁上。
巨蛛察觉到猎物的逼近,庞大的身躯迅速转动,八只血红复眼齐齐锁定他,虫嘴不安地翕动着,发出令人悚然的“嚓嚓”声。
瑞基咧嘴露出一个野性十足的笑容,红眸中燃烧着久违的战意。
“来吧,”他轻舔嘴角,“好久没有酣畅淋漓地大打一场了。”
话音刚落,他便举剑跃起,猛地朝蜘蛛脑袋刺去。
巨蛛猝不及防被刺中要害,发出痛苦的嘶鸣。它狰狞的毛腿疯狂挣扎摆动,整张蛛网都在剧烈颤抖。绿色的□□从伤口喷涌而出,带有强烈腐蚀性的蛛丝失控地从尾部喷射,如雨点般洒向下方。
“啊——!这是什么?!”“烧死我了,救命!!”
数名暗精灵被蛛丝缠中,惨叫着在酸液的腐蚀下化为白骨。
旁边,玛尔展开卷轴,使用了飞行术,率先抵达通风口,科恩紧跟其后。
威廉则纵身跃起,接着一把抓住通风口的铁栏,肌肉隆起,用力将整个铁栏给拆了下来。
他“咚”的一下将拆下来的通风口铁栏朝下方丢去,砸倒一片,然后冲着蒂瓦和迪娃道:“快——进去!”
蒂瓦嫌弃地看了眼迪娃,却还是一把揽住她的腰,猛地向上跃去。
玛尔见大家都钻进通风口并向前推进,便半跪在洞口,朝瑞基道:“瑞基,这边已就绪,速战速决!”
瑞基余光扫了他一眼,重重点头。下一秒,他手臂猛然发力,将深深刺入蜘蛛脑袋的猩红长剑拔出,黑绿色的□□顿时喷涌而出。
趁着巨蛛痛苦挣扎的瞬间,瑞基绕身跃至蛛背,双手握剑高举过头,然后狠狠地向下劈砍,硬生生将巨蛛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庞大的蜘蛛身躯痉挛几下后轰然倒塌,八条毛腿无力地蜷缩起来。
“走!”瑞基收剑跃至通风洞口。
玛尔却侧开身子,后退一步:“你先进去。”
瑞基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干嘛?快走啊!”
而且他这么一个人类,脆弱的要死,停留在洞口不走,万一被下面射上来的弩箭伤到怎么办?
玛尔温和一笑,从药箱中取出一桶烟粉,递给瑞基:“殿下,帮我个忙,把这个撒下去。”
瑞基接过沉甸甸的烟粉桶,眼角抽搐:“你那破箱子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玛尔笑得眉眼弯弯,“哎呀,都是在霍普市收集到的,好了快丢吧。”
瑞基“切”了一身,用力将烟粉桶抛向会场。与此同时,玛尔展开卷轴,在烟粉桶落地的瞬间释放了【火球术】。
一颗拳头大小的橘红火球呼啸而出,火球与粉尘相遇的瞬间——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整个溶洞,橘红色的火焰瞬间膨胀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吞噬了半个会场。烟粉遇火如干柴烈火,燃烧得格外猛烈,火舌疯狂地舔舐着穹顶,将岩壁都烧得通红。
浓烟滚滚中,暗精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座椅、蛛网、一切可燃物都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灼热的气浪如海啸般向上涌来,将玛尔的棕发吹得飞扬。
火光映照在他温和的脸庞上,玛尔平静地凝视着下方,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后,转身拉住瑞基的手,笑容灿烂如阳光:“好了,烟花放完了,我们快走吧。”
很快,二人跟早在另一边通风口集合的队友们碰头。
威廉抡起巨锤,轰然砸开封锁出口的精铁栅栏,一行人迅速冲上地面,逃离蛛月广场。
这场巨大的爆炸震动了整个门佐布莱城西城。警铃声刺破夜空,守卫们如蜘蛛般从四面八方涌向蛛月广场。最北边的蜘蛛教院灯火通明,术士学校和格斗武塔也相继点亮,无数精英学员也纷纷出发,前来搜寻“肇事者”。
一行人在漆黑的街道上疾奔,瑞基低头查看石纹地图,脸色铁青:“该死,那块石头出城了!正在往南方去!”
“去蛛丝轻语!”趴在蒂瓦背上的迪娃急声道,“我店里有地道直通南城门外!”
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和叫骂声,他们没有时间犹豫。
瑞基与玛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咬牙道:“走!”
……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绕开追兵,逃进蛛丝轻语,在迪娃的带领下穿过地道,来到了门佐布莱城南门外。
城南生长着无数巨大的发光蕈类,如梦如幻的荧光将贵族区的华美建筑映照得宛如仙境。然而再往南行,这些绚烂的光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枯死的菌木残骸,像白骨一样在黑暗中伫立。
光源急剧减少,同样几句下降的,还有温度。
“好黑啊,真担心会有怪物突然冒出来。”科恩冷得牙齿打颤,连忙给自己施展了恒温魔法铠甲,外加一个光亮术。
威廉背后的巨锤炎阳自带神圣耀光,驱散黑暗的同时照亮了周围;瑞基和蒂瓦作为恶魔,本身就有很强的夜视能力,并不需要光源。
尽管自己不需要光也能看清前路,瑞基却没有忘记药师只是个脆弱的人类。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地开口:“穆恩先生,你身上有火把吗?没有的话,我给你点一个。”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里是幽暗地域,你作为人类,是很多怪物的猎物,一定要跟紧我!”
迪娃点头附和:“对,幽暗地域的怪物凶残嗜血。它们什么都吃,但最喜欢人类——因为大多数人类根本不具备在这里生存的能力,捕杀起来难度低、成功率高。”
玛尔感受着瑞基生硬语气下的关怀,唇角不易察觉地上扬:“科恩和威廉都有光源,我还是能看见的。况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万一那些怪物突然把我拽走,就算我打着火把也没用吧?”
瑞基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头一紧,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药师被怪物拖走的画面,顿时急了:“是哦,我想想该怎么办……”
难不成用绳子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玛尔见他被绕进了自己的逻辑圈里,眼中闪过一丝愉悦的暗光。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碰了碰瑞基的手背。
瑞基猝不及防被他碰到,那一瞬间如有电流窜过,让他浑身一颤。
“要不这样,”玛尔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几乎贴着瑞基的耳畔,声音低沉而磁性,“殿下,你牵着我吧?这样我就能随时在你身边,不用担心被怪物袭击或者掳走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提议,却被他用这种撩人的声线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说不清的暧昧。更要命的是,他说话时唇瓣几乎擦过瑞基的耳廓,温热的呼吸让人心猿意马。
瑞基只觉得被触碰的地方如火烧般滚烫,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不止。
在昏暗的光亮中,药师那张温润的脸庞近在咫尺,深褐色的眸子如深潭般摄人心魂,仿佛在说:来吧,牵我的手。
瑞基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融化,像是中了什么魔咒般,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只修长温暖的手掌,与他手掌相贴。
“啊,好、好的……”
玛尔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唇角勾起,笑得开心满足。见他露出这样纯真的笑容,瑞基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诶哟我的殿下!”蒂瓦实在看不下去了,长叹一声后叉腰抗议,“别牙酸了好吧?牵好了就赶快看看那块破石头跑哪儿去了!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乱走吧?”
瑞基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顿时涨得通红。
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甩开玛尔的手,只能任由对方牵着,另一只手颤抖着取出石纹地图:“石头停下来了!它现在在——”
“乌夜城!”
第122章 乌夜城
“乌夜城?我父母就在那里!”
迪娃听见他们要找的东西在乌夜城,惊喜道:“我刚好知道去乌夜城的路!”
“那还等什么,赶快出发啊!”蒂瓦催促道。
迪娃却摇了摇头,双手环胸,神色认真:“我可以带你们去乌夜城,但得先把话说清楚——”
她看向瑞基,谨慎道:“殿下,契约应该不算我违约吧?我确实按承诺帮你们进了拍卖会,但你们怎么暴露的我真不知道!”
说完,她脖子微微往回缩,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位传说中桀骜不驯、暴戾蛮横的撒旦之子。
瑞基颔首,冷静道:“我明白,不用担心。”
迪娃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好说话。
瑞基看出了她的不可思议,心中无奈一叹——
自己的名声究竟臭成什么样了……
他打了个响指,签着迪娃名字的羊皮纸契约从虚空中浮现。
“你已经履行了承诺,帮我们进入了蛛月广场,契约完成。”
话音刚落,羊皮纸开始自燃,在橙色火光中化为飞灰。
迪娃看着消散的契约,活动了一下手腕:“哇!身体确实轻松了不少——这就是契约解除的感觉吗?”
瑞基点了点头,“虽然没有拿到深渊之石,但还是要谢谢你,迪娃小姐。”
迪娃摆了摆手:“不客气,你不是给了我三千金币吗?也不算亏。”
“只不过可惜了我的铺子,”她转身望向背后灯火点点的门佐布莱城,叹了口气,“被判定和你们一伙后,这城是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才还完房贷的……”
科恩见美人神情黯然,心中一紧,连忙从怀中取出一袋钱币塞给她:“迪娃,我这里还有些积蓄,你拿去用!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迪娃惊讶:“科恩……你这家伙是变性子了?你以前可是自私得很,一毛不拔的!”
科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
科恩一撩头发,故作潇洒道:“哎呀,我这不是充分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狭隘,痛定思痛,改过自新了吗?”
“要不是我带大家来找你,你也不会惹上这个烂摊子。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希望我的这点钱和宝物,能够帮到你一点吧。”
威廉赞许地点头,“男子汉大丈夫,本就不该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说着也取出自己的积蓄递了过去。
玛尔同样默默拿出钱袋。
瑞基左右看看,见队友们都给了,自己也不好例外,便跟着掏出一笔钱。
蒂瓦见所有人都对这个红发狐媚子如此关心,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迪娃一眼,双手抱胸撇过头去——
打死她都不给!
瑞基搞不懂蒂瓦为何如此讨厌迪娃,讨厌到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愿维持。于情于理确实是他们连累了对方,给些赔偿本就应该。
但这种事终究是自愿的,就算她是自己的下属,也不能强迫。他只好又掏出一袋银币:“这是蒂瓦的那份。”
蒂瓦见瑞基替自己出钱,眼睛瞪得更圆,脸颊气得通红如火烧云,却又拉不下脸来掏钱给讨厌的人,只能扭过头去,自顾自地无能狂怒。
迪娃捧着手里的一堆钱袋,风情万种的浓妆下闪过一抹近乎纯真的无措。
“这……你们……”她浓密的睫毛轻颤,“你们不用这样……”
她垂下头,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几个深呼吸后重新抬起脸,将钱袋一一还回,只留下科恩的那个。
“算啦,意料之外的事,也不能算你们的错。撒旦森殿下已经给了我三千金币,三千金币在幽暗地域可是一笔巨款,足够我再开一个分店了。”
“但这个——”她晃了晃科恩的蓝色钱袋,冰紫色的眸子里闪过怒意,“是这家伙欠我!”
“你当初不告而别,不就是因为我是暗精灵,而你要讨伐蛛魔女皇洛丝?觉得我们不可能有结果,还怕被人发现关系,所以什么都没留下就跑了?”
美丽的红发暗精灵瞪着科恩,愤怒道:“该死的!我还天真地以为找到了真爱,甚至准备顶着父母的怒火和你私奔,一起去讨伐蛛后!”
一行人纷纷以谴责的目光看向科恩,连蒂瓦都怒了:“好啊,这就是你跟我们说的‘和平分手’?明明是始乱终弃!你这个死渣男!”
科恩被他们看渣男的眼神搞得冷汗直冒,讪笑着为自己辩解:“啊、哈哈……确实抱歉,迪娃。但——你看,洛丝死后全城大清理时,你不是因为没有我的物品而逃过一劫吗?”
“哼!”迪娃双手环胸,冷冷撇过头,“反正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相信男人的鬼话了!”
蒂瓦难得附和:“没错,臭男人都坏得很,信他们还不如信自己!”
