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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黑环[西幻]》 第81章 炎阳
盖诺斯芬克斯凝视着眼前棕发男子真诚的眼眸,忍不住垂下头。
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不是什么魔法的光,而是比任何法术都要炽热的东西——纯粹的信任与希望。
那份希望如星火般跳跃着,仿佛真的能点燃整个世界的黑暗。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任何怯懦,只有对那位王子无比坚定的信念。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名字——
魔王撒旦之子,曾经的天国之光的儿子,
瑞古勒斯撒旦森吗?
盖诺斯芬克斯闭上眼,沉思片刻。
最终,她抬起头:“我答应你。”
玛尔忍不住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谢谢您。”
盖诺斯芬克斯抖了抖身体,翅膀羽毛发出唰唰的响声。
“没想到你真的能说服我。”她看着玛尔,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许,“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玛尔微微躬身,优雅地回道:“我的荣幸。也谢谢您的信任。”
说完,他偏头看向台下倒在地上的威廉、蒂瓦和科恩三人,微笑道:“我想同您再提两个个请求——”
斯芬克斯眯起眼睛。
玛尔缓缓开口:“第一,请解除他们的心灵幻境。”
“第二嘛……”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别叫我玛尔巴什撒旦森?就叫我玛尔,或者玛尔穆恩就行。”
现在情况紧急,要是在队友面前穿帮了……
玛尔快速想了想队友们可能的反应,还有——如果瑞基知道玛尔穆恩其实就是玛尔巴什的话……
嘶,那场面想想就头疼。
算了算了,还是一件事一件事来吧,他现在可没有时间处理那些复杂的情绪问题。
想要回家的人类东方流浪药师玛尔穆恩,这个身份挺好用的。
盖诺斯芬克斯瞥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也移到了地面。
她看着倒地不起、面目痛苦的三人,沉思片刻后回答:“第一个请求,我不能答应。但第二个可以。”
“当你解开变人魔咒后,魔瑞寇立刻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派出英灵先锋军追杀你。你杀死祂五个英灵后,更多英灵军赶来,于是你不得不变成人类才摆脱追杀。”
“我原本不明白祂为什么要追杀你,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你杀了祂在魔界的分身菲尼瑟斯。”
“既然如此,你最好保持伪装,在拿到黑环、彻底击败魔瑞寇之前,别引起祂的注意。”
玛尔微笑着点头,没有纠正自己不愿掉马甲的真正原因。
“至于他们三个,”盖诺斯芬克斯走到石台边缘,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威廉、蒂瓦和科恩,语气坚决:“不,我不会解开他们的心灵幻境。”
“那是他们必须面对的考验。无法通过就永远困在幻境中,直到死亡——这是斯芬克斯的规矩,千万年来从未有过例外。”
玛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就不能通融一下吗?”
他认真地解释道:“您看,虽然斯芬克斯的考验千万年来从没破过例,但千万年来梅西耶世界也没被异界邪神入侵过啊。”
“现在情况特殊,得特殊处理。菲尼尔虽然不是打不过,但纯白法师塔里还有一大堆邪神信徒。他们不算太强,可架不住人多啊。”
“而且我和瑞基的这些同伴都很优秀——”
“威廉是个心地善良的强大圣骑士,这几百年一直在跟邪神作对,对付邪教徒和英灵军有丰富经验;”
“蒂瓦是瑞古勒斯王子的副手之一,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射手和机动灵活的控制系战士,可以变换形态,还可以能够提供很强的远程攻击和火力支持;”
“至于科恩墨菲斯托斯,他是南国唯一的传奇法师。虽然现在这副样子有点……嗯,寒碜,但我变成人类后没法用魔法,他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找到的珍贵法师了。”
他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斯芬克斯:“这种要命的时候,咱们应该把能用的人手都用上,而不是死守规矩不知道变通。”
“嗯……你说的有道理,但我族的规矩……”盖诺斯芬克斯烦躁地甩着尾巴,巨大的身体在台上转来转去。
最后,她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就这一次。”
玛尔:“谢谢您。”
斯芬克斯走到台边,俯视着地上的三个人,端庄肃穆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但没办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答应了就得做。
而且这也是为了梅西耶世界的未来,破个例就破个例吧——
咦?
“呼……呼……”
粗重的呼吸声从石台下面传来,玛尔和斯芬克斯连忙走到石台边,探出身子往下看去——
“威廉?!”
玛尔看着地上那个撑着膝盖,颤颤巍巍站起身的老精灵,惊呼出声。
斯芬克斯和他对视了一眼,接着二话不说展开巨翼,温柔地用狮掌抓住他,从高台上飞下去,落到威廉身边。
“威廉!你没事吧?!”玛尔快步上前,伸手扶住这个高大的精灵。
威廉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喘得像刚跑了十里路。
“啊……是你啊,玛尔穆恩先生。”他看向扶着自己的棕发青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说完,他眼睛一瞪,顾不上自己还在发抖,“噌”地一下站直身子:“该不会是魔瑞寇也盯上你了吧?!”
玛尔看他自己都这么难受了,还在担心别人,心里暖暖的。
他抿着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不是针对我,威廉你别担心。”
但威廉还是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真的吗?……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瑞基跟我们说,你们的契约解除后你就走了,应该已经找好护卫,踏上回家的路了才对啊。”
“啊哈,啊哈哈……”玛尔眯起眼,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勉强,“他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吗……”
他脸上笑得眉眼弯弯,心里的火气却蹭蹭蹭地往上涨——
该死的,凭什么?瑞基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丢下他跑掉?
他明明说过要回来救他的!走之前还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保证过!
玛尔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瑞基压根不信他,更没把他当回事!
他这些天拼了命是为了谁?那些认真许下的承诺,离别时的不舍,还有为了救他不分昼夜地联系旧部、到处找外援,甚至耗损心力用死灵法术操控傀儡盯着他,就怕他受一点委屈……
他累死累活都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不省心的、到处乱跑的家伙!那个对自己长得多招人完全没自知之明的祸水!
结果人家根本不在乎,甚至觉得他说走就走?
他怎么能这么……这么无视自己的心意?
自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在照顾他?就算被他气个半死,只要预料到他可能需要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帮忙。
而他呢?那个小混蛋前一天还在跟自己撒娇,不管当时叛军都打到楼下的紧急局势,非要自己去为皇室后妃与侍女配备的“淑女塔”给他下厨,让他感受“家”的温暖。自己通宵处理政务累得要死,但还是抽空给他做了最爱吃的黄油饼干。
结果那家伙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见到自己就像见了鬼,让他滚不说,还一声不吭就从魔界消失了,急得他差点把头发都揪掉!
而那臭小子从魔界消失后,往幽暗地域走的这一路上还一直在说他的坏话——什么丧心病狂的冷血贵族,什么忘恩负义的毒蛇白眼狼……
胸膛气得发颤,心脏像被人拿针一下一下地扎着,每一针都疼得他快要绷不住脸上的温和笑容。
他再一次迫切地想要知道——瑞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重情重义的家伙怎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还这么恨他,把这么多年的感情全都一脚踢开?
玛尔气得发抖,面上还是努力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不,我其实走之前跟瑞基说过要搬救兵来救他的,可能那时候风大,他没听清吧。”
臭小子,臭小子!
果然他最讨厌瑞基这个自私又傲慢的惹祸精了!
这时,一团阴影将他们笼罩住。
盖诺斯芬克斯缓缓走了过来,巨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幽蓝的眼眸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威廉。
“没想到你真的放下了执念,克服了恐惧,突破了幻境。”她赞许地点头,“威廉白石,你有着一颗强大而坚韧的心,不负光明圣骑士之名。”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威廉脸色依然苍白,但面对斯芬克斯的夸赞,他谦逊地鞠躬:“谢谢您的认可。”
客套完后,他担忧地看向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蒂瓦和科恩:“请问他们……”
话还没说完,斯芬克斯如雷鸣般的声音打断了他:“威廉白石,你是第一个通过第七百七十七光明圣殿密室考验的人。”
“我将履行神明的托付,将光明神梅西耶亲手打造的圣武器——巨锤炎阳,交给你。”
她的眼睛从幽暗的蓝色瞬间变成明亮的天蓝,接着张开巨口。一团耀眼的光芒从口中涌出,金色光点如星辰般缓缓飘向威廉。
光芒逐渐散去,露出了炎阳的真容——
那是一柄巨大的战锤,通体金辉灿烂,如同凝固的阳光所铸成的。锤头刻着复杂的圣言符文,温暖的光芒在符文间流转。
威廉灰蓝色的眼睛倒映着炎阳的金辉,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看着悬浮在面前的神器,声音颤抖:“我……给我的?这是我可以……可以拿的东西吗?”