“对对!”迪娃见她竟然愿意为自己说话,冰紫色的眸子瞬间亮起,“比起男人,还是香香软软的妹妹更好!”
蒂瓦被她那热切的眼神搞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嫌弃地后退:“离我远点!我挺你不过是因为我对女孩子的容忍度要更高,但不代表我就喜欢你!”
迪娃伸出纤手,银黑色的指甲轻点红唇,带着魅惑的无辜:“蒂瓦,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说你亲近是因为你像我妹妹,并非一定要和你发展点什么。”
“像你妹妹?”蒂瓦跺脚,怒道:“讨厌你还需要理由吗?恶心的紫色眼睛,假惺惺的作态,莫名其妙对我好,不想理你还非要凑上来刨根问底,你真是跟她——”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停顿片刻后,她继续怒吼道,“反正不许说我像你的妹妹!!我没有姐姐!”
“总之,我讨厌你——别靠近我!”
迪娃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后退数步,眼中闪过困惑与受伤。
蒂瓦看到她的畏惧,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解气,但很快又被烦躁取代。
瑞基也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困惑之余朝迪娃投去同情的目光——
被自己欣赏的人无理由讨厌,确实挺受伤的。
给你点蜡,迪娃小姐。
威廉和科恩也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显然三人都想到一处去了。
然而玛尔却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蒂瓦。
心思缜密的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细节——蒂瓦虽然情绪激动,但并非真的像她表现出来那样完全失控。她每次凶完迪娃后,都会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
还有一点更加反常。蒂瓦身为恶魔贵族,已活了五百余年,而迪娃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暗精灵少女。按常理,根本轮不到迪娃以“姐姐”自居。以蒂瓦素来最恨被小觑、酷爱打脸的性格,平时若有人敢以长辈自居,她必定会拿出年龄狠狠反击。
可面对迪娃一再喊她“妹妹”,她竟然完全没有反驳。
玛尔垂下眼帘,眼镜片后的深眸闪过一丝冷光。
事出反常必有妖,蒂瓦一定瞒了他们什么。
他轻抚了抚镜框,心中暗自记下这个异常。
虽然不知道蒂瓦究竟在隐瞒什么,但他会密切关注的。
阿斯蒙蒂瓦,不要辜负瑞基对你信任。
迪娃见自己撩妹失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识趣地不再纠缠,转而岔开话题:“跟我来,去乌夜城的路在这边——”
她拿出银月提灯,带着一行人向南方走去。
“说起来,科恩,”提灯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迪娃回头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杀死蛛魔女皇洛丝的?当初千人讨伐军全军覆没,只有你活着回来,还干掉了蛛后,简直不可思议!”
“呃……”科恩栗色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心虚,但瞬间被他掩饰下去,“其实当年具体的事,我也记不大清了。”
“那场战斗确实惨烈至极。我的整个家族——墨菲斯托斯家族都出动了,结果除了我,全都死了。”
他的声音变得沉重,
“我那时候就记得地面上无数的蜘蛛怪到处爬,不停地吃着人。而蛛后洛丝魔法抗性极强,物理防御惊人,大部队的攻击根本奈何不了她。”
“在我被蜘蛛围攻,正要被洛丝咬死时,我怕到了极点,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我再回过神来时,寂丝岭已经没有一个活物了。”
“我本想寻找家人的遗体,但门佐布莱城的暗精灵大军已经追了过来。落在她们手里,我必死无疑,只能拼命逃回地面。”
“至于我为什么变成个矮子半身人……”他指了指自己缩水的身体,“我也不知道,希望这次去寂丝岭能找到答案吧。”
“原来如此,”迪娃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同情:“抱歉,我想到你惨,没想到会这么惨。”
科恩摆摆手,“没事。”
威廉朝她补充道:“这次我们正好要去寂丝岭,找深渊之石的同时,也能为科恩的族人收尸祷告。”
“对!”科恩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还有家族遗产!当年出征时,我大哥带了大量财宝,用来给他的邪术师。可惜他们都死了,钱财却应该还留在原地。”
瑞基疑惑道:“你怎么确定那些财宝还在?不会早被暗精灵或其他人拿走了?”
科恩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会的,我大哥的钱袋有特殊封印,只有墨菲斯托斯家族血脉才能打开。”
他激动地搓手,“这次去寂丝岭,我一定要拿到这笔遗产!到时候就能瞬间暴富了!”
蒂瓦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喂喂,你这家伙不会拿到钱就抛下我们跑路吧?”要知道他们的最终目标可是集齐深渊之石,进入无尽深渊。
科恩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不、不会啦!我们可是小队欸!你们看我像那种人吗?”
瑞基:……
玛尔:……
威廉:……
蒂瓦:“很像。”
迪娃:噗嗤。
瑞基摆了摆手,“哎呀,先别想那么多,把石头找齐再说吧。”
而且到时候,他绝不会让这些人进入无尽深渊。
开玩笑,那个鬼地方,这么多年来也就他活着出来了,其他人进去恐怕凶多吉少。
尤其是穆恩先生,他还只是个脆弱的人类。
他垂下眼帘,红眸里闪过一抹深思。
被玛尔巴什一剑穿心、时间回溯后,父王和梅西耶都强调过——黑环必须由他去取,也只能由他去取。
而且自踏入幽暗地域起,脑海中就有个声音在不断召唤他,催促他前往无尽深渊。
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的宿命。
大家已经为他做了太多,最后这个最危险的任务,还是由他独自承担吧。
反正他不过是个无用的纨绔,还背负着邪神罪恶的血脉。成功了便是拯救世界,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失败了……身为邪神之子,死不足惜。
总之,他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愿再让珍贵的同伴涉险。
一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在迪娃的指引下,来到了石纹地图标记处附近——
乌夜山脉的心脏,乌夜城。
第123章 要糟
幽暗地域,乌夜山脉——
乌夜山脉绵延百里,山脊之上生长着斑驳的菌树林,无数发光蕈类如繁星般点缀其间,幽蓝、翠绿、淡紫的光芒交相辉映,远远望去好似一位乌发如瀑的少女平躺于黑暗之中。
而在这位少女的心脏部位,一团银色光辉正在跳动着,那光芒与周围梦幻的蕈光截然不同,带着凡间烟火的暖意——
那便是乌夜城。
“奇怪,这里没有城墙和守卫吗?”
瑞基望着眼前直接从蘑菇森林过渡到房屋建筑的城市,疑惑地问道。
与他见过的其他城池不同,乌夜城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没有明显的界限。
迪娃手中提着月亮提灯,银色光辉将她暗灰色的肌肤映照得愈发灰败:“乌夜城就是这样,这是一座对任何人都敞开怀抱的城市。”
瑞基挑眉:“不是说乌夜山脉是邪神信徒夜鬼婆的地盘吗?我还以为会是什么阴森恐怖的地方呢。”
他本来都做好战斗的打算了,没想到这里竟是如此平和。
迪娃的脚步微微一顿,语调变得有些奇怪:“夜鬼婆?这里可没有什么夜鬼婆。”
“你们说的是恶魔女爵维蕾莎女士吧?”
“恶魔女爵?”瑞基愣住了,“为什么这么叫她?难道她是恶魔?”
他皱起眉头,回忆着在魔界时翻阅过的资料:“可是我从没听说过叫维蕾莎的恶魔啊。”
身为魔界王储,他曾仔细研读过所有恶魔贵族的名录,上面绝对没有这个名字。
迪娃解释:“不是啦,她被这么称呼,是因为她的丈夫是恶魔。”
玛尔试探地问:“是波维尔吗?”
瑞基和蒂瓦同时看向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瑞基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应该说,波维尔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知道的,你一个人类是从哪里听说的?”
玛尔从药箱中取出一本书:“我在门佐布莱城买了本幽暗地域杂记,是从上面看到的。”
“不过也只是推测——我注意到她画像上有个奇怪的签名,我曾自学过各族文字,那个魔族语拼起来很像‘波维尔’。”
“原来如此。”瑞基解释道:“波维尔不是人名,而是姓氏。那是魔界第五狱,寒冰地狱的第一家族——撕裂暴风雪的钢铁之翼,寒鹰波维尔。”
玛尔“恍然大悟”:“啊,明白了。所以画师是波维尔家的人?”
眯起眼睛,“不可能。”
“为什么?”玛尔装作疑惑地眨眼。
瑞基严肃道:“波维尔是魔界最古老保守的家族之一,他们极度排外,严禁族人与外族通婚,连接触都被明令禁止。”
蒂瓦嗤笑一声:“那群纯血至上主义的软蛋!野心勃勃却又胆小如鼠,做梦都想联姻撒旦森家族,当上王亲国戚。”
“可惜他们嫡支全是儿子,一个女儿都生不出来。而陛下只有瑞基一个王子,没公主,把那些老东西气得够呛。”
她越说越兴奋,“他们还死心不息地给瑞基送自家儿子,指望哪个能被看上当王子妃,”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嘎嘎笑出声,“但我们殿下就只喜欢玛尔巴什,一个在他们眼里来路不明的野男人!这下他们彻底气炸了,从此与玛尔巴什势不两立,见面就跟斗鸡似的。”
猝不及防被揭老底,瑞基眼角抽搐,咬牙切齿道:“闭嘴,阿斯蒙蒂瓦!”
随即他转向玛尔,强压下心头的窘迫:“穆恩先生,能不能给我看一下你在书上看到的那幅画像?”
玛尔点头,将书翻到相应页面递了过去。
书页上的女人端庄美丽,却眉骨极高,神情刻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画像右下角确实有个龙飞凤舞的“波维尔”签名,下方还盖着波维尔家族的印章。
瑞基眉头紧锁——确实是魔界的波维尔家族无疑,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波维尔。
真烦人。
“谢了。”他将书还给玛尔,神色凝重,“不管怎样,如果这座城的主人真与波维尔有关,我们得格外小心。”
他冷笑一声:“波维尔可是暗中支持菲尼瑟斯叛乱的主要家族,他们恨不得我死。”
玛尔眸光微闪,当年那群试图害死瑞基、助力家族贵女上位却反被瑞基斩杀的贵族少年中,为首的正是波维尔家嫡长子。
蒂瓦点头:“没错,当年的事他们一直怀恨在心,对我们绝对会恨屋及乌。大家务必小心!”
威廉和科恩严肃地点了点头。
玛尔见众人都提起了戒心,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提醒起作用了,大家有防备总比毫无准备要好。
迪娃听着他们叽里呱啦一堆关于魔界的事,神色奇怪地笑了笑,“恶魔的事,我可不清楚嘞。”
“不过——”她转身指向前方隐约可见的灯火:“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们可以先在那里歇脚,休整一番再去寻找石头。”
瑞基拿出石纹地图,看着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红点,点头:“那就叨扰了,多谢你的好意,迪娃小姐。”
一行人跟着迪娃继续深入城中。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周围的建筑愈发密集,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走着走着,瑞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恶寒感越来越强烈,从后颈一直蔓延到整个头皮,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停下脚步。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玛尔关切地问道,“瑞基,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瑞基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那股恶意的源头。
然而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地平常:提着灯笼悠然行走的路人,在街道上嬉戏奔跑的孩童,店铺里谈笑风生的客人……
怎么看都只是一座寻常的山间小城。
可那种阴湿粘腻的窥视感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让他烦躁得想打人。
他问:“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玛尔闻言,深褐色的眸子敏锐地扫视四周,眉头微蹙。看了半晌后摇头:“没有。”
威廉同样摇头:“没有,一切正常。”
科恩也摇头表示没有异样。
唯有蒂瓦皱起眉头,神色有些不安:“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有些怪异,但具体是什么感觉又说不上来。”
科恩安慰他道:“可能是爬了几小时山路太累了吧,毕竟这种山间小城总让人感觉与世隔绝。”
瑞基仍然觉得不舒服,但又找不到不舒服的源头。
更烦的是,不像是危险的预警,更像是被人用恶毒的目光审视、亵渎的冒犯感。
他只能勉强点头:“或许吧。”
希望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在主干道上拐了几道弯,终于来到了一座黑色的庄园外。
“到了!”迪娃将月亮提灯举起,朝城堡大门前的夜魔雕塑走去。
夜魔雕塑有三米高,长脸细眼,两根弯曲的长獠牙从嘴角伸出,中间拖着一条分叉的长舌,如毒蛇般垂在胸前,背后那对巨大的蝙蝠翅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像是随时准备展翅扑向猎物。
迪娃站在雕塑前,神色明显有些不安,冰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恐惧。
“迪娃小姐,怎么了?”威廉见她站在那里不动,热心肠的他便主动关心道,“一切都还好吗?”
狰狞的黑色夜魔雕像在她身后,银色的灯光自下而上照在她的脸上,苍白似鬼。
迪娃僵硬地转动眸子,视线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蒂瓦脸上,眼中似有哀求之意。
蒂瓦见她看向自己,冷哼一声,傲娇地偏过头去。
“你们——”
迪娃张了张嘴,嘴唇蠕动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没……没事。”
她颤抖着将手按在夜魔雕塑冰冷的爪背上。瞬间,那双死鱼眼猛然亮起血红的光芒,雕塑“咔拉卡啦”地站了起来。
巨大的雕塑从底座上走下来,弯腰将庄园铁门拉开,恭敬地对迪娃道:“迪娃小姐,欢迎回家——”
迪娃朝它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对瑞基他们道:“进来吧。”
踏入庄园,科恩望着修剪整齐的草坪和铺设平整的石砖小径,忍不住感叹:“迪娃,没想到你家里这么有钱啊。”
他疑惑地挠了挠头:“既然家境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跑到门佐布莱城自力更生?”
迪娃闻言愣了一下,眨着眼睛有些尴尬地回应:“呃……谁说我是自力更生的?”
“难道不是吗?”科恩更加困惑,“当初我遇见你时,你明明在酒馆当侍女啊。”
迪娃这才反应过来,干笑了几声:“啊哈哈……忘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是被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赶去那里干活的。”
她垂下头,情绪低沉道:“平时我要是可以的话……一般不会回家的。”
蒂瓦抱着手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开口:“虽然我讨厌你,但作为女人,我不得不说——幸好当初科恩跑了,你没跟他私奔成功。”
迪娃眨眼,“为什么?”
科恩心虚地移开视线。
蒂瓦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你傻吗?家里这么有钱,干嘛要抛弃一切,把自己的命运全押在一个男人身上?”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知不知道?!”
迪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有羡慕,还有隐隐的欣慰与释然。
“……你说的对。”她轻声点头,然后转身走上了府邸前的台阶,轻轻敲门:“母亲大人,父亲,是我,迪娃。我把人带回来了。”
瑞基双手环胸,本能地感到一阵不安。
迪娃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跨入府邸门槛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瞥,让他看到了马厩前停着的那辆马车——
黑色的南瓜形车厢,瘦骨嶙峋如骷髅般的黑马……
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
他在纯白法师塔见过这辆车!
恐怖的认知如冰水般灌入血管,他颤抖着掏出石纹地图——
两个代表深渊之石的红点,正在他们脚下的位置疯狂闪烁。
正当他张口想要警告队友时——
府邸厚重的大门“砰”地重重关闭,紧接着,门闩“咔嗒”一声落下锁住。
黑暗中,一个低沉而阴冷的女声从高出传出,带着满意的笑意:
“迪娃,我的宝贝女儿,干得漂亮。”
第124章 夜鬼婆
瑞基一行人反应过来中了圈套后,已经太晚了。
如水波般的涟漪在空气中荡漾,伪装的幻术如破碎的镜面般层层剥落。眼前奢华的府邸一阵扭曲变形:雕花的大理石柱变成了腐朽的枯木,精美的彩色玻璃窗化为破洞,墙壁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和蛛网。
这根本不是什么豪华的府邸,而是一座阴森恐怖的庄园。
与此同时,外面原本温馨的乌夜城也原形毕露。那些提着灯笼的路人化为白骨,嬉戏的孩童变成飘荡的鬼魂,店铺里的欢声笑语成了亡灵的哀嚎。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尖细女声从眼前的石阶上传来,高跟鞋敲击在石板上的“哒、哒、哒”的声响,活像索命的倒计时钟声。
“迪娃——!”科恩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地望向红发暗精灵,“你……你为什么……”
威廉紧握巨锤,眼中满含失望与愤怒:“迪娃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诶呀,你们这些臭男人,不许指责妾身可爱的女儿……”
尖细的女声沉了下来,变成了低哑的嘶嘶声,“过来,迪娃,妈妈的好孩子。”
迪娃浑身颤抖着看了众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恐惧,然后如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走上石阶。
当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一截苍白美丽的柔荑自黑暗中探出,尖长的黑色甲面如蜘蛛脚一般在迪娃脸上轻轻划过。
接着,一个美艳的妇人从阴影中走出。
她头戴优雅的贵妇帽,黑色网点纱从帽檐垂下,如丧礼面纱般遮掩着脸庞。紫色的眼影在昏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暗红色的唇膏如鲜血般妖艳。
修身的贵妇长裙勾勒出她妖娆的身段,胸前佩戴着邪神信徒的徽章。最令人瞩目的是,她脖颈间挂着一颗硕大的冰蓝色钻石,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而她手中,则握着一根镶嵌着精美宝石的钛金权杖。
“您好啊,瑞古勒斯撒旦森殿下——”
美妇人朝瑞基抛了个媚眼,提起裙裾阴阳怪气地行礼,“欢迎来到乌夜城,妾身可是恭候多时了呢~”
瑞基死死盯着她身上的饰品,瞳孔剧烈收缩:“你——你怎么会有莉莉丝夫人的项链,还有阿斯蒙迪斯大公的权杖?!”
“这个么?”美妇人伸出长得吓人的黑指甲,轻轻挑起蓝钻项链。
蓝钻一看就不是凡品,即便在昏暗中也仍然迸发出惊人的火彩。
“这是我母亲的项链!!”蒂瓦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拔出双刀,冰蓝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滔天怒火,“你这个该死的小偷!你到底是谁?!”
美妇人见她如此激动,笑得更开心了。
“我是谁?”她紫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蒂瓦,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玩味,“亲爱的女孩,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
“你费尽心思跑到幽暗地域来,不就是为了找我的吗?”
瑞基睁大眼睛,猛地转头望向握着柳叶双刀、浑身颤抖的红发欲魔公主。
玛尔眸光一凛,不动声色地朝瑞基靠近,随时准备保护他。
蒂瓦冰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然而下一秒,她的唇角却诡异地上扬,露出一个嗜血而狰狞的笑容,眼中的怒火化为疯狂的兴奋。
“……还真的是你啊。”她的声音低哑而危险,瑞基第一次见她如此正经,正经得令人毛骨悚然。
蒂瓦走上前,将瑞基等人挡在身后。
她侧头,冰蓝色的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寒光:“抱歉,殿下,我得先处理自己的私事了。”
“我离开魔界,来到这个鬼地方,为的就是她——”她冰冷道,“这个该死的贱人,年幼时将我和姐姐偷走的夜鬼婆,维蕾莎!”
……什么?!
瑞基再一次瞳孔地震。
“你有姐姐?”他不可置信道,“怎么魔界一点记录都没有?”
“蒂瓦,快跑!!”这时迪娃猛然挣脱束缚,抱住维蕾莎的手臂尖叫道,“妈妈,不要伤害她——啊!!”
维蕾莎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一把将她甩开。
迪娃重重摔在地上的瞬间,一张狰狞可怖的黑木面具开始从她的皮肤里生长出来,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触手般的木纹扎根进血肉。
“疼!好疼!!”
她抱着正在变形的脸庞在地上痛苦翻滚,发出凄厉的惨叫,“妈妈!妈妈!我错了!妈妈,求您原谅我,妈妈!!”
维蕾莎轻睨她一眼,冷笑道:“小妮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不……不是的……”迪娃的挣扎声越来越弱,最终变成了麻木死板的臣服,“妈妈,我都听您的。”
她跪在黑暗中,那张可怖的黑木面具彻底遮住了她原本美丽的脸庞,只留下代表眼睛和嘴巴的三个黑洞。
“迪娃是妈妈的好女儿……女儿永远听妈妈的话……”她的声音空洞如回音,毫无生气,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蒂瓦目睹这一切,冰蓝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她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恶毒的快意,却又带着难以名状的痛苦。
下一秒,她捏紧柳叶刀,猛地朝阶梯之上的美艳夫人刺去。
然而刀刃还未触及维蕾莎,便被一层水波般的无形结界狠狠弹开,蒂瓦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威廉和科恩身后的墙上。
威廉和科恩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
维蕾莎轻抚着自己美丽的黑漆指甲,声音柔媚如丝:“诶呀,阿斯蒙蒂瓦拉法,我的好宝宝,你别这么心急嘛~”
“当初你从妾身身边逃走,可是让妾身伤心了好久呢……”她捏着拉法家族的钛金权杖,轻挑起迪娃戴着面具的下巴,“其实妾身是更中意你的,但吞了你的姐姐,阿斯蒙迪娃拉法,倒也不赖。”
“只可惜迪娃这孩子总有些小心思,想要摆脱她的妈妈和爸爸。”维蕾莎像是撒娇一样抱怨道,“要是换成蒂瓦你,就绝对不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
“毕竟你这个丫头,恶毒又懦弱,绝对不敢生出一丝反抗的念头呢~”
“你——!”蒂瓦怒不可遏。
维蕾莎咯咯笑了,“不过妾身还真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竟然敢主动送上门来。”
“当初你姐姐为了救你,拼死将你推开,结果你却反手把她推进了妾身嘴里,自己撒腿就跑——”她舔了舔唇瓣,“怎么,后悔了?”
蒂瓦浑身剧烈颤抖,脸庞因愤怒而扭曲,冰蓝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滔天恨意:“闭嘴,你这个贱人!”
“老娘回来,是来杀你的!!”
“嚯、嚯、嚯~”维蕾莎笑了,“勇气可嘉啊。”
她高傲地扬起下巴:“那不妨试一试。”
“当然要试!”蒂瓦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权杖和脖颈间的项链,以及她身旁的迪娃,咬牙切齿道:“不过在那之前——我母亲的项链,还有父亲的权杖,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维蕾莎单手叉腰,妖娆地俯身看向她,紫色眸子里闪过戏谑:“你要是能赢过妾身,我就告诉你哦~”
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如墨的石头,在指尖把玩着:“说起来,你们是不是在找这个呀?”
瑞基懒得再多说了,直接抽出猩红长剑,上前站到蒂瓦身边,剑尖直指维蕾莎:“蒂瓦,大家,一起上!”
威廉取下巨锤,科恩抽出了法杖,玛尔则是准备好了治疗和辅助的法术卷轴。
蒂瓦感受到队友们的支持,举起柳叶双刀,脸上绽放出嗜血的笑容:“维蕾莎,你死定了!”
维蕾莎爆发出尖锐高昂的笑声,“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有胜算吧?”
“我在地面的时候就一直在关注着你们,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杀了吾神的分身菲尼尔殿下,但我可是准备得很充分的!”
她用钛金权杖指着蒂瓦,狂热道:“阿斯蒙蒂瓦,你是我的!四百年前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你插翅难飞!”
“莉莉丝那个贱人,将我赶到地底变成暗精灵,还诅咒我无法生育,逼我变成夜鬼婆!我要她把孩子们都赔给我!!”
话音刚落,维蕾莎开始了恐怖的蜕变——美艳的皮囊如腐朽的面具般剥落,露出佝偻狰狞的真身。她鼻翼尖长如鹰嘴,四肢枯瘦如死树枝,紫色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地狱般的光芒。
“被我吞噬!被我孕育!成为妾身永远的孩子吧!!”她愉悦地尖啸着,猛地跃起,带起一阵阴风。
就在这时——
“轰隆隆——”
府邸的墙壁如活物般开始疯狂蠕动,石块与木板扭曲变形,强行将蒂瓦与其他人分隔在不同的空间。
“——!!”
瑞基追上去,却被突然升起的厚墙拦住。他愤怒地砸向墙面,石壁只是荡起水波般的涟漪,毫发无损,“该死的——蒂瓦!!”