盖诺斯芬克斯庄严地点头:“没错,从现在起,炎阳就是你的了。”
“哇去,这就是神器吗?好厉害!”一道夸张的男声突然响起。
威廉赶紧回头,发现刚才还倒在地上抱头痛苦的科恩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了,正托着下巴,一脸兴奋地对着梅西耶打造的巨锤品头论足。
蒂瓦也站起了身,正满脸嫌弃地拍着身上的灰。
玛尔微笑着推了推眼镜。
盖诺斯芬克斯看出了威廉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解开了他们的心灵幻境。”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神的安排——原来你就是炎阳一直在等待的主人,而七百七十七圣殿存在的意义,竟是如此……”
“拿起它吧,孩子。”她仰头看向上方,声音变得悠远而庄严,“然后,带着它,去完成你们的使命——”
“找到黑环,打败魔瑞寇,拯救梅西耶世界。”
第82章 爆发
夜深雨骤,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击着水晶窗棂和屋顶,发出密集的噼啪声。狂风在窗外肆虐,如野兽般嘶吼着撕扯夜幕。
瑞基轻抿着杯中酒液,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旁疲倦的白发神祗。
菲尼尔出神地凝望着窗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酒杯杯壁。洁白手套与琥珀色酒液相映,竟有种说不出的矛盾美感。
他在想什么?
瑞基忍不住揣测——菲尼尔不仅神情恍惚,眉宇间还带着明显的倦意。那张完美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疲态,仿佛承载着什么沉重的心事。
难道连神明也会有烦恼?
正当他暗自思索时,整座法师塔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
瑞基猛地起身,紧张地环顾四周。
地震了?!
书架疯狂摇摆,小阁楼里几十个花瓶在震动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墙上的花环摇摇欲坠。
震动愈发激烈,书架上的独眼泰迪熊身子一歪,笨重地翻滚下来——
但它并没有掉到地上。
一道紫色魔力轻柔地接住了它。
淡紫色光晕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将阁楼里摇晃的一切牢牢定住,仿佛时间静止。魔法接住了掉落的小熊,并将它放回了书架。
瑞基转头看向施法者——
菲尼尔依然优雅地坐在椅中,白手套托着酒杯,神情却阴沉得可怕。
祂凝视着窗外的暴雨,紫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寒光。
然后,祂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叮。”
喉头滚动,酒液被抽走,冰块与杯壁轻撞,发出清脆响声。
菲尼尔将酒杯跺在小桌上,然后施施然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将下摆的皱褶抚平。
接着,祂越过瑞基,拿起门边的白色披风“哗啦”一声披在身后。
祂紫罗兰色的眼睛瞥向他,淡漠道:“留在这里,没有吾的允许不准出来。”
瑞基瞳孔骤缩。
被玛尔巴什囚禁在高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种绝望的孤独感瞬间吞没了他。
“不要!”他惊恐地冲上前,死死抓住祂的衣袖。
他真的怕阁楼!他不想一个人被困在这里!
而且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了?就这么把他丢在这儿,万一法师塔真的倒塌了,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菲尼尔有些头疼地看了看他,但随着塔身震动愈发剧烈,祂显然没心思哄他。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祂冷漠地说,“你没有选择,瑞基。”
话音刚落,祂手腕一震,强大的魔力瞬间将瑞基推开。
瑞基踉跄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祂转身离去。
“喀嗒”一声,门锁了。
瑞基冲到门前用力拉扯门把手,却纹丝不动。
他被困住了,就像上辈子一样。
“该死……该死!!”
瑞基喘着粗气,胸膛起伏。
震感愈发强烈,整个阁楼都在疯狂摇晃。眼前的木门逐渐和记忆中那扇锁着自己的雕花木门重叠,他红宝石般澄澈的眼眸瞬间变得浑浊,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
“不……不要……”他抱住双臂,身体剧烈颤抖,嘴唇也惨白如纸,“求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玛尔……玛尔……救救我……”
太阳穴疯狂跳动,耳中响起尖锐的轰鸣声,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变形。
手腕脚腕突然沉重如铅,仿佛那副墨绿色的魔纹镣铐重新锁在身上,冰冷的金属紧紧勒着皮肤;手臂如遭雷击般抽搐,皮肤传来密密麻麻的刀割感,每一寸都在燃烧——
他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正从伤口中缓缓渗出,顺着手臂滴落。
窗外一道紫色的闪雷劈过,轰隆声划破天际。
瑞基肩膀猛地一缩,本能地抱住头颅,蜷缩成一团。
这是哪里……好可怕……他不想待在这里……他想回家……
家……
涣散的红眸中,魔界第九狱潘地曼尼南皇城的景象如海市蜃楼般浮现——后花园的喷泉,寝殿的武器架,父王炼金室的魔药台,王叔为他建造的练武场,还有玛尔寝殿里那张熟悉的书桌……
玛尔……
记忆深处,那个英俊绝伦的男人缓缓转身,深褐色的半长发垂在身后,左眼上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冽的光芒。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色淡漠而疏离。
接着,他朝着他伸出手,将他从这些温暖熟悉的地方抓走,丢进了高塔的阁楼。
锁链相互敲击,发出阴森轻响;床榻剧烈摇曳,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而这两种声音中,还混合着自己情动时不受控制的呜咽和绝望凄厉的哀求……
他好像又回到了魔界,回到了那段疯狂而扭曲的时光。
瑞基死死地盯着木门,瞳孔因恐惧而收缩成针尖,缓缓后退,“不……我不要被放血……我会乖乖的,不要伤害我……”
家……他的家呢……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轻喃:那是潘地曼尼南城堡,那是你的家啊。
他的瞳孔剧烈摇晃,如碎裂的玻璃。
不——
那不是他的家,不是!!
他猛地转身冲向阁楼深处,像一只受惊的困兽,整个人重重撞在了巨大的水晶落地窗前。
“嘭——”
冰凉的水晶窗面贴上他滚烫的肌肤,刺骨的寒意如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
瑞基整个人紧紧贴在窗面上,如一只绝望的壁虎,手掌摊开,脸颊紧压,甚至连呼出的热气都在玻璃上结成朦胧的雾花。
透骨的寒意如死神伸出的苍白手指,一寸寸抚过他的眉骨、脸颊、唇角,将体内那股疯狂燃烧的血液瞬间冻结。混沌如潮水的思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硬生生拽回现实——
他不在魔界的高塔,不在那个充满锁链与羞辱的囚笼里。
这里是人界南国的霍普市,是菲尼尔的纯白法师塔。
窗外雷声如战鼓擂动,紫色的闪电撕裂夜空,将黑压压的乌云照得如淤血般狰狞。
整个霍普市都被笼罩在这场诡异的雷暴中,仿佛末日降临。
终于冷静下来的瑞基将手掌和脸从窗上缓缓移开。温热的躯体离开冰冷的水晶,在窗上留下一片朦胧的水雾印记。
他眨了眨被寒气刺痛的眼镜,开始仔细观察窗外的情况。
披着紫袍的邪教徒和银甲圣武士从法师塔隔壁的教会跑出来,涌向法师塔。远处的街上空无一人,在这种诡异的夜晚,居民们都躲在家里,无人敢出门。
“轰——轰——”
沉闷的轰鸣声从塔底传来,不是雷声,而是更加规律、更加沉重的声响。
大地在颤抖,法师塔的墙壁在微微摇摆。随着每一次轰鸣,振动的幅度都会短暂地加剧,就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击着塔基。
瑞基的红眸骤然睁大,瞳孔猛地收缩——
这不是地震。
这是有人在攻击法师塔!