“哦嚯嚯嚯嚯嚯……”夜鬼婆的狞笑在庄园中回荡,“殿下,别急,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等着你呢——”
“他是被你杀死的鬼,一直都在等着今天的到来呢!”
玛尔听到这话,瞳孔猛然收缩。就在墙壁朝瑞基压来、即将将他们分离的瞬间,他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瑞基。
“咚!”墙壁重重落下,将他们二人与威廉、科恩隔开。
玛尔紧护着怀中的王子,直到周围的喧嚣声渐远,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他们似乎被传送到了一间宽敞的议事厅。厅内摆着一张巨大的黑木书桌,后方是高耸的银丝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魔界典籍。
而墙壁上悬挂的那幅巨大油画,让玛尔瞬间怒火中烧。
画中的青年有着如夜色般的黑发和红宝石般的眼眸,赤裸的身体被沉重的镣铐束缚着,摆成屈辱而暧昧的姿势。画师技法精湛,每一寸肌理都描绘得栩栩如生——眼角晶莹的泪珠仿佛即将滑落,雪白肌肤上的红晕透着情欲的味道,就连洒在胴体上的液体都剔透得如同真实存在。
这样一幅技法高超的作品本该是艺术珍品,但前提是这幅画里的人不是瑞基。
“终于——!”一个高昂的男声从书架后传来。紧接着,一个蓝金色长发的高大男子从阴影中走出,灰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戏虐与恶意:
“好久不见啊,瑞古勒斯殿下。”
第125章 还魂之鬼
面前的男人虽已上了年纪,却依然高大英俊,蓝金色的长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穿剪裁精良的暗金色正装。
他胸前别着邪神阵营的徽章,肩膀上却佩戴着第四狱幽木地狱军团督察官的肩章。
“迪伦叔叔?!怎么会是你?!”瑞基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眼前这人赫然是彼烈王叔最信任的督察官兼随身秘书,一个他从小就认识的长辈。
“哈哈哈哈——”被称作“迪伦叔叔”的男人捧腹大笑,眼中满含恶毒的快意:“我美丽的殿下,你再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谁?”
话音刚落,他的脸庞开始诡异地蠕动,五官如液体般化开,接着再重聚。沧桑的中年面容逐渐褪去,露出了一张英俊却充满恶意的年轻脸庞。
玛尔的瞳孔猛地缩小。
不、不可能……这个人不可能还活着!
“亚伦波维尔?!!”瑞基惊呼出声。
他猛地推开玛尔站起身,双拳紧握,脸色铁青:“你这家伙……不是早就死了吗?”
亚伦波维尔——几百年前在魔界皇城中央魔法学院里带头霸凌他,将他引至魇龙巢穴企图借龙杀人,却反被他撕成碎片的波维尔家大公子。
这家伙应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脑海中浮现出几百年前那滩血红烂肉的画面,瑞基心中涌起一阵恶寒。
亚伦愉悦地欣赏着他震惊的表情,猩红的舌尖缓缓舔过唇瓣,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
“是啊,我被你杀死了。”他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扭曲的火焰,“在魇龙巢穴外,被你扯断四肢,打碎头颅,碾碎脊骨,你的暗黑之力将我彻底搅碎,化作一滩烂肉。”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瞳孔放大,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带着一种近乎高潮般的病态愉悦。
“瑞古勒斯撒旦森……你杀死了我……在我最美好的年华亲手杀死了我!!”
“我本该恨你的……不,我确实恨你,”他痴迷地看向墙上的画像,英俊的脸上浮出不正常的潮红,“几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要如何报复你……”
“你看——”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墙壁,接着如朝圣般走了过去,整个人贴在画像上,“画里的你,是这么的美……”
“受尽凌辱,却又倔强不屈……”他的声音变得粗哑而淫邪,“你好美……你怎么能这么美……”
亚伦用脸颊摩挲着画像,手掌在画中人被锁链紧束的、充满肉感的白皙大腿处徘徊游移,眼中满含病态的迷恋,“几百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幻想着将这幅画变成现实……”
他猛地转过头,眼眶瞪得极大,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疯狂而扭曲的笑容:“而现在,我的夙愿终于能实现了!!”
“瑞古勒斯撒旦森,你是我的,只属于我——”
“死变态!你TMD的给我住口啊!!”
瑞基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提剑朝他砍去:“我都把你碾成泥了,你还想着上我?你脑子有病吧?!”
猩红剑气破空而出,直奔那幅恶心的画像,却被亚伦波维尔挡开,转而劈向一旁的书架。
“轰隆”结实的黑木书架如豆腐般被一分为二,轰然倒塌。无数纸张如雪花般纷飞飘落,当它们全部落地后,瑞基震惊地发现——
这些全都是画,而画中人都是他,还摆着各种不同的羞耻姿势。
“哇奥——”亚伦波维尔望着化作废墟的书架,眼中的贪婪愈发炽热,“殿下还是这么火辣呢。”
他回头痴迷地凝视着墙上的画像:“这里的东西,你随便砍,唯独这幅画不行。”
“这可是我耗尽心血、画出的最最最满意的作品。”
瑞基看着满地银秽不堪的画像,气得七窍生烟,脸红到脖子根。
他握剑的手剧烈颤抖,猩红的眼眸化作竖瞳:“你这个该死的杂种……”
下一秒,眼中红光骤放,他身形如电般闪现至亚伦波维尔面前,举剑朝这个不知为何死而复生的东西狠狠砍去——
然而剑刃砍中的瞬间,亚伦波维尔的身体突然虚化,化作一团黑雾飘散到一边,旋即重新凝聚成形。
“诶呀诶呀~”亚伦波维尔的声音带着得意的嘲弄,“是不是砍不到了?”
瑞基看着浮在虚空中的烟影,瞳孔骤缩:“魇魔?!”
魇魔是魔界的上古魔种之一,属于混邪魔鬼。
混邪魔鬼虽被称为魔族,但与魔界正常魔族截然不同——无论是普通魔族百姓,还是被称为“恶魔”的高阶魔族,都拥有智慧和逻辑思维,在前炽天使长光耀晨星堕天成撒旦后归化于他,受严密秩序约束。
而混邪魔鬼却是混乱与破坏的化身,不关心权力、秩序或谈判,只想屠杀、吞噬、污染世界。据说它们本是无尽深渊的怪物,只是跑出来后恰好栖息在魔界。
因其混乱破坏的天性,混邪魔鬼不为梅西耶世界任何生灵所喜。经过千万年的对抗与猎杀,这些邪魔早已灭绝。
他喃喃道:“魇魔……早就该灭绝了才对……”
突然,脑海里浮出在魔界时的一个场景——
玛尔巴什曾告诉他皇室军里混进了魇魔,自己却认为他在为泄露军情、害死彼烈王叔找借口开脱。
原来……他竟然没有撒谎!
一旁的玛尔在看到亚伦波维尔变形后,猛地变了脸色。
是他!
那只在他差点被菲尼瑟斯心灵法术控制后,偷袭并刺杀了他的魇魔!
“桀桀桀桀……”亚伦波维尔笑了,“是啊,但谁让我运气好,被神选中了呢?”
瑞基猛地抬头:“是魔瑞寇——?!”
想到之前被他斩首却又在霍普市活蹦乱跳的艾摩斯,他迅速地拼凑出了背后的真相:“祂把你复活了?”
亚伦波维尔重新凝聚起实体,黑色羊皮鞋落地,站在了议事厅中央。
“没错!”他阴翳地看着瑞基,狞笑道:“被殿下你撕成碎片后,我的灵魂被在暗处目睹了一切的菲尼瑟斯大人收下,接着祂赐予了我这具强大的身体,还有吸取记忆、替换他人的力量。”
玛尔听后,额角青筋暴起,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成拳。
菲尼尔……菲尼瑟斯……
魔瑞寇那个混蛋!!
祂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瑞基——看着祂的儿子被霸凌欺辱,甚至被引诱到危险的龙穴,差点被杀死?
瑞基不认祂是对的。虎毒尚不食子,这种家伙根本不配当父亲!
他看向面无表情的瑞基,眼中满是心疼。
虽然自己双亲早逝,养父母也惨死,但起码他还感受过家人的爱。他能承受来自外界的任何恶意,却无法接受至亲至爱的恶意与狠毒。
简直无法想象,瑞基这些年是如何顶着双亲的冷漠,咬着牙走到今天的。
瑞基对于魔瑞寇在暗中故意看他受苦受难这件事已经麻木了。
祂能一边当他的骑士长,对他百般包容温柔如水,一边又能突然把他丢进无尽深渊;能在纯白法师塔说要教养他,却又在自己忤逆祂时毫不犹豫地决定杀死他……
那个疯子做什么,他都不会再觉得奇怪了。
只不过让他在意的是——
“祂复活你,绝不会是一时兴起,”瑞基盯着他,红眸闪烁,“当初菲尼瑟斯派给你的是什么任务?”
亚伦波维尔眯起眼,“没想到殿下竟然如此敏锐。”
“可见外界说你暴戾愚蠢全然不实——你骗了他们。”他嘻嘻一笑,肩膀耸起,双手合十,手指轻点,“糟糕,我更喜欢你了呢……”
“不过你说得没错,神确实有任务交给我,告诉你也无妨。”
“菲尼瑟斯大人虽是神的分身,但力量被严重压制,无法完全发挥威能,但祂的智慧无人能敌!”
他张开双臂,豪情万千道:“祂需要魔界归顺臣服,这样就能让魔界军队入侵人界和天界,配合英灵军拿下梅西耶世界,然后杀掉世界之墙的抵抗军,打开保护梅西耶世界的次元壁,使真身得以降临。”
“而要让魔界臣服,最快的方法便是让贵族倒戈,要让贵族倒戈,就必须除掉皇室党派,击倒魔王撒旦在魔界的统治。”
“皇室党派最强的三人,无非就是亲王彼烈、大贤者玛尔巴什,以及你——撒旦之子瑞古勒斯。”
“于是菲尼瑟斯大人要求我杀了玛尔巴什,提取他的记忆取代他,再杀死彼烈亲王,瓦解皇室军,活捉你。”
“什么?!”瑞基没忍住惊呼出声。
菲尼瑟斯竟然这么早就盯上了玛尔巴什?
亚伦波维尔说到这里,灰蓝色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恶意:“我早就想杀他,只可惜菲尼瑟斯大人一直不允许我出手。所以当我得到这个机会时,简直高兴得要疯了!”
“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凭什么被你如此看重?”他痴迷地凝视着瑞基,声音扭曲而疯狂,“更可恶的是,你居然喜欢他?!”
“那我就一定要杀了他!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瑞基的失态不过一瞬,很快便冷笑道:“可惜你们失败了。”
“也不意外,就你这种能想出‘杀了王储、王就会娶你妹妹,波维尔家族就能成为魔王亲家’的蠢东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玛尔巴什哪是轻易能对付的,十几个顶级大家族联手都斗不过他。
那家伙可是一直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呢。
亚伦波维尔的脸阴沉下来。
他盯着瑞基,恶毒的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不,我成功了。”
“我杀了他——”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玛尔巴什撒旦森。”
第126章 杀不死的男人
阴森的议事厅内,倒塌的黑木书架如断骨般横陈,银秽画像散落一地,幽暗的光线在惨白的石柱间游走,将互相对峙的三道身影延长拉成扭曲的黑影。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整个空间。
“……你什么意思?”瑞基握着猩红长剑的手隐隐颤抖,声音在空旷的厅堂中回荡,“什么叫你成功了?”
“玛尔巴什还活着,你怎么可能——”
“对!可他还活着!”亚伦波维尔情绪激动地尖叫起来,声音刺破了寂静,在大厅内回响。
他抱住脸,瞳孔缩得只有针尖大小,面容在阴影中扭曲而狰狞,“他死了,但又活了——他在我面前活了过来!”
……什么?
瑞基脸色难看,“你怎么杀死他的?”
亚伦波维尔缓缓移动视线,细小的瞳孔颤抖着。
“去年秋分那天,菲尼瑟斯大人曾去到了他的法师塔。”
“祂本欣赏玛尔巴什的才华,想要将他收至麾下,赐予他无上的力量与荣耀。”
“然而玛尔巴什那个小子冥顽不灵,竟然拒绝了神的邀请!”