他看着晃动的法师塔,嘴巴微微张开。
……是谁?
谁在攻击菲尼尔的法师塔?
……
“芜湖——!!”
轰隆——
巨大的石砖如爆炸般四散飞溅,碎石与尘土漫天飞舞。
紧接着,一道圣洁威严的庞大身影从裂开的地缝中疾速窜出——
盖诺斯芬克斯!
威严的人面如雕像般完美,金色的月形头饰闪闪发光,雄壮的狮身肌肉贲张。
她四肢猛然发力,巨爪在石砖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巨大的双翼张开,遮天蔽日,羽翼间卷起的狂风将周围的一切都吹得东倒西歪,包括那些早早候在纯白大殿的银甲圣武士和紫袍邪教徒。
“呼——”
翅膀重重一拍,斯芬克斯载着四位勇士螺旋飞升,朝着中空的塔顶冲去。
被斯芬克斯抓在掌心里的科恩居高临下地看着敌人们,手中蓝色的魔力跃动。
他扫视着被厉风吹得东倒西歪的银甲圣武士和紫袍邪教徒们,嘴角勾起一抹张狂而浮夸的笑容,“来吧,蝼蚁们!让传奇法师——尊贵的南国墨菲斯托斯爵士,为你们奏响命运终结的交响曲——”
他猛然举起右手,掌心的蓝色魔力瞬间转为炽烈的橙红,炙热的火焰在空气中扭曲跳跃:“燃烧成灰烬吧——火球术!”
“轰——!!”
火球如陨石般砸向地面,瞬间炸开,橙红色的烈焰如怒潮般向四周席卷开来,将大殿一角瞬间吞没。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似乎连空气都在燃烧。
火光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血肉被烈火吞噬时的“嗞啦”声。待火光散去,地面上只余一片焦黑,和几具诡异扭曲的焦炭尸体。
然而一波敌人倒下,更多的黑影如潮水般从大殿四面八方涌来——
不仅从正门,连每个楼层的廊道、侧门、甚至天花板的通风口都钻出了新的敌人。他们手持长弓和魔法弩箭,动作整齐划一,如训练有素的军队。
“咻咻咻——”
数百支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魔法箭矢撕裂空气,箭头拖拽着紫色、蓝色、绿色的魔法尾焰,如流星雨般密集射向空中的盖诺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见状,幽蓝色的眼睛眯起。她猛然振翅,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急速旋转,如一道白色的飓风。
巨大的羽翼带起螺旋形的龙卷风暴,狂风呼啸间将那些魔法箭矢尽数卷入其中。箭矢在风暴中打转、碰撞、炸裂,绚烂的魔法光芒如烟花般在空中绽放又消散。
挡住第一波攻击后,斯芬克斯奋力振翅向上,螺旋上升至法师塔内部中空的最高处。
这里是一个中空的圆形平台,四周环绕着石柱,一边是通往塔顶的螺旋石阶,另一边是魔法升降梯。
“这里是我能到达的最高处了,”盖诺斯芬克斯将四人放在平台上,“再往上就必须使用楼梯攀爬或升降梯。”
她转过那张威严的人面,深邃的蓝眸凝视着玛尔,眼中闪烁着古老智慧的光芒:“我会守在这里,为你们清除那些蝼蚁。赶快上去——救出你的王子吧。”
她的声音如远古的钟声,庄严而悠远:“他是梅西耶世界能够从无尽深渊取得黑环的最后希望,是对抗邪神魔瑞寇的唯一机会。而你们——”
斯芬克斯张开双翼,圣洁的光辉从羽毛间溢出,将整个平台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则是拯救这最后希望的希望。”
第83章 来战!
“等等!”
就在盖诺斯芬克斯转身要离开时,科恩喊住了她。
盖诺斯芬克斯停下身,美丽的幽蓝眼眸疑惑地看向他:“何事?”
科恩迅速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棕发,还偷偷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魔法光芒下闪闪发光:“就让我同您一起作战吧,美丽尊贵的盖诺斯芬克斯殿下!”
他看了看下方像黑紫色蚁群般密密麻麻涌上来的邪教徒,神色难得地正经起来:“敌人实在太多了,就算他们对您这样的神兽来说只是蝼蚁,但俗话说得好——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呢。”
“我虽然现在实力大减,完全达不到曾经巅峰时期的传奇法师水准,”他拍了拍胸膛,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但配合您施展范围性法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说着,他以一个夸张而优雅的姿势向盖诺斯芬克斯深深鞠躬,棕色的短发在头顶微微翘起:
“您如此慷慨地帮助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就这样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呢?”他抬起头,棕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况且,作为高贵的墨菲斯托斯家族爵士,我绝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如此美丽高贵的女士被这群丑陋的家伙围攻!”
说完,他优雅地向斯芬克斯伸出手,眼中满含深情,语调如丝绒般柔滑:“尊贵美丽的女士,请允许我与您并肩而战——不,应该说,请允许我为您而战,为您的荣耀挥洒热血!”
盖诺斯芬克斯:“……”
玛尔:“……”
威廉:“……”
蒂瓦:“……”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斯芬克斯那张威严如神像般的人面上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妙的表情,巨大的狮掌缓缓蜷缩,尖锐的利爪在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嘎吱嘎吱”地刮出数条深深的刻痕,石屑纷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玛尔嘴角抽了抽,毫不怀疑这位远古神兽正在认真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轻浮得过了头的家伙给一掌拍死。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科恩这家伙竟然轻佻到这种丧尽天良的程度,居然连不同物种都能调情不说,而且还敢对着斯芬克斯这种智慧的神话生物调情?!
嫌活得太长了吗?
盖诺斯芬克斯威严庄重的脸扭曲了一下,然瞥了一眼正黑压压涌来的邪教徒大军,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勉强压下杀意。
“既然你这么‘好心’,那就过来吧。”她冷冷的说,幽蓝色的眼眸严厉地扫了他一眼,“只不过,你非要留下来的真正原因,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少在我面前玩那套油嘴滑舌的把戏。”
科恩脸上的“深情”瞬间垮掉,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忙不迭地搓着手往斯芬克斯宽阔的背上跑去。
蒂瓦好奇:“科恩,你想留下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科恩正在爬狮背的动作一僵,转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哈、哈哈,没什么——”
“他害怕面对菲尼尔,以及英灵先锋军。”
盖诺斯芬克斯毫不留情地一刀捅破,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而且他现在弱得可怜,只有中级法师的水平,最多能施展五环法术。跟着你们往上走,天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倒不如死皮赖脸地抱住我这条大腿——我体型最大,最显眼,真要死也是我先死,他正好可以趁机逃命。”
科恩手脚并用爬上宽阔的狮背,还不忘故作潇洒地挠了挠棕色短发,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诶呀,美丽的女士,您这话说得也太伤人了,我可是一片好心——”
盖诺斯芬克斯没耐心听他的话:“再油嘴滑舌,我现在就杀了你。”
科恩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噤声。
盖诺斯芬克斯见他终于闭上了那张烦人的嘴,眼中的杀意这才稍稍收敛。她转过威严的头颅,看向站在螺旋楼梯口的三人,声音重新恢复了神兽应有的庄重:“去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三人点了点头,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转身,朝着楼梯奔去。
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选择旁边那台精美的魔法升降梯——这种时候,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选择把自己困在那个狭小的铁笼子里,好让敌人一网打尽。
“嗒嗒嗒嗒——”三人急促的脚步声在石制螺旋楼梯中清脆回荡。
“玛尔,你真的遇到了玛尔……我是说,玛尔巴什吗?”
蒂瓦矫健地奔行在螺旋楼梯间,艳红色的贴身劲装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火红的长发编成粗大的麻花辫在身后摆动。
黑色的长弓和两把银色的柳叶双刀交叉背在背后,刀刃泛着寒光——这些武器都是玛尔给她的。
她一边急速奔行,一边气喘吁吁地问,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玛尔跑在前面,闻言,他回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对,玛尔巴什撒旦森,就是他救了我。”
他一边跑,一边双手紧紧抓着药箱的单肩包带,以防这个屯满了东西的重要道具包在奔跑中滑落。
“契约解开后,菲尼尔派了一个圣武士‘护送’我出城,实际上是打算在水塘边杀了我。就在那时,玛尔巴什撒旦森刚好出现,救下了我。”
威廉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来,满脸疑惑:“玛尔巴什也来霍普市了?可他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而是委托你一个人类来?”