瑞基红眸一颤,暗中咬紧牙关。
他知道菲尼瑟斯曾经私下找过玛尔巴什,并且以为他们是那时“勾搭”上的,嫉恨得要死。
但在知道菲尼瑟斯就是魔瑞寇的分身,魔瑞寇知道时间回溯前的一切,并且对玛尔巴什无比憎恶后,他就意识到背后的一切恐怕没有当初自己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只是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握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剑刃在微光中摇摆不定。
他有种预感,这只魇魔将会揭开某个谜团。
但……
如果真相不是他想的那样,如果玛尔巴什从来没有出卖过军情,也没有害死王叔,自己真的冤枉了他,那该怎么办?
那自己对他的指责、憎恨,以及后面的夺权打压,岂不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胸口突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窒息感。
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不!
瑞基暗自甩了甩头,将心中摇摆不定的心思甩走。
既然已经决定让他离开魔界,不会再爱他,那就绝不能轻易动摇!
不管之前如何误会,后面他发动政变,将自己囚禁在高阁之上强取豪夺,还把他弄成了一个……
他瞥了眼地上不堪的画像,红眸里闪过羞耻与愤恨。
不论如何,虽然自己对他仍有感情,但他绝不再允许自己变成曾经那个卑微的恋爱脑。
强扭的瓜真的不甜,不对等爱情的苦他已经吃够了。
虽然魔瑞寇对自己残忍至极,但不得不承认祂说得没错。
他不能再这么软弱,不能再为了被别人“爱”而践踏自己的尊严。
爱不是一切,玛尔巴什也不是一切。
以前他总以为没了那个人,他就活不下去。
可现在呢?
他还活得好好的。
以后他也会活得好好的,那个人想必也是一样。
没有自己,他说不定能活得更轻松。
瑞基冷声道:“玛尔巴什拒绝了菲尼瑟斯,于是菲尼瑟斯决定杀了他?”
亚伦波维尔阴翳地笑了:“当然不止如此。”
“虽然他不能为神所用,但他的身份和皮囊却极其有用。他是你最信任宠爱的人,而且和彼烈亲王关系密切——”
“彼烈亲王甚至打算将他过继为亲子,然后立为继承人。”
“要想出其不意地杀死彼烈,玛尔巴什的身份简直再合适不过!”
瑞基瞳孔猛地收缩,愤怒如烈火般从胸腔涌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而他身旁阴影中的玛尔听到这句话,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双拳死死地握紧,骨节泛白。
彼烈……
“但没想到玛尔巴什那小子竟然有两把刷子,竟然抵抗住了菲尼瑟斯大人的八环心灵支配术,”亚伦波维尔啐了一声,“不愧是千年来最年轻的大贤者法师。”
瑞基冷笑:“别告诉我菲尼瑟斯放了个法术没成功就走了,这可不像祂。”
亚伦波维尔回答:“菲尼瑟斯大人的这具身体曾受过重伤,三天内只能使用一次八环以上的法术。在没能解决掉玛尔巴什后,他的法师塔自动启动了防御法阵,祂不得不先撤离。”
“玛尔巴什虽然扛下了法术,但身体也受到不小的损伤。”
“于是藏在暗处的我,便趁机将他杀了。”
“我用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地绞烂了他的心脏——反正我的身体会占领他心脏的位置,那块烂肉根本没用。”
“他的血流了一地……那颜色,鲜红滚烫,那气味,甜美醉人,嘻嘻嘻嘻……”
魇魔咧嘴,英俊的脸露出森白的獠牙,“手刃仇人、沐浴在他鲜血中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但是……但是——”
他脸上的愉悦瞬间扭曲成恐惧:“就在我趁着他的尸体还没有凉透,准备吸取他的记忆时——”
“啊啊啊!”他抱住头凄厉地尖叫,“好疼!好疼!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好疼!”
“我吸取不到他的记忆!他的记忆被可怕的、我从未见过的青光保护着,那道青光差点撕碎我的灵魂!”
瑞基震惊:“青光?那是什么?”防护圣光都是金色或者白色的。
魇魔抱着头,颤抖道:“我不知道……但那种感觉……”
“那种压迫感……就像我的灵魂被魔瑞寇抽走、在世界夹缝中见到神的真身时一样……”
“那种至高无上的存在,那种你永远无法对抗的、法则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魇魔细小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在我从玛尔巴什的意识中逃出后……”
“那个心脏被我剖出,已经断气半个小时的男人,竟然睁开了眼睛!”
瑞基猛地瞪大眼,“什么?!”
玛尔眼睫轻颤,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最终却缓缓闭上眼,心中涌起一阵苦涩的叹息。
算了,这只魇魔都说到这份上了,已经来不及阻止。
就让他知道吧。
他也带着私心,想看瑞基知道彼烈王叔“死亡”真相、发现他误会自己后会是什么反应。
况且,被魇魔杀死的这一次,也是他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即使逃到这个世界,他身上的仙骨依然存在,天道对他宿命的诅咒枷锁仍然存在。
“玛尔巴什不但活过来了,他被我剖掉的心竟然又长了出来……”魇魔浑身打颤,声音里满是惊恐,“他是个怪物……他是个连神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玛尔默默移开视线,神色复杂。
唔,如果这只魇魔也有中州世界的天道所赐予的仙骨,它也可以像他一样不死不灭。
当然,也不是永远不死的。
被天道选中之人,生死不由己,注定薄亲寡情,不得与任何人有深厚纠葛。完成天道赋予的使命后,便会立即消散如烟,仿佛从未存在过。
总而言之,他就是个出生前就被天道选中的倒霉工具人。
不但他倒霉,所有与他关系亲近的人都会遭殃——那种不得好死的倒霉。
更可恶的是,当他质问天道为何选中自己、为何要承担这一切时,天道却冷漠地回答:这是你的宿命。
肩负伟大使命者,注定要经历常人不能忍之苦,遭遇常人不能受之痛,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方能锻出强者,只身对抗千军万马,拯救苍生于水火。
……放他娘的屁!
因为这该死的宿命,他最憎恨被束缚,憎恨身不由己。
过去千百年里,他一直在寻找能够彻底杀死自己的方法——
天道不让他死,他偏要死!他要挣脱天道强加的枷锁,让那该死的苍天知道:他命由他不由天,他是个人,不是工具!
在中州修真界时,但凡有什么危险之事,他都冲锋在前,尝试赴死没有千次也有百次,可惜就是死不成。
不但没死成,修为还越来越高,直接成了中州世界唯一的真仙。
可惜他就算成仙了也没用,还是得完成宿命后消逝,不可能飞升。
后来,他在研究“飞升”时,无意中发现了世界壁垒的存在——原来这宇宙之中,并非只有中州一个世界!
在不断实验后,他成功撕开了世界壁垒,逃离了中州世界。
进入世界夹缝时,他的肉身被空间乱流撕得粉碎,没想到仙骨竟不肯离去,反而护着他的残魂四处飘荡。
恰逢魔瑞寇吞噬毁灭了闪米特世界,开始破解梅西耶世界的壁垒。仙骨便趁机从魔瑞寇撕开的裂缝中溜进了梅西耶世界,夺舍了无尽深渊祭坛中那具刚断气的堕天使婴儿。
他借那个婴儿之身活了下来,而仙骨也再次化为他的脊中剑,裁云。
接下来嘛……就是尝试饿死自己不成,反而被瑞基给捡到,强行养大了。
听了魇魔亚伦波维尔所描述的玛尔巴什死而复活一事,瑞基心道难怪上辈子时间回溯前,自己被一剑穿心后,玛尔巴什坦白自己来自异界且无法死去时,菲尼瑟斯并未显得特别惊讶。
他冷声问道:“玛尔巴什杀不死,所以菲尼瑟斯便退而求其次,让你杀了彼烈王叔的助理迪伦,然后取而代之?”
亚伦波维尔眯起眼,似是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回忆。
“不错,”他说,“这次我成功了。”
亚伦波维尔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毒蛇般阴冷,“可是我在传递皇室军军情消息时,却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玛尔巴什在彼烈出征前,曾拼命试图阻拦他。”
“他似乎笃定彼烈一定会死,就好像……他早就见过了彼烈的未来一样。”
第127章 彼烈亲王
【一年前,魔界】
幽木地狱都城,常青城——
蓝月如钩,清冷月华洒向巍峨的领主城堡。城墙下,黑甲皇室军静默列阵,整装待发,兵戈森然,杀气凝重。
城堡平层堡垒边缘,巨大的魔龙匍匐蹲伏,鼻尖喷吐着猩红火花。它狰狞的竖瞳扫视着城下军队,巨颚微张,嘴角勾起残忍嗜血的笑。
和其他战士一样,它早已按捺不住,渴望血洗叛军,撕碎那些倒戈邪神的叛徒。
刚为菲尼瑟斯传完密信的亚伦波维尔整了整胸前军徽,紧握着调换好的假情报,径直走向平层堡垒——彼烈亲王和他的龙正在那里等待。
彼烈亲王急需这份地图资料,拿到后便会骑龙率精锐闪击叛军。这一战生死攸关,是他与主张归顺邪神的贵族世家们的最终对赌。他的计划是全歼叛军后,立刻掉头血洗所有支持邪神的势力。
亚伦波维尔紧握着致命的假情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真可惜啊,彼烈……这份资料是假的,而你也永远杀不了支持神的人了——这场战役,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就在他即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正准备登上平层时,远处骤然撕开一道魔法传送口,淡绿色的身影从中疾步而出,直冲向站在巨龙身旁的男人。
“彼烈——不,你不能去!”
这道清澈冷静的男声,亚伦波维尔再熟悉不过。然而声音的主人第一次带着如此激动的情绪,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更让他奇怪的是,玛尔巴什不是应该在第九狱皇城陪伴瑞古勒斯王子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亚伦波维尔止住了脚步。
不论如何,玛尔巴什撒旦森的出现,对他这个潜伏的细作来说绝非好事。更何况他不久前才刺杀过对方,险些被反杀,若是暴露身份,必死无疑。
冷静,他在心中默念,越是关键时刻,越要保持冷静。
魇魔灭绝多年,梅西耶世界对付魇魔的手段早已失传,没人能识破他的伪装。
给自己打完气后,亚伦波维尔神色淡然地退回城堡内部,假装倚墙等候,实则悄悄将靠墙的身体虚化,穿过石壁,只露出一只眼睛窥探平台上的情况。
巨龙身下,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夜风将他墨绿色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如瀑的黑发被束成一束低马尾,在风中飞扬,透着不羁的英武之气。
“玛尔?”男人转身,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剑眉星目,下颌线条刚毅如刀削。
“你小子怎么来了?”
玛尔巴什喘着粗气,浑身染血,脸色苍白如纸:“不……不要出军,千万不要出军!”
彼烈见他身上血迹斑斑的模样,尤其是左胸心脏处血迹最重,黑眸猛地一缩。他当即挥手将斗篷甩至身后,从城墙边缘一跃而下,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等等——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玛尔巴什看见他身上的陨铁战甲,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幻想,踉跄着后退两步,本就苍白的面容瞬间惨白如死人。
然而他退不了几步,便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额头汗如雨下:“我……我没事。”
“彼烈王叔,不要出军,千万别去!”他一边用袖口拭汗,一边急促地喘息,“行军图……我手上的行军图和舆图不见了!很有可能被已经到了敌军的手里,这场闪击很可能会失败,你……”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的恐惧:“你会死的!”
彼烈听罢,眯起了眼。
他放慢脚步,缓缓走到玛尔巴什面前,单膝蹲下。
“小子,”他轻轻将手抬起,温和地按住他的肩膀,“别怕。”
彼烈上下打量着他狼狈的模样:“先跟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玛尔巴什低头,这才察觉到自己此时不但头发凌乱,左胸处的衣服更是破开一个大口,能直接看见衣下光滑的肌肤,只是被殷红血迹掩盖,乍看不易察觉。
向来冷静自持、一丝不苟的大贤者法师,头一次如此狼狈地出现在别人面前。
他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无措,这抹鲜活的神情瞬间撕破了他惯有的沉稳面具。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智者,反而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青年——褪去伪装后,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纪的模样。
“你这小孩,”彼烈见他眼神别扭,抿唇不语,头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硬撑。”
他伸手揉了揉玛尔巴什的脑袋,将他本来只是略显凌乱却依然束好的长发彻底揉成了棕色鸡窝:“快说吧,一会儿迪伦来了我就得走了。”
说完,顺手给他施了个恢复体能的治疗术。
玛尔巴什在听“小孩”二字的瞬间,脸色骤然紧绷,嘴角用力抿住,似是要落泪却强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扶了扶左眼前的单边金丝眼镜,声音重新变得冷静克制:“我在法师塔内遭到了叛军首领菲尼瑟斯和魇魔的袭击。”
彼烈听到菲尼瑟斯的名字时瞳孔骤缩,接着听到魇魔二字,更是惊呼出声:“魇魔?!”
他转过头,压低声音咒骂:“那个疯子竟然制造出了魇魔……”
“该死的梅西耶,我已经几千年没见过那阴毒玩意儿了!”他紧张地握住玛尔巴什的肩膀,魔力细细探查着他的身体,“这东西不厉害,但恶毒难缠,每只的特殊能力都不同,连我跟晨星对付起来都费劲,你这孩子得吃了多少苦才活下来……”
魔力扫查完毕,发现他四肢俱全,彼烈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你看起来只是体力损耗过大,没有致命外伤,心脏也还在。要知道魇魔寄生会首先吃掉宿主的心脏,然后将本体安置在心脏处……”
然而当他抬头看到面前青年左胸心口处明显被撕烂的布料,以及那显然是从胸口喷溅而出的血迹时,他猛地愣住了。
玛尔巴什见他表情凝固,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同样僵在了原地。
“我……嗯……”他紧张地垂下头,眼神闪烁,“就是……”
彼烈突然道:“你死不了,对吧?”
玛尔巴什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色惨白地抬头,眼神破碎,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
彼烈长叹一声,“难怪你总是不要命地修炼和执行任务,原来如此……你这家伙可真是——”
“彼烈!”玛尔巴什突然打断了他,“很抱歉我一直没有坦白身体的特殊,但这次出征你绝对不能去!”
“我们的军情全部泄露,菲尼瑟斯他们必定做好了万全准备要置你于死地,你不能去!”
彼烈双手环胸,睨了他一眼:“哦?”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会死?”他扬起下巴,桀骜不驯地笑了,“老子可是晨星的双生天使,实力不输于他。要不是我天性懒散不喜工作,炽天使长的名头,甚至魔王撒旦之位都未必轮得到他。”
“这也是为什么晨星让我留在魔界——给你和瑞基两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当保姆,顺便镇住魔界这群不安分的杂种。”
“而且那群支持魔瑞寇的叛军,不过是些中低级魔族罢了。以我的实力,镇压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军队,靠我一人就能捏死那群蚂蚁。带兵不过是为了省点力气。”
强大而恐怖的黑暗之力从彼烈身上汹涌而出,第四狱原本无云的夜空瞬间变得黑云翻滚,云层深处雷声轰鸣。瞬间,整个第四狱的魔族都在他的威压下颤栗。
他双手环胸,微微俯身,黑色的瞳孔变成绿色,在黑暗中幽幽发光:“所以,玛尔巴什,告诉吾——你为什么如此笃定,那样一群乌合之众能杀得死近乎半神的吾?”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恐怖的魔压如山岳般压下,玛尔巴什被这股力量压得脸色煞白,双腿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挺直脊背,寸步不退。
他用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满是坚决:“彼烈……我……对不起,我不能说。”
“但请你相信我——”他的声音因为魔压而有些发颤,“我绝对、绝对没有骗你!”
“唉,算了。”彼烈看着玛尔巴什倔强绝望又破碎的眼神,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不说就不说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这小子有秘密了。”
玛尔巴什愕然:“什、什么意思?”
彼烈见他愣住的模样,满意地嗤笑出声:“你恐怕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吧,小家伙?”
他摸了摸下巴,眺望远方蓝月,感叹道:“大爷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不对劲。”
玛尔巴什瞪圆了眼。
“有什么好惊讶的?”彼烈斜睨他一眼,“你第一次被瑞基带着来见我时,刚看清我的脸,呼吸就乱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也开始乱瞟,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说明什么——很明显,你认识我呗。”
“但一个在人界流浪十多年的野小子,怎么会认识魔王撒旦的双生兄弟,魔界亲王?”
玛尔巴什心虚地垂下头,沉默不语。
“后来,我发现你确实很了解我的脾性,就更确定了。”彼烈闭上眼,叹道,“我跟晨星旁敲侧击套你的话,但你这小家伙聪明得紧,怎么都不上当,搜魂术在你身上也不起作用。”
“我曾建议晨星保险起见除掉你,但晨星见瑞基实在喜欢你,你又暂时没有危害性行为,他不想让瑞基伤心,就驳回了。”
玛尔巴什垂着头,依旧一言不发。
彼烈睁开一只眼,见他跟个闷葫芦似的又不说话了,便侧身凑近,小声道:“欸,你到底是谁,怎么认识我的——真不能说?”
玛尔巴什抖了抖身子,用力摇了摇头。
彼烈见他脸都憋红了也不愿透露分毫,便不再强求:“好吧好吧,那我不问了。”
他转头看向远方的蓝月,声音变得遥远:“但我这次出征,必须去。”
玛尔巴什猛地抬头:“为什么?!”
彼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我和那群贵族签了契约呗。”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那些狗东西非要整什么对赌契约,说要是我赢了叛军,他们就再也不归顺邪神,并且心甘情愿将灵魂献给我,全力效忠皇室,效忠瑞基。”
“我其实一点也不稀罕他们的灵魂,但我不同意,他们就会去找瑞基。而你知道瑞基的脾气,那小子绝对会被他们哄着签下契约,然后傻乎乎地去送死。”
彼烈“啧”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知道的,瑞基作为王储,根基一直不稳,实力也远没有强大到像我和晨星那样可以碾压整个魔界。所以我们必须为他多操心。比起瑞基,还不如我来签。虽然明知有诈,但我比瑞基强得多,我出马胜算更大。”
玛尔巴什脸色一白,他知道魔族一旦签订契约,就必须履行,否则灵魂会被法则直接抹除,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见无法阻止彼烈出征,他急切道:“既然如此,那请让我和您一起出征!”
“不行。”
彼烈果断拒绝,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跟着我一起走了,有人偷家怎么办?”
“留瑞基那个傻小子一个人待在皇城,我可不放心。”
玛尔巴什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显然他也赞同这个担忧。
“好了,你不用替我担心了,担心也没用。”彼烈潇洒地摆手,“回潘地曼尼南去吧,瑞基比我更需要你。”
提起瑞基,玛尔巴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温柔,但很快又变成了头疼。
彼烈知道小侄子对眼前人的痴缠,见他牙酸的表情,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啥,我也不知道瑞基为什么会对你……唉,好好的兄弟不做,非要做情侣干嘛?真是委屈你了。”
玛尔巴什摇头,“没事,他只是被那些纨绔带歪了,现在不过是新鲜感作祟,以后成家立业了就好了。”
彼烈满意地点头,“看看,这才对嘛。要是瑞基那臭小子有你十分之一省心,我和他老子也不用这么头疼了。”
他叉腰,拍了拍玛尔巴什的背:“不管怎样,瑞基实在太不像话了。等我料理了叛军,回来就好好收拾他,让他给你道歉。”
说完,他又轻描淡写地补充:“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
玛尔巴什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从自信满满变成了现在这副可能赴死的不确定,慌张道:“你……”
彼烈突然伸出食指,打断了他:“其实吧,到我们这种级别的长生种,是能隐约感知到自己命运的——在签下契约的那一刻,我便有种预感,我活不久了。”
“而你现在的突然出现,更让我确定了这一点。”
他望向远方蓝月,神色平静得可怕:“但是没关系,该来的,总会来的,害怕也没用。”
“行了,”他偏过头,看向棕发青年,“我可不是因为无聊才和你闲聊这么多。”
“玛尔巴什,或者说不管你真实身份是谁——”
玛尔巴什浑身一僵。
彼烈转过身,郑重地凝视着他,声音低沉而诚恳:“看在我跟晨星收留了你,并且将你当作亲子悉心教导的份上,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夜风呼啸,月华如霜。
“替我照顾好瑞基。”
第128章 世界的裂缝
蓝月悬空,清冷的月华洒在两人身上,夜风萧瑟,彼烈亲王浓密的黑发被吹得飞扬,墨绿色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这个平日里散漫的男人此刻无比认真,深邃的眼眸倒映着面前棕发青年无措的脸庞:“玛尔,替我照顾好瑞基。”
身后的巨龙抖了抖翅膀,伴随着雷鸣般的呼吸声。
“晨星虽然是瑞基的父亲,但他根本不会带孩子。”
“明明宝贝那小子宝贝得要死,却总是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表面对瑞基严厉得要命,把瑞基搞得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父子关系僵硬得很。可那家伙私下里又总是悄悄观察瑞基,还总问我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彼烈无奈地敲了敲头,“唉,你说他明明其他方面都优秀得很,怎么在当家长这块就这么糟糕呢?”
“反正晨星他是带不好孩子的了,只能指望你。你是瑞基最信任的人,也比他成熟得多。我要是不在了,也就你的话他能听得进去了。”
“当然了,还有照顾好你自己啊。”
他点了点玛尔巴什白皙的额头,在蓝色月光中咧嘴笑道:“别再仗着特殊能力虐待自己了,该吃吃该喝喝,开心一点,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玛尔巴什咬紧牙关,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哽咽:“……你担心他的话,就好好活着,自己去照顾那个麻烦精。”
彼烈闭上眼,长叹一声。
他按住玛尔巴什的肩膀,睁眼直视着这个淡漠却倔强的青年,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玛尔巴什,看着我的眼睛。”
玛尔巴什眸光颤抖着对上他的视线。
“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好瑞基,好吗?”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保证努力活着回来。”
“等我回来,你当我的继承人怎么样?第四狱幽木地狱,我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这个懒散的亲王突然咧嘴一笑:“当然,我的工作到时候也一并交给你啦。”
玛尔巴什瞳孔猛地一缩。
“您……您……”他不知所措地结巴,“不行,这不合规矩……”
“我会照顾好瑞基,护他周全,但继承人……我只是个来路不明的人,不能当你的继承人!”
彼烈嗤道,“老子说可以就可以,你只管说答不答应。”
玛尔巴什声音发颤:“我……我不知道……”
他垂下头,声音细如蚊呐:“我很想……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被……”
“那就是答应了!”彼烈用力握住他的肩膀,豪爽地大笑,“想就够了!一个大男孩,扭扭捏捏瞻前顾后的,也不知道你这颗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好了,就这样定了,你答应了我就放心了。”他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抛到玛尔巴什怀中,“拿着这个。如果我死了,就去幽木城堡书房左上角第三个抽屉,里面有我留下来给瑞基和你的东西。”
说完,彼烈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迪伦呢?那老家伙怎么拿个资料磨磨蹭蹭的,还不来?”
“我去找他——”
躲在暗处的亚伦波维尔见状,猛地收回偷窥的眼睛,身体瞬间恢复成迪伦的模样。
他紧握着致命的假资料,装作赶路匆忙的样子,急步登上楼梯,踏入堡垒平台,朝整装待发的亲王走去。
“亲王殿下,这是您要的资料。”他根据迪伦记忆中与彼烈相处的模式,恭敬地递上资料。
彼烈接过资料,匆匆扫了一眼便合上:"“嗯。很好,出发吧!”
说完转身,准备跨上巨龙。
墨绿色的巨龙顺势伏低身躯,露出背上的龙鞍。
玛尔巴什急道:“等等!彼烈,你不和我签订契约吗?”
彼烈一脚踩在镫上,单手握住缰绳,疑惑道:“什么契约?”
玛尔巴什声音有些颤抖:“你让我照顾瑞基,万一我……我做不到怎么办?”