玛尔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他原本是想亲自来的,但没想到英灵先锋军突然出现了。”
“那些该死的白色死灵奉魔瑞寇的指令专程来猎杀他。他炸死第一波后,又有源源不断的英灵军从地底钻出来,于是他不得不立即撤离,将那群怪物引开,免得殃及无辜。”
威廉和蒂瓦大惊:“什么?!”
“英灵先锋军?还源源不断?”威廉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他干了什么,让魔瑞寇如此恨他,宁愿调动这么多英灵大军也要把他杀死?”
玛尔眯起眼睛,无奈道:“啊……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他轰死了祂在魔界的分身,菲尼瑟斯巴恩克里斯特吧。”
菲尼瑟斯的身份在名单上赫然位居第三,科恩有跟他们讲过。
蒂瓦先是“啧啧”叹道,“魔瑞寇真是小气得要命,不就杀了祂一个分身嘛,至于这么记仇追着不放吗……”
然而话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恐惧:“等等——完了!要是我们杀了菲尼尔,那魔瑞寇是不是也要派无穷无尽的英灵军来追杀我们?!”
“不要啊!我还年轻,我还没享受够魔生呢!!”
威廉哈哈一笑,安抚她:“蒂瓦,别怕,不用担心。”
“要是真如玛尔……穆恩先生所说,玛尔巴什已经拿到了那份邪神分身名单,并且将其交给了光明圣殿的最高领袖——天国副手迈克尔殿下,那么很快,整个梅西耶世界都会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反击风暴,将祂在梅西耶世界布下的棋盘打乱。”
“到那时候,魔瑞寇光应付各方围剿就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闲心专门针对我们几个小虾米?”
玛尔推了推眼镜,笑容温和无害:“对呀,不要担心,拉法小姐。”
“毕竟担心也没有用呢。”他笑呵呵地说着凉飕飕的话,“虽然挑战失败会死,但就算不去挑战菲尼尔,我们迟早也会被祂杀掉的。”
“既然横竖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放手一搏,为自己争取那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呢。”
在队友们的安慰下,蒂瓦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稍稍平缓。可她依然忐忑不安,冰蓝色的眼眸中满含焦虑:“但你们怎么就这么确定,那个名单,以及除掉祂在梅西耶的分身对祂会有什么影响?”
“你们不是说过了,祂是神吗?神可是无所不能、凡人根本无法战胜的存在!”
威廉听了,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但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对,我们作为凡人,也许永远无法亲手打败神——但我们可以成为希望的薪火,为那些能够创造奇迹的人铺路!”
“而且,魔瑞寇在梅西耶世界并非全能。”他的声音变得坚定而有力,“祂的真身至今没无法突破世界之墙,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几乎为零。”
“想想看——如果这个世界依然强盛团结,如果众生对光明神梅西耶的信仰依然虔诚,那么我们的神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世界之墙也会更加坚固。”
“正因如此,魔瑞寇才要派遣分身潜入我们的世界,挑起战争、制造混乱、摧毁信仰——祂要从内部瓦解我们的力量!”
“所以我们消灭邪神分身,就是在保护这个世界的根基!”他紧握拳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烈焰:“我或许无法亲手斩杀魔瑞寇,但我绝不会放弃抵抗,更不会跪地求饶!”
玛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危险而优雅的弧度,“没错,我才不接受所谓命运、所谓不可为的摆布。”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藏在眼镜后的深褐色眼睛里燃着野心勃勃的烈火,“若这苍天非要逼着我按照祂定下的规则与轨迹行走,那我便——破了这天!”
威廉和蒂瓦被他话语中突如其来的杀意给震住了,齐齐朝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蒂瓦眨了眨冰蓝色的眼睛,看他跟看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一样:“没想到啊,药师,你看起来文质彬彬,跟个弱鸡似的,骨子里竟然这么狠。”
威廉愣了一下,随即豪爽地大笑出声:“对!就是要有这种气魄!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一切,管他什么神不神的——敢动我珍视的东西,全都杀光!”
“——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
一道粗犷的男声如惊雷般在纯白楼梯长廊间炸开,轰鸣的回声在石壁间层层回荡,震得墙壁都在微微颤抖。
三人瞬间刹下脚步,面色绷紧。
威廉迅速地取下背后的巨锤炎阳,单臂横举置于身前,将队友护在身后,“谁?!”
一道绿色的影子从上方的楼梯间纵身跃下,如陨石般带着呼啸的风声急速坠落。
“咚——!!”
沉闷的撞击声震耳欲聋,整个楼梯都剧烈震动起来。
绿影重重砸在他们面前的白色石阶上,巨大的冲击力瞬间让坚硬的大理石阶梯蛛网般龟裂开来,碎石和粉末如雪花般簌簌飘落。
烟尘弥漫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直起身来……
在曙光镇外屠杀无辜难民,将威廉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雇佣兵首领——
狂暴兽人索尔克。
第84章 对决
“哟,威廉白石,又见面了啊。”
索尔克狰狞的绿色面孔上挂着残忍的笑容,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手持流星锤,粗壮的双臂上青筋暴突,浑身上下散发着野兽般的危险气息。
威廉冷哼一声,灰蓝色的眼眸谨慎地观察着他,“索尔克,没想到你竟然还在这里。”
索尔克勾了勾嘴唇,獠牙上的金银牙饰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没办法啊,老板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缓缓压低身子,做出野兽扑击前的准备姿态,半边脸狰狞的烧伤让他看上去比恶鬼还可怖,“所以,为了老子的佣金——只能委屈你们去死了!”
威廉握着炎阳的双拳攥得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如蚯蚓般暴突,“很可惜啊,我们也有必须要达到的目的。如果你一定要阻拦我们——”
金色的圣光开始在巨锤上流转跳跃,
“那也只能委屈你去死了!”
说完,他压低声音朝身后的队友急声道:“我来拖住他,你们快走——”
玛尔和蒂瓦对视一眼,然后点头,“明白!”
索尔克见状,嘲讽道:“老子可不会就这么让你们过去,受死吧!”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动手中那柄沉重的暗绿色流星锤,朝看起来最文弱的玛尔击去。
流星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破空的呼啸声。
“铛——!”
震耳欲聋的金属碰撞声在廊间炸开,无数火花四溅开来,如烟花绽放。
威廉及时横身而出,金色巨锤炎阳与暗绿流星锤狠狠撞击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两人都后退了几步。
“我说了——”他咬牙道,灰蓝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战意,“你的对手是我!”
索尔克冷哼一声,当即抽回流星锤,金色的瞳孔地扫向楼梯,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接着他一声怒吼,浑身筋脉急速扩张,身子也膨胀至原来的两倍大。
“喝啊——!”狂暴的野蛮兽人一拳朝楼梯击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坚固的大理石楼梯竟然生生被他给打裂了!
楼梯剧烈摇晃着,蛛网状的裂纹如闪电般迅速蔓,延碎石如雨点般簌簌坠落,眼看就要彻底坍塌。
“该死!”蒂瓦咬牙,身上瞬间爆发出一阵红光。
光芒散去后,出现的是一只红色尖齿豹魔,她火红的皮毛在光线下如烈焰般耀眼,锋利的爪子深深嵌入石缝中。
“上来!”她对身旁的玛尔低吼道:“本小姐带你上去,让威廉对付那丑八怪!”
玛尔当机立断跨上她的后背。
蒂瓦四肢猛然发力,如弹簧般向上弹跳,在楼梯彻底断裂的前一瞬间跃上了上层平台,继续向塔顶攀爬而去。
“该死!哪里跑——”索尔克见状暴跳如雷,肌肉贲张的巨臂挥舞着流星锤,就要朝上方追击而去。
“哼,索尔克,别追了,”
威廉身披金色圣光,悬浮在空中,炙热的光芒将他的身影衬托得神圣而威武。
看着小山高的兽人索尔克,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双手紧握巨锤炎阳,肌肉如钢索般绷紧,“你的对手——”
他将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锤高举过头顶,朝下方的绿色狂暴兽人当头砸去,
“——在这里!!”
……
“轰隆——!!”
下方传来惊雷般的炸响,碎石从天花板簌簌落下,整座法师塔都在剧烈颤抖。
玛尔忍不住探头往下看,“好大的动静……是威廉!”
他抿了抿唇,忍不住担忧道,“希望他没事……”
化身为红色尖齿豹的蒂瓦四肢如弹簧般有力,在断裂的石阶间灵活跳跃攀爬,每一次落地都稳如磐石。
“那个大叔很强,而且还有斯芬克斯给他的神器炎阳,肯定能把那个丑八怪兽人锤爆。”她安慰他道,“我们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话音未落,一道锐利的破空声如毒蛇吐信般向他们袭来——
“!”
蒂瓦豹瞳骤缩,肌肉瞬间绷紧。她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侧身,接着跃入一旁的长廊,险险避开了这记致命攻击。
一个身披暗紫色斗篷的纤细人影从对面走廊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手中的荆棘铁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如毒蛇般蜿蜒扭动。
蒂瓦看清来人后,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是你——艾摩斯!”
艾摩斯穿着暗紫色劲装,白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脖颈处缠绕着几层白色绷带,将那道被斩首后留下的狰狞缝合疤痕严实地遮住。
玛尔见状立即翻身从蒂瓦背上跃下,双脚稳稳落地,摆出防御姿态。他推了推眼镜,深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看来又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恶战了。
艾摩斯看着豹型蒂瓦和神色警惕的玛尔,深紫色的薄唇勾起一抹残忍而阴冷的笑容,毒蛇吐信般阴森道:“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两条恶心的蛆虫。”
“你找死!!”
蒂瓦瞬间暴怒,全身豹毛如钢针般炸开,龇牙咧嘴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锋利的獠牙在昏暗中闪烁着寒光。
玛尔刚把手伸进药箱里准备拿魔法卷轴施法,却见一道红光闪过——红豹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材曼妙、容貌绝美的欲魔公主。
蒂瓦缓缓抽出背后交叉的柳叶双刀,“锵”的一声轻响,刀刃在紫晶灯光下泛着肃杀的银光,如两弯新月般美丽而致命。
她微微侧过头,冰蓝色的眸子看向玛尔,“药师,你继续往前,去找瑞基。”
“虽然现在没办法通过领主链接联系上他,但在他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就在这座塔的最高处,就在我们头顶上!”
“我知道你身上带着许多保命的好东西,战斗力绝对不弱。所以——”
她猛然转身面对艾摩斯,火红的长发在灯光下如烈焰般跳跃,鲜艳的颜色倒映在刀身上,让两把银刀瞬间化作血月弯刀。
“我来对付这个家伙,你赶快上去跟他会和!”
玛尔眉头微蹙,有些迟疑:“可是你一个女孩子——”
“不用可是!废话少说,让你滚就滚!”蒂瓦怒喝道,“少用你们人类那套‘女子不如男’的狗屁理论来套在我们雌性魔族身上,老娘强得很!”
“况且,”她死死锁定着对面向她袭来的艾摩斯,冰蓝色的眸子如寒星般冷冽刺人,燃烧着复仇的烈火,“本小姐和这家伙,还有笔账没算呢——”
话音刚落,她如离弦之箭般猛地窜出,火红的身影拖拽出一道残影,双刀在空中划出两道交叉的银光,与迎面冲来的艾摩斯狠狠撞上。
“铛——!!”
蒂瓦紧贴着艾摩斯,两人兵刃相交,她嘴角勾起一个嗜血而残忍的弧度,如地狱中爬出的复仇女妖:“还记得本小姐在教会地牢说的话吗,艾摩斯?”
“我说过——一旦我出去了,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亲手撕下你的皮,把你活活剁成碎片。”
艾摩斯听了,冷笑一声,手中动作更加狠厉,“那就让我们看看,是你先剁碎我,还是我先杀了你吧,拉法小姐!”
刀刃与铁鞭碰撞的金属声响起,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两道身影快如鬼魅,频频碰撞交错。
玛尔看着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朝着她微微颔首,然后捏紧药箱肩带,朝着上层楼梯疾步而去。
急速奔跑间,他抬头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塔顶,内心如火焚般焦急,嘴唇无声地动着——
瑞基,等我……我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段上行路程异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人的阻拦。中途虽然有一些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魔法追踪射线和隐蔽的陷阱机关,但都被他敏锐地察觉并轻松躲过。
眼见螺旋楼梯即将到达尽头,他咬紧牙关,卯足了浑身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向上冲刺,终于抵达了纯白法师塔主楼的顶层平台。
面前是一扇厚重的黑色铁门,门上布满了复杂繁琐的浮雕,散发着华丽却阴森的气息。
玛尔看着这扇毫无魔法痕迹的门,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奇怪,怎么没有魔法禁制?
这种程度的门,可是关不住瑞基的。
除非——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塔顶,门后才是通往最高处的真正道路。
想到这里,他深褐色的眼眸中燃起坚定的光芒,如火焰般炽热。
不管如何,先闯过去再说!
瑞基,他的王子,他的殿下还在门后的某个地方等他!
玛尔走上前尝试开门,厚重的铁门却如山岳般纹丝不动。
嗯,毫不意外。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加了一层魔法护罩,紧接着后退了几步,准备将门强行撞开。
然而就在他往前冲时,门“嘎吱”一声,自己开了。
玛尔猝不及防地扑了个空,整个人径直冲了进去。
轻柔的风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紫罗兰和夜茉莉的花香。
“……”玛尔站在精致的碎石小径上,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个地方。
风吹起他棕色的碎发,在空中轻柔飘舞。
左侧是成片纯净高雅的紫罗兰花田,如紫色的海洋般延伸;右侧却种满了颠茄、黑玫瑰和夜茉莉等危险的花卉,美丽而致命。
透明的魔法屏障将铺天盖地的暴雨与惊雷阻挡在外,花园中央的白色凉亭里,紫水晶灯散发着高贵而诡异的光芒——
菲尼尔的空中花园。
凉亭中那道一直背对着门口的颀长人影缓缓转过身来,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紫色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玛尔凝视着那抹瑰丽如雪山之巅的银发,暗中咬紧牙关,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如弓弦。
他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名字,深褐色的眼眸中燃着冰冷的杀意:
“……菲尼尔。”
第85章 神魔?愧疚?
瑞基趴在纯白法师塔顶部阁楼的水晶落地窗前,严肃地看着外面的景象。
法师塔的震动虽不如先前猛烈,但依然在持续颤抖。越来越多的紫袍邪教徒如蚁群般涌向塔基,连城市护卫军都倾巢而出,密密麻麻地包围了整座高塔。
“认真的吗……”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蜷缩成拳,低声咒骂,“这么多人……”
不管入侵者是谁,在这种围攻下恐怕都是死路一条。
他在心里默默为那些不知名的勇士点了根蜡烛。
但不管如何,这场混乱正是他逃脱的绝佳机会。
他必须赶快想办法破开菲尼尔的禁制,趁乱逃走,然后找到威廉、蒂瓦和科恩。
队友们都是受他牵连才卷入这场风波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本可以平安无事。所以,救他们是他应尽的责任。
呃……科恩那家伙除外。
瑞基想到那个矮子法师接了菲尼尔的雇佣任务后的一些列作死行为,嘴角微微抽搐。
……算了,顺手救了吧。毕竟在曙光镇,他也救过自己一命。
他轻抚着笼罩阁楼的淡紫色魔力屏障,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似乎都为时过早——他连怎么离开这鬼地方都毫无头绪。
心猛地沉了下来,还带着一丝尖锐的刺痛。
可恶……真后悔当初没听父王和玛尔巴什的话,多学点魔法。
现在玛尔巴什也不会来救他了,父王一如既往地忙着更重要的事,蒂瓦更是指望不上——
停!打住!