“唔,”彼烈眼珠转了转,随即耸肩:“那我也没办法啊。”
“如果是你的话,你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你。就算我和你签订契约,逼你照顾瑞基,给他当保姆,但只要你愿意,你肯定会想办法摆脱契约的,对吧?”
玛尔巴什面色一僵。
彼烈撇嘴,“那签和不签有什么区别?”
玛尔巴什神色抽搐:“可你刚才还那么郑重地拜托我——”
彼烈哈哈大笑,“那还不是在道德绑架你嘛!”
“你这个小古板,跟你耍心机没用,但你格外认死理,道德感又强。我这么跟你卖惨坦白,恐怕比签一万个契约都管用。”
“况且,瑞基那臭小子,要是连你都受不了他,那也只能算他活该。我们做长辈的能帮他铺路,但不能永远帮他做决定,他迟早要学着长大。”
玛尔巴什咬牙,“知道了!”
他突然高声宣誓,声音在夜风中无比清晰:“我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瑞基,瑞古勒斯撒旦森王子!即便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他死!”
“若违背此誓,我便日日夜夜、永生永世承受钻心剜骨之痛!”
彼烈眨了眨眼,嘴角抽搐:“你……也没必要这么硬核吧。而且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话……”
“行了,不能再拖了,我走了。”彼烈伸出食指指着玛尔巴什,咧嘴豪爽地笑道:“等着我回来啊,我未来的乖儿砸!”
说完,他猛地一拉缰绳,巨龙长啸一声,振翅冲天而起。
亚伦波维尔瞥了眼玛尔巴什,强忍着对此人的恐惧与厌恶,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迪伦。他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即化作黑烟飞向城墙下的大军,带领部队跟随巨龙的身影出征而去。
……
“后来,皇室军确实遭到了菲尼瑟斯大人率领的自由之军埋伏,但彼烈实在太过强大,自由之军不但完全奈何不了他,还被他一人杀得七零八落。”
“不过这也在菲尼瑟斯大人的预料之中,”乌夜城庄园的议事厅内,亚伦波维尔回忆道,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崇拜,“祂要的就是彼烈掉以轻心。”
“正当皇室军开始提前庆祝胜利时,菲尼瑟斯大人瞬移至彼烈的魔龙背上,在世界壁垒上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裂缝后是暴虐的次元漩涡,瞬间将彼烈、他的龙,连同其他倒霉蛋一起吸了进去,绞成了血雾!”
“什么?!”瑞基瞳孔骤缩,声音因震惊而破音:“次元……漩涡?”
那是什么?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或者说,超出了所有凡间生物的理解。
“次元漩涡就是时间与空间交错的乱流——起码菲尼瑟斯大人是这么说的。”亚伦波维尔说道,“反正我也不懂那是什么,但那副世界末日的画面我永远不会忘……”
“天空被撕裂,扭曲的空间如无数暴虐的漩涡,吞噬搅碎一切。就连彼烈那样强大的存在,在次元漩涡面前也显得如此渺小……”
他抱住头,浑身颤抖:“可怕,太可怕了……”
瑞基咬紧牙关,眼睛血红地瞪着他:“所以害死彼烈王叔的不是玛尔巴什,而是你!!”
亚伦波维尔放下双手,阴翳地注视着他,森然笑道:“不错,正是我。”
他发出“桀桀桀”的怪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玛尔巴什那个怪胎面对害死彼烈的指控一言不发,全盘认下,但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我能继续潜伏在皇室军里,接近你,然后……得到你。”
“只是没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把你逼走了,接着不按常理血洗了暗中支持神的贵族,还在菲尼瑟斯大人屈尊降贵前来谈和时,直接用毁灭射线杀了祂!”
“那可是神的分身,他怎么敢?!”邪神的狂热者尖叫道:“不可饶恕,绝不可饶恕!!”
瑞基猛地举剑,朝他刺去,“不可饶恕的是你——!!”
“你害死了王叔,你害死了我的家人!!”他眼睛血红,目眦欲裂,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你这个该死的杂种,我当初就该连你的灵魂一起碾成粉末!!”
话音未落,滔天的黑暗之力从他体内狂涌而出,如怒海狂潮般包裹住猩红长剑,剑身瞬间燃起黑色烈焰,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压。
下一秒,他怒吼着朝亚伦波维尔劈出惊天动地的一剑,剑气撕裂空气,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劈开!
然而——
“……什么?!”
面对他暴虐的黑暗之力和愤怒的全力一击,亚伦波维尔竟露出狞笑,随手一伸,徒手抓住了袭来的剑刃。
玛尔见状,瞳孔骤缩。
亚伦波维尔居然在吸收瑞基的黑暗之力!
怎么可能?
瑞基血脉中的黑暗之力源自魔王撒旦,是魔界最强大也最暴虐的黑暗力量。普通生物随便碰一下就能被烧死,就算是高阶恶魔,碰触他的黑暗之力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只魇魔是怎么做到的?
瑞基尝试抽回长剑,猩红剑身却被黑暗之力裹挟着纹丝不动。更可怕的是,他发现体内的黑暗之力正在被疯狂抽取,属于魇魔的黑雾则顺着持剑的手攀爬上来,自己则完全无法挣脱,被魇魔牢牢捕获。
“咦嘻嘻嘻嘻嘻……”亚伦波维尔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贪婪而银邪地凝视着被自己束缚的王子,“没想到吧,我的殿下。”
“我的能力,就是无限吸收黑暗之力——任何黑暗之力,都会成为壮大我的养分!”
他的笑容愈发扭曲疯狂:
“你逃不掉了!”
第129章 宿命轮回
瑞基拼命挣扎,虚化的亚伦波维尔却死死钳制着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他看着瑞基,得意道:“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自信了吧?”
亚伦波维尔俯身凑近,阴翳地凝视着瑞基:“您知道吗?为了这一天,我等了整整三百年!”
“殿下,我美丽而残忍的殿下——”
束缚缠绕着瑞基的黑雾涌动地更加剧烈,贪婪地顺着手向上攀爬,如同一只粘腻的触手吸附在美丽的猎物身上,蠕动着品尝他的每一寸肌肤。
“啊……可恶……”缠绕着身躯的黑雾越勒越紧,并且还在不断蔓延,朝着他的咽喉处爬去。
魇魔的黑雾宛如无底深渊,疯狂榨取着他体内的黑暗之力——那是他唯一的依仗,如今却成了束缚他的枷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当冰凉的黑雾覆上雪白的颈项,一部分顺着领口向胸膛蔓延时,死亡和被侵犯的恐惧在心底达到了顶点。
他不会真的要被这只魇魔给煎杀了吧?
“不——放开我!!”瑞基眼角血红,身体仅存能动的部分拼命挣扎扭动,“你这个该死的变态……”
“我要杀了你!!”
然而越是挣扎,黑雾束缚得越紧,他的力量流失得也越快,如坠泥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沉溺。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沉重如铅。
随着他逐渐虚弱,亚伦波维尔却变得愈发强大,黑雾如潮水般翻涌膨胀。
“好香,好棒……”他陶醉地呻吟,“这就是魔王血脉的黑暗之力吗?真是我吸收过的最强大、最美味的力量……”
瑞基红眸艰难地瞥向一旁,拼命寻找玛尔的身影。
他在心里庆幸,亚伦波维尔的目标是他,而非无差别的杀戮。这样就算自己遭殃,穆恩先生还能逃走。否则以他一个脆弱人类的身体,对上魇魔必死无疑。
“穆恩……先生……”他艰难地扭动头颅,嘶声道:“快……跑……”
然而在他看清那抹始终站在一旁的绿色身影后,红眸猛地一缩。
他在做什么?!
只见玛尔抽出长剑“黄昏收割者”,青色光华骤然从他身上绽放,如星辰般璀璨夺目。昏黄的剑身被这股神秘力量灌注,瞬间泛起淡青色的光芒。
下一刻,他身如闪电,剑气破空而出,青光如匹练般撕裂黑暗,直斩向束缚瑞基的黑雾——
“啊啊啊啊!”
亚伦波维尔发出凄厉的惨叫,缠绕着猩红长剑的黑雾瞬间被斩断,束缚瑞基的黑暗触手如遇烈日的冰雪般消散无踪。
瑞基感到窒息的枷锁消失,立刻松开剑柄,踉跄着向后退去。
玛尔眼疾手快地将他接住,轻柔地扶他坐在地上,随即挺身上前,稳稳将他护在身后。
瑞基跌坐在地上,瞳孔颤抖。
……这股青光是什么?
药师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吗?他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了?
玛尔知道瑞基恐怕对自己身上的灵力有着诸多疑惑,但此刻他已顾不上这么多。
他死死盯着亚伦波维尔,握剑的手愈发用力,指节捏得惨白,深褐色的眼中涌起滔天恨意。
彼烈出征后,他曾偷偷跟上。当空间裂缝撕开时,他试图用仙骨之剑裁云的天道之力扭转次元漩涡,成功救回了那些被吸入的叛军和贵族,却无法拽回彼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世界夹缝中。
而在彼烈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来自修真界的灵力。
回忆至此,玛尔痛苦地闭上眼。
他确实早就认识彼烈。
只是他认识的那位,不是魔王撒旦的双生堕天使、魔界亲王彼烈,而是修真界宗门的彼烈长老。
那时他还是修苍生道的正道修士,彼烈见他第一眼就自来熟地套近乎,对他多有照顾。然而他却厌恶彼烈身上的懒散与市侩,认为那是虚伪,与自己所信奉的正人君子之道背道而驰,从未与他亲近过。
直到来到梅西耶世界,被瑞基带到魔界见到彼烈时,他心头猛然一震,仿佛冥冥中有宿命牵引,命运的齿轮终于缓缓转动。
这副玛尔巴什的身体与他在修界时仙君穆望舒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在中州修真界时,彼烈恐怕早就认出了他。
可那时的自己,尚不识君。
一时间,往昔种种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总是笑眯眯凑上前搭话,亲切近乎慈爱地唤他“小穆仙君”的懒散男人,那些被他冷漠拒绝的善意,以及最终那满门血案的惨烈结局……
在修真界时,他本可出手阻止彼烈一家的灭门之祸,但对逆天改命的渴望让他选择闭关研究破开世界壁垒之法。
所以他为何对贵族们指认他害死彼烈的罪名全盘承受,毫不反驳?
因为彼烈本就是因他而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一切皆已错过。
世间最苦之事,莫过意难平。
鼻头猛地一酸,千年修为也难抑心头波澜。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眼中的水雾溢出,不让自己在此刻失态。
他究其一生都在与天作对,妄图改变命运。
见到彼烈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改变彼烈的命运,却不想机关算尽,千防万防,最终竟败在这只不起眼的小鬼手上。
天道再一次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以及宿命的既定与不可更改。
“你——!”亚伦波维尔化为翻涌的黑雾,悬浮在议事厅中央,朝他发出震天嘶吼:“你是谁?为什么会有这种青光?”
玛尔缓缓举剑,俊逸的脸上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我只是个来自东方的流浪药师罢了。”
他双手持剑,剑尖直至魇魔,“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个——”
“还得多谢大贤者法师玛尔巴什大人传授的修行之法。”
“和魔法很像——引气入体,炼气筑基,汲取天地灵力,化为己用。”
话音间,剑身青光愈盛,在昏暗的议事厅中如破晓曙光般璀璨夺目,驱散着周围的阴霾。
亚伦波维尔暴怒咆哮:“胡言乱语!你不过是个卑微的人类,我就不信你这点微末光芒能撑多久!”