瑞基猛地抬手捂住太阳穴,用力摇头。
他现在要做的事是想办法——想、办、法!
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抱怨发牢骚!
以前遇到危险时,玛尔巴什总会及时出现,然后神来一笔将他救出危境。
但这次不同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那个人了。而那人……应该也不可能再来救他了。
突然,时间回溯前的那一幕猛地从脑海蹦出——玛尔巴什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的深褐色眼眸冷漠如冰,淡漠疏离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令人厌恶的东西。
胸口瞬间被撕裂般的疼痛覆盖,被深爱之人彻底抛弃的绝望如深井之水将他淹没。
但下一秒,被抛弃的绝望与痛苦就被愤怒所盖过。
瑞基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红眸燃起熊熊烈火——
哼!不来就不来!谁稀罕!
他不需要靠任何人,他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
咬紧牙关压下心底翻涌的痛楚,他重新聚焦于落地窗,红眸专注地搜寻着紫色魔力屏障的薄弱点。
突然,他的余光扫到楼下的空中花园,而红眸在看到那抹淡绿色的身影后,瞳孔猛地紧缩——
药师!玛尔穆恩!
他不可置信地贴得更近,几乎将整张脸都压在冰冷的玻璃上,瞳孔颤抖着凝视着花园中那个清俊的人类药师。
穆恩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让他走了吗?!
难道说……那家伙临别时说的“等他”,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一股奇异的欣喜涌上心头,冲去了被一个人关在阁楼里的恐惧。
接着,鼻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酸,眼眶也像进了沙子般胀痛难忍。
竟然……竟然真的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明明他只是个想回家的普通人类……
这……这人是不是傻啊。
“沙子”刺激得眼睛开始不争气地流泪,瑞基连忙抬起袖子,慌乱地在脸上胡乱擦拭。
强行平静下来后,他死死盯着花园里那抹模糊的身影,咬紧了后槽牙。
这么看来,药师就是入侵者之一,而如果他被菲尼尔抓到,必死无疑!
该死!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必须去救他!可是……该怎么办?!
正当他红眸急得直打转时,另一抹白色的身影从花园凉亭里走出,缓缓向玛尔逼近——
菲尼尔。
窗外雷鸣如战鼓轰响,紫色的闪电撕裂夜空,将花园照得阴森诡谲。那道白色身影在雷光映照下如厉鬼般恐怖,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瑞基猛地咬住嘴唇,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一股电流般的恐惧从脊椎直冲天灵盖,让他全身汗毛倒竖!
不——不要!菲尼尔,不要伤害他!!
红色的瞳孔剧烈震颤,他拼命锤打着厚重的玻璃,指节在激烈撞击下皮开肉绽,鲜血顺着拳头滴落,但他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
一股狂暴的力量突然从体内深处涌出,如熔岩般在血管中翻涌,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席卷全身,像是每一寸肌肉都被活生生地撕裂。
“嘶!!”
——疼!好疼!!
他捂住手,精致艳丽的无关疼得扭成一团,眼角、鼻孔、耳朵隐隐有湿润滑落。
但他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痛了——
“咔嚓咔嚓——”
淡紫色的魔力屏障被狂暴力量震得支离破碎,而面前坚不可摧的水晶落地窗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蛛网状裂纹!
瑞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拳头。
蛙趣,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能砸开,那他就继续锤!再疼也要砸穿它!
他要离开这个该死的牢笼!他要冲下去救那个笨蛋药师!他要救出那几个为了他而陷入险境的朋友们!
瑞基死死盯着布满裂纹的水晶窗,接着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肌肉被撕裂的剧痛,握紧双拳,将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全部灌注在拳头上,朝着水晶窗的蛛网裂纹处狠狠砸下——
“给我——破啊!!”
……
纯白法师塔空中花园里,菲尼尔从凉亭中缓缓走出。
他抬手撩了撩被夜风吹得微乱的银白长发,紫罗兰色的眼眸扫向不速之客时微微一怔,随即危险地眯起:“……怎么是你?”
玛尔握着药箱肩带,嘴角勾起一抹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对呀,是我呢~”
他笑得眉眼弯弯,眯起的深褐色眼眸在镜片后闪烁着莫测的光芒:“不然——公爵阁下以为是谁呢?”
菲尼尔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银白的长发在夜风中飞舞:“反正不是你这个卑微低贱的人类。”
祂微微扬起下巴,紫眸中满含嘲讽:“不过你竟然有胆子回来,倒还真是令吾刮目相看。”
“只不过,谁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祂踱步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嫌恶与鄙夷毫不掩饰,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难不成——你也被吾儿那副漂亮皮囊所迷惑,色迷心窍,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轰!
这句话如惊雷般在玛尔脑中炸响。
他瞳孔猛地缩小,心狠狠地漏跳了一拍。
“……什么意思?”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但脸上依然保持着那抹温和无害的笑容,“吾儿?您的儿子是谁?”
而且,什么叫“也”?
除了那个被自己杀掉的登徒子黑暗精灵,还有谁觊觎瑞基?
一想到有肮脏的虫豸在他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里,暗中窥视着他的王子,他向来坚定的理智就摇摇欲坠,心中杀意沸腾,恨不得将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全部捏成粉末!
菲尼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玛尔巴什没有告诉你?”
很快祂又嗤笑出声,语气中满含轻蔑:“也对,你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蝼蚁,高傲如他,当然不会向你透露如此重要的秘密。”
祂停顿了一下,紫眸中闪过得意的光芒:
“瑞基——瑞古勒斯撒旦森,是吾与晨星的儿子。”
“……!!”
玛尔高速运转的大脑宕机了。
瑞基……是魔瑞寇和撒旦的儿子?
神魔混血?怎么可能?
魔瑞寇虽被称作邪神,但本质仍是光明属性的神明;而魔王撒旦则是纯粹的黑暗属性近神存在。
光与暗天生相克,如水与火般无法相容。
先不说魔瑞寇和晨星从本质上就应该互斥互恨,就算奇迹出现,祂们真的看对眼春风一度,也绝不可能诞生后代!
那个孩子在出生时就会被两位血亲体内互相排斥的神魔之力撕成碎片。
除非……
‘为什么瑞基明明是魔王的儿子,却没有任何魔力?’一个疑问从心底冒出。
他的瞳孔猛地一颤,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细节——
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困在无尽深渊的婴儿躯体里,眼看就要饿死时,那个小男孩从黑暗中走来,身上环绕着淡淡的圣洁白光;
在人界时,他偶尔能察觉到瑞基体内微弱的魔力波动,但那股力量总是一闪即逝,瞬间消失无踪;
瑞基回到魔界后,魔王第一时间将他彻底检查,还和王叔彼烈神秘地带他去了皇宫地底的古老祭坛;
还有瑞基珍藏的“母亲的遗物”——那枚银扣头紫罗兰花水晶吊坠,颜色与眼前这人的眸色发色完全一致……
丝丝缕缕的线索串联起来,拼凑出了一个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可能——
瑞基确实是神魔之子,而魔王为了让他存活下来,封印了他体内相克的神性力量!
玛尔颤抖着抬起头,深褐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烈火。
他在无尽深渊被瑞基捡到的时候,看上去只有七八岁。虽然他按照人类纪元算已经一百五十岁了,但对于魔族来说仍然是个幼崽。
虎毒不食子,究竟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丧心病狂到把自己的幼子丢进千万年来有去无回的死亡深渊?!
禽兽!简直禽兽不如!
玛尔咬紧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问题,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愤怒: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把他丢进无尽深渊?!”
“那简直就是谋杀!!”
菲尼尔听到他控诉般的质问后,非但没有丝毫愧疚,
反而玩味地笑了。
第86章 深渊之下的血誓
夜晚的暴风经过魔法屏障的过滤,化作缕缕清风吹过空中花园。
“——瑞基他被丢进无尽深渊时,才一百五十岁,在魔族里还是个幼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他?”
……
【“唉呀,小婴儿,别总是垮着脸嘛,笑一笑呗?”】
无尽深渊的荒废神殿里,小小的瑞基紧紧抱着襁褓中的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探索,一边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你比我可好多了。”】
那时的他沉浸在又没有死成的愤怒中,根本不想理这个莫名其妙把他捡走,还强行喂血给他、非要让他活着的陌生小孩。
【“你看,虽然那个堕天使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但它还一直紧紧抱着你不放呢!”】黑发红眸的小男孩咧嘴笑着,手舞足蹈地重复着刚才的情景,【“要不是我发了血誓,它恐怕根本不会放手!”】
【“我跟它说——只要我活一天,就一定保你也活一天,绝不让你死掉!它听到后,就安心地化成粉末了呢!”】
小瑞基的笑容渐渐收敛,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认真与忧伤:
【“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丢下你,更不会让你先死!”】
他抱紧怀中的婴儿,声音哽咽,【“你不要怕,我永远永远不会不要你。”】
小男孩的声音开始呜咽,【“我一定不会像父王和菲尼瑟斯一样,突然就不要我了……”】
【“就算哪天我真的不要你了,我也一定会告诉你为什么!”】泪水顺着瑞基的脸颊滑落,【“不像他们,什么都不说,就把我丢了下来……我怎么喊都不答应……”】
裹在襁褓里的他抬眼看向瑞基,心里升起一抹怜悯。
没想到这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在这种黑暗恶劣的环境里,这个孩子应该很快就会死。
可怜的孩子。
小小瑞基不知道他脑中的想法,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红宝石般的眼眸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不要就不要,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我讨厌这个鬼地方,一定要离开这里!”】男孩低头,看向被他抱着的自己,眼中满是坚定,【“小婴儿,你也要和我一起走!”】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伙伴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
玛尔想着那个在深渊里强颜欢笑的小身影,气得浑身发抖,心也一抽一抽地痛。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男人,恨不得直接冲上前打烂祂那张漂亮的脸蛋。
然而面对他滔天的愤怒,菲尼尔却丝毫不为所动。
银白的长发在夜风中轻柔飞舞,带着无尽的高贵与美丽。
祂百无聊赖地垂眸,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着洁白的丝质手套,动作优雅得令人窒息。
“谋杀?”
菲尼尔缓缓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扫向玛尔,那双美得不似人间的眼睛里却盛满了冰冷的讽刺与恶毒。
“对啊,就是谋杀。”
祂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吾那时就是想那个小杂种去死——怎么,你有意见?”
猛地听见这个冷血至极的答案,玛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
亲生父亲,竟然真的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不过没想到,那小东西居然活着从无尽深渊里爬了出来。”
菲尼尔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外与兴味,“呵,倒是有些意思。毕竟那个地方,连吾的分身进去了都出不来呢。”
祂优雅地点了点下巴,紫眸中闪过一丝思索:“说不定他真的可以从无尽深渊里取出黑环——”
话锋一转,祂的声音变得冷漠:“可是何必呢?他是吾的儿子,根本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去拿一个存不存在都不好说的东西。”
“更别提,那还是专门用来对付他老子的东西。”
忽然,菲尼尔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张完美的面容褪去了神祗的冷漠,浮现出无奈与悲伤。
“这么多年来,吾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
祂的声音变得柔和,还带着压抑的愤怒,“在看到他在魔界因为没有魔力而备受那些低贱东西欺凌时,吾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焚烧一切——那些蝼蚁,怎么敢如此羞辱吾的血脉?”
“吾曾多次尝试接触他,想要带走他,但晨星看得太紧,根本找不到机会。”
“但后来,看到瑞基每次受了委屈,只会无脑地嚷嚷和打架,把原本对他有利的局面搞得一团糟。事后也从不反思,只会一个人生闷气,几百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但如此,他还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屡次当众拒绝他的男人,像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在那个男人面前卑躬屈膝、百般讨好,连王子的尊严都不要了,彻底沦为整个三界的笑柄!”
“吾生气之余,更觉得丢脸,便决定放弃他——这种没用的儿子,还不如不认。”
然而下一刻,菲尼尔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向法师塔塔尖的高阁,嘴角勾起一抹慈爱的笑容,“但这次,晨星不在,他又竟然主动离开了魔界,还来到了吾分身菲尼尔的领地……”
“所以吾决定——再给这孩子一次机会。”
白发神祗的神色平静了下来,紫色的眸子泛着温柔,仿佛一汪宽广浩瀚的海洋。
“瑞基如果选择站在吾的身边,那么吾就会将神格完整地留在他体内,就像普通父亲那样,”祂闭上眼,嘴角翘起,“疼爱他、保护他,悉心教导他如何掌控神力,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神之子。”
“但如果他敢拒绝吾——”
菲尼尔猛地睁开眼,脸上的温柔慈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漠与杀意,
“那吾就杀了他,将神格剖出来,再把他的尸体丢去喂狗。”
一股寒意如毒蛇般顺着脊椎攀爬而上。
玛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祂。
……什么?
祂怎么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种话?!
在祂的语气里,瑞基根本不像是祂的儿子,更像是一个小宠物,一盘小咸菜。
即便祂是神,祂也不能——也不应该——
“……疯子,”他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你就是个疯子!”
“你不但不配做神,更不配做他的父亲!!”
他心中充满痛苦与怜惜。
瑞基,他的瑞基啊……
要不是这个疯子,他本该拥有幸福的童年,在父王与王叔的宠爱下众星捧月般长大,而不是从深渊爬出后又在人界颠沛流离十几年,用几百年的时间来治愈童年的创伤!
都是因为祂——
杀了祂!他一定要杀了祂!!
菲尼尔察觉到了他滔天的恨意,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嗤笑出声:“怎么,为你的心上人打抱不平?”
祂仿佛发现了什么绝妙的乐趣,缓缓俯下身,紫眸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真可惜,你喜欢他,但他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
“他喜欢的人,另有其人。”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甚至连呼吸都疼得停滞了一瞬。
玛尔脸色瞬间惨白,连嘴唇都褪去了血色。
“你……你胡说……”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勉强挤出微弱的反驳:“不……我不喜欢他……”
胡说……瑞基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
他明明那么依赖他,那么喜欢他,整个三界都知道!
他说过他永远不会抛弃他,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理智清楚地告诉他——菲尼尔口中瑞基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玛尔巴什撒旦森。
但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地狂跳着,胸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连“瑞基不喜欢他”这种话都听不得。哪怕明明知道菲尼尔没有认出他,哪怕理智不断提醒着真相,可光是听到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他的世界天崩地裂。
菲尼尔看着他大惊失色、仿佛天塌了似的样子,忍不住捧腹大笑,“看看你这副样子,还说不喜欢?明明喜欢得要死要活的!”
祂的笑声优美如天籁,笑意却刺耳又刺心。
笑够了,祂轻蔑地摆摆手:“果然不出吾所料,人类的精神力就是脆弱,这么快心防就被击垮了——无趣。”
祂漫不经心地侧头望向远方,撇了撇嘴,语气里带了一丝遗憾:“啧,真希望来的不是你这个弱小的人类,而是玛尔巴什撒旦森。”
“收拾他,比捏蚂蚁有意思多了。”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玛尔猛地抬头,声音冰冷:“……瑞基的养弟?为什么?”
菲尼尔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危险!!
这一平平淡淡的一眼,却让玛尔浑身警铃拉响。
他本能地后仰,下一秒,一道寒锋魔法擦着他的脸飞过,将他身后厚重的铁门像切豆腐一般劈成两半。
他迅速翻身后跃,连着几个后空翻,拉开了和菲尼尔的距离,动作轻盈如燕。
“哦?”菲尼尔挑眉,眼里罕见地浮出一丝兴趣,“一个人类,居然能够躲过吾的攻击?”