话音刚落,滔天的黑暗之力从他身后狂涌而出,如恶龙般尖啸着朝两人扑杀而来,瞬间吞噬了半个议事厅。
玛尔在心里咬牙。
确实,自己体内的灵力稀薄得可怜,如今也不过炼气三层的修为,根本无法与这只强大的魇魔正面硬撼。
不过魇魔虽然凶悍,却对光明属性的力量毫无抵抗之力。
要杀它,必须使用纯粹的光明之力,否则便会如瑞基那般,被它吸收吞噬殆尽。
倘若他还是那个仙君穆望舒,区区魇魔,一剑便可斩灭。可惜如今身为玛尔巴什撒旦森,他的魔力同为纯黑暗属性,纵然恢复真身,在这人界也难展全力,实在不敢断言能将这魇魔彻底消灭。
如今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只有他勉强积攒的微末灵力。
他暗自抵了抵后槽牙,心想若是威廉在此就好了——绝对光明属性的圣骑士,定能将这恶心的东西瞬间净化。
金丝眼镜后,他余光瞥向议事厅书架后的窗棂——
窗外似有金光闪烁,再细看时,竟是有人在与门口的魇魔雕像激战。
玛尔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瑞基,还能动吗?”他朝身后问道,青光长剑在手中嗡鸣。
瑞基撑着地站起身,喘着粗气道:“可以!”
玛尔一剑劈开朝他们袭来的黑雾,高声道:“过来,从我的药箱里拿一个闪电束的卷轴——最右边第三个格子!”
瑞基没有多想,老实照做,“拿到了!”
“可我不会魔法啊,尤其是闪电束这种高级法术——”
“不会也得会!”玛尔强硬地打断他,青光剑气再次斩断涌来的黑潮,“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黑雾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玛尔手中长剑的青光渐渐黯淡下去。
“朝着窗子那里放,记住一定要击破窗户!”他咬牙支撑,声音急促,“快!我撑不了多久了!”
瑞基看看窗棂,又看向手中的魔法卷轴。
该死……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
深吸一口气后,瑞基狠狠咬牙,打开了卷轴。
卷轴展开的瞬间,狂暴的魔力奔涌而出,与他的精神力骤然链接。
瑞基强忍着大脑高负荷运转的剧痛,拼命集中意念,将卷轴中噼啪作响的雷电之力引向窗棂——
“轰——!!”
与此同时,玛尔挥剑配合,用纯粹的灵力将魇魔试图阻挡的黑雾斩断。
冷白色的闪电如银蛇般划破黑暗,轰鸣着击穿窗棂,在墙壁上炸出一个巨洞,旋即直冲向外面激战的金光与夜魔雕像。
瑞基握着空荡荡的卷轴残骸,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恐怖的雷龙和被撕裂焦黑的地板,失声道:“哇去,这卷轴的杀伤力也太可怕了吧……”
这真的是普通的三环法术吗?
玛尔嘴角微翘。
当然不是——这可是他亲手制作的六环法术卷轴,灌注了自己的魔力。
大贤者法师出品,必属精品。
正与夜魔雕像激战的威廉透过破洞看到室内的魇魔,惊呼:“瑞基!玛尔!”
跟在威廉身边的科恩见到瑞基,惊喜若狂:“瑞基!太好了!”
“能帮忙把这铁疙瘩砸烂吗?!”他指着夜魔雕像,大喊,“这东西对魔法免疫,威廉物理攻击不够高,打不烂他!”
瑞基利落一翻,捞起猩红长剑挽了个剑花,张扬大笑:“没问题!”别的不行,蛮力砸东西可是他的强项。
他指着魇魔亚伦波维尔,对威廉高声道:“威廉——你能净化这只魇魔吗?它免疫物理和黑暗攻击!”
威廉爽朗大笑,身上神圣金光愈发耀眼:“包在我身上!!”
玛尔优雅地后空翻落地,推了推眼镜:“那就这么决定了——”
四人迅速调换位置,各自握紧武器,锁定新的目标:
“互换对手!”
第130章 危险的想法
“啊啊啊啊——!”
乌夜庄园内,炽烈的圣光如烈日般绽放,亚伦波维尔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不要!不要!!住手啊!好烫——!”它疯狂扭动着黑雾之躯,拼命想要逃窜,却被威廉的神圣光辉死死困住。
“魇魔,邪神的走狗——受死吧!!”浑身被金色圣光包裹的精灵圣骑士怒喝一声,手中的神器炎阳巨锤携带着光明神的怒火,朝蠕动的黑雾狠狠砸下。
——轰隆!!
地面为之一震!
魇魔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整个身躯在这来自光明神的至纯圣力照耀下,如冰雪遇烈日般消融、沸腾,最终化为虚无,彻底湮灭于世间。
与此同时,瑞基手中的猩红长剑爆发出滔天黑焰,黑暗之力如怒龙般缠绕剑身,剑光如猩红匹练般划过夜空,斩向高大的夜魔雕像。
“铛——”金属断裂的脆响震彻夜空,夜魔雕像巨大的头颅应声而断。
咚的一声巨响铁铸的头颅如陨石般轰然坠地,将干燥的土地砸出一个深坑,尘土飞扬,碎石四溅。
紧接着,瑞基身形如鹰般腾空而起,挥剑如风。猩红剑身拖拽出无数道黑红色剑气,如箭雨般密集落下,每一道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
“铛铛铛铛——!”
坚硬的铁躯在剑气狂攻下寸寸崩裂,火花四溅。眨眼间,这座狰狞的夜魔雕像便在剑光中被削成无数碎屑,散落一地。
“好样的!”科恩激动地拍手叫好,矮小的身躯一蹦三尺高,“瑞基,威廉!你们太厉害了!!”
瑞基哼笑一声,大口喘着粗气,利落地将猩红长剑归鞘。
“呼……”威廉将巨锤炎阳背回身后,转向瑞基,“瑞基你——”
话音未落,一道绿色残影从他身边疾掠而过。
玛尔眼疾手快地将腿软欲倒的瑞基揽入怀中,声音紧张:“瑞基!你感觉如何?”
四周光线微弱,最近的光源就是威廉背后的巨锤炎阳发出的金色圣光。朦胧光影下,瑞基脸色惨白如纸,汗珠如断线珍珠般从额头滑落,胸膛剧烈起伏,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这是严重脱力的症状。
被魇魔一次性榨取如此多的力量,之后又强行透支斩杀夜魔雕像,瑞基此刻定是筋疲力尽。
玛尔瞥了眼旁边破洞大开的房屋,以及内里狼藉的议事厅,深褐色眸中闪过一丝森冷杀意。
可惜不能亲手碾碎那只魇魔,真是便宜了它。
但无论心中如何恨意滔天,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收回目光,手从瑞基肩膀缓缓下滑至腰间,稳稳扶住他精瘦的腰身。
得仔细检查一番,看看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暗伤。
玛尔轻捏过王子的手,将其手掌翻转朝上,修长的指尖搭在他腕间脉搏处,神色专注地为他诊脉。
瑞基整个人无力地靠在药师身上,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雅的草药香和清冽的雪松香。
他本想向对方道谢——若非玛尔及时相助,他恐怕要与这又脏又潮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了。可在看到这人揽住自己后,又抓过他的手,三根手指轻搭在他腕间,专注认真的神情后,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能说出。
瑞基凝视着他认真的侧脸,脑海中没由来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玛尔,这是在做什么?”威廉走过来,叉着腰奇怪道。
瑞基心道,他在为自己诊断身体。
这个奇特的动作,玛尔巴什也做过。
还在人界时,每当自己受伤或身体不适,年幼的玛尔巴什便会握过他的手,让他平放在床上或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三指搭在手腕内侧,一脸严肃地“听”血管的跳动。
神奇的是,那家伙真的仅凭“听”血管的跳动,就可以判断出自己的状态——是否失眠、头痛、气喘、感冒……准得令人咋舌。
“还好,只是脱力。”玛尔听完脉象后,终于松了口气,“你的力量被魇魔抽走了许多,加上使用高阶魔法卷轴消耗了大量精力,幸好没有其他暗伤。”
他低头从药箱中取出三瓶药剂,递给瑞基:“红色的补体力,绿色的补精力,黄色的是力量强化剂。”
瑞基从他手里接过药水,神色复杂。
他以为这神奇的本领只有玛尔巴什会,没想到这个药师也懂。
难道这也是玛尔巴什教他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玛尔秉着他不问他不说,他一问他惊讶的策略,眨了眨眼:“咦?难道玛尔巴什大人去过东方?这可是东方特有的把脉诊断法,只有极少数人才会。”
瑞基疑惑:“真的吗?”
玛尔点头,“千真万确。”
科恩摸了摸下巴,“好像确实如此。我小时候见过一个东方丝绸商人,他带的医师就是这样诊病的。”
瑞基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随即利落地将三瓶药剂一饮而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玛尔对他实在太像人界时的玛尔巴什——那种温和的关怀,细致的照料,还有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的复杂情绪。也许是因为他心底最深处,还残留着那么一丝对那个人的眷恋,想要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又或许是因为某些瞬间,玛尔与玛尔巴什重叠得如此真切,真切到让他心跳失序,甚至生出荒谬的怀疑。
但他知道自己突然蹦出来的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二人不仅性格迥异,种族有别,对待自己的态度更是天壤之别:一个视他如毒蛇猛兽,避之不及;一个却……温柔地想要靠近他。
瑞基猛地甩了甩头,强行将脑中这团乱麻般的思绪甩开。
现在不是自作多情的时候,得赶紧去找蒂瓦。
可心底深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却如潮水般汹涌,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瑞基,好些了吗?”玛尔见他甩头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药水。”
说起药水,瑞基嘴里就一阵发苦。
水草混合烂果子的怪异味道在口腔中挥之不去,他连忙摇头,将空瓶匆忙塞回玛尔怀中:“不、不用了,我好多了!”
说完,他躲开玛尔的目光,挺起胸膛,故作轻松地看向破了大洞的议事厅:“走,我们赶快去找蒂瓦!”
威廉和科恩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好!”
“等等!”瑞基抢先一步走到议事厅墙前,回头对他们摆手,“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先进去确认里面是否安全——没我的信号千万别跟进来!”
说完便匆忙钻进破洞,飞快地用黑暗之力将墙上那幅恶心的画像融化殆尽,连带着地上散落的银秽图画也一并销毁。
这种羞耻的东西,绝对不能暴露在队友面前,被玛尔看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科恩一头雾水:“里面怎么了?很危险吗?”
威廉握拳,担忧道:“有危险的话,更应该我们一起去才对!”说完就要上前去支援瑞基。
玛尔一眼看穿瑞基的意图,贴心地拦住威廉和科恩:“你们先等等,让瑞基处理里面的事情。”
威廉不赞同:“玛尔,你也看到瑞基刚才都脱力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玛尔摇头,“没有危险,只是瑞基的一些私事。那只魇魔是他在魔界的仇敌,手里似乎有些魔界内部的机密资料,还是让王子自己处理比较好。”
末了,还小声补充一句:“他爱面子,咱们就别戳穿他了。”
威廉和科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结合瑞基那傲娇炸毛的性子来看,里面八成有什么皇室丑闻,或者他和玛尔巴什的情感纠葛之类的不宜被别人看到的八卦。
两人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识趣地点头,乖乖在原地等候。
瑞基处理好那些恶心的画像后,探出头来朝他们招手:“好了,里面一切正常——进来吧!”
玛尔率先走了进去,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确认那些该死的画像已被彻底销毁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那些脏东西终于消失了。
只是画虽然毁了,内容却像钉子一样扎在他脑子里,怎么也甩不掉。那些变态的画面和眼前活生生的瑞基重叠在一起,让他喉咙发紧。
他盯着走在前面的王子——修长的脖颈在月光下白得发光,黑发轻轻拂过皮肤,每个动作都带着天生的优雅。
一个危险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这世界这么乱,要保护瑞基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把他藏起来。
找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把他好好养着。这样他就不会到处乱跑惹麻烦,也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他的主意。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再也不会做那些让人心脏病都要犯的蠢事。
他的小王子,就应该乖乖待在安全的地方,只属于他一个人。
就应该这样。
这个念头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全部吞掉。但下一秒,强烈的自制力就像一盆冷水把他浇醒了。
他猛地闭了闭眼,心里疯狂骂自己——玛尔巴什,你这个该死的禽兽!你怎么能这么想?礼义廉耻和道德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要是真这么干了,他和亚伦波维尔那个变态有什么区别?
不行,绝对不行。
他答应过彼烈王叔,答应过撒旦晨星,不管怎样,一定会保护好瑞基,不让他出事。
他从不食言,说到做到。
不但如此,他还要让他的王子站在魔界的最高点,受万魔朝拜与敬仰。
不惜一切代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