“这身体素质……反射神经……啧啧,”祂舔了舔唇,眼神像看猎物般炽热而贪婪,“你很不错啊,真适合做成英灵——成为吾的收藏品。”
紫色的魔力在祂掌心流窜跳跃,正当祂准备发动更猛烈的攻击时——
突然菲尼尔瞳孔猛地收缩,像感应到什么异动般猛地抬头望向高塔顶楼。
“臭小子……吾真是小看你了。”
祂祂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那笑意却透着怒极反笑的危险:“居然能打破吾的禁制……”
祂收起掌心的魔力,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一抹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祂的身后。
菲尼尔头也不回地下令:“温蒂,吾的黄金叶——把这个人类解决掉,将他的灵魂抽出制成英灵。”
祂抬头凝视着塔顶,紫眸中燃烧着压抑的愤怒与兴奋:
“吾要去好好‘教育’一下,那个不听话的儿子。”
第87章 诀别,黄金叶
菲尼尔吩咐完,便开启了魔法传送。
祂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玛尔顺着祂临走前凝视的方向抬头望去,视线落在高塔顶端的水晶窗小阁楼。
透过反光的水晶窗,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趴在窗前拼命击打着什么。
刹那间,他眼中爆发出欣喜的光芒——
是他!是瑞基!
他和他形影不离几百年,那个身影的每一个轮廓他都深深烙印在心里,即便只是一个朦胧的剪影,他也能瞬间辨认出来。
但下一刻,他眼中的欣喜瞬间被浓烈的恐惧与担忧吞噬。
菲尼尔说过,瑞基如果敢反抗祂,祂就杀了他。
而祂这么匆忙地离开,很有可能瑞基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拒绝了魔瑞寇。
玛尔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牙齿轻咬下唇。
……傻子。
瑞基他还是这么傻。
换作任何人面对如此强大的邪神——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为了力量选择妥协,或者声称自己无力反抗只能顺从,都不会有人指责什么。
毕竟那可是神,凡人怎么可能与神抗衡?
但他偏不。
这家伙从小就倔得跟头驴似的,认定的事情绝不回头。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以他重情重义的程度,绝不可能放弃梅西耶世界,背弃疼爱他的父王和王叔,以及……
自己。
脑海中不由闪过那双明亮如红宝石的眼睛,还有那张总是洋溢着开朗笑容的脸庞。
瑞基的容颜盛如玫瑰,性格带刺如荆棘,但他的内心却炽热如永不熄灭的烈火——纯粹、坚定、永远燃烧着对未来的渴望。
即便身处无尽深渊,那个人也从未失去过希望的光芒。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玛尔看着高塔阁楼的眼神变得严肃而坚定。
瑞基……
必须立刻赶过去——绝不能让菲尼尔伤害瑞基!
绝不!!
“你好,穆恩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冰冷无波的声音如一盆寒水当头浇下,瞬间将玛尔从焦急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玛尔看着面前娇小玲珑的白色身影,神色复杂道:“你是……黄金叶?爱尔琳黄金叶?”
难道她真的是精灵公主爱尔琳?
温蒂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蹙,“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玛尔脸色沉下来,问道:“为什么?”
温蒂的手覆上心口,白瓷般的面容露出一抹淡淡的哀伤,“因为每次听见这个名字,这里就好痛。”
玛尔紧抿双唇,陷入了沉默。
瑞基的直觉果然没错——
温蒂就是精灵公主爱尔琳。
不……不对。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英灵,深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哀伤。
这不是爱尔琳,这只是邪神收藏的一具傀儡,一个被抹去所有记忆、所有情感的空壳。
她只是恰好还保留着爱尔琳的容颜和一些本能反应罢了。
真正的爱尔琳……早就死了。
温蒂眨了眨眼,下一秒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咻——!”
只见白影一闪,这位白瓷少女便如利箭般闪至他面前,五指成爪,指尖紫光乍现,直取他心脏要害。
它的动作迅猛如闪电,无声如幽灵,若不是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温蒂的这一击便已经得手了。
“迷踪步?”温蒂缓缓转头,目光锁定瞬移至二楼楼梯口的玛尔,“区区人类,竟能在瞬息间施展此等法术。纵然借助卷轴之力,也实属难得。”
它唇角微扬吗,神情诡异,“难怪吾神想要将你收入囊中。”
玛尔凝视着它,脑海飞速运转着该怎么摆脱它。
杀死温蒂?太费时间,等他解决掉这个麻烦,瑞基怕是早就凉透了。
之前在雏菊花田,他使用法术织构制造了大爆炸,前来围剿他的整队英灵先锋军都死了,唯独温蒂毫发无损。
爱尔琳公主生前便能打能奶,续航恐怖,实力在梅西耶世界名列前茅。死后化身英灵,力量暴增数倍,既不知疼痛也不会受伤。
若是在魔界,自己要杀它易如反掌,可如今化作人类之身,想要杀死它,那便是痴人说梦了。
在他思考间,温蒂白瓷般的手举起,紫光闪过,一张造型优美的长弓便出现在它的手里。
它拉开弓,紫色的邪神之力凝聚成箭,对准玛尔。
玛尔看见那支弓,以及神力凝聚成的羽箭,狠狠咬牙——
是它!
在曙光镇射伤瑞基的那个英灵,竟然是温蒂!
它追杀瑞基追得那么狠,是怎么做到在接待他们的时候一点异样都没有的?
不过他很快又回答了自己:因为英灵们没有自主意识,它们的“智能”都是假的,都是魔瑞寇制造出来的。
魔瑞寇的英灵军就是一群使用着亡者生前的天赋配置,毫无感情的机器,跟一些炼金师制作出的机器傀儡一样,只不过比那些傀儡更精密、更高级。
“嗖——”
羽箭划破空气,直指他面门。
玛尔吃力地躲开,羽箭擦着他的脸飞过,撞进身后楼梯口的墙壁。
轰隆一声响起,石墙坍塌了。
碎石如雨点般坠落,烟尘弥漫中,通往高塔的楼梯口瞬间被巨石封死。
“……!”
该死,上楼脱身的意图被识破了!
玛尔瞥了眼被堵死的退路,目光重新锁定正在搭弓的温蒂,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寒光。
看来必须得先解决它。
他手伸进药箱,拿出四个法术卷轴——塑能魔纹,火球术,雷击术,云雾术。
先用塑能魔纹设置触发点,再以云雾术逼它进入攻击范围,配合烟粉炸弹制造大爆炸。这等杀伤力,纵然杀不死它,也能重创它。
决定好策略后,他准备开始实施。
然而计划里想的很好,现实却残酷得很。
温蒂根本不给他布阵的机会。
紫光闪烁的羽箭如流星雨般呼啸而至,他光是闪避这密集箭雨便已竭尽全力,根本没有余裕施法。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
终于——
“噗嗤!”
一只羽箭撕裂血肉,深深地埋入他的左臂。
钻心剧痛瞬间炸开,玛尔忍不住低吼出声,英俊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他痛苦地抱着手臂,单腿跪地。耳鸣阵阵,视线天旋地转,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正在撕扯他的灵魂,要将其生生拽离躯体。
玛尔眉心滚烫如烙铁,脑袋疼得仿佛要撕裂成两半。
邪神魔瑞寇的力量如黑色触手般沿着箭矢蔓延,疯狂侵蚀着他的意识。然而就在灵魂即将被拖拽而出的瞬间,一股炽热自脊骨处爆发,将邪神的力量生生逼了出去。
他咬牙将羽箭拔出,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剧痛让他几乎昏阙。
“什么?”温蒂放下长弓,白瓷般的面容第一次有了惊讶的表情,“中了夺魄箭,灵魂却无法被抽取?”
它苍白的眼瞳凝视着玛尔,喃喃自语道,“玛尔穆恩,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吾神魔瑞寇都无法取走你的灵魂?”
玛尔冷冷一笑。
他是什么人?
不过是个六亲缘浅的天煞孤星,一个生死不由己的天道工具罢了!
不过这些话,无法说,也没有必要说。
玛尔捏着左臂,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豆大的冷汗自额头滚落。他死死盯着温蒂,深褐色的眼睛闪烁着不屈的倔强。
快,他告诉自己,趁现在,赶快布阵……
可身体如灌了铅般沉重,头重脚轻,他能站起来都已经是强行逼迫自己的结果,再谈布阵那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玛尔……玛尔巴什……穆望舒!你这个该死的废物,动起来!
他在心里怒吼着,
你还要去救瑞基!动起来——
快啊……快啊!!
“——轰!!”
金色圣光如天降流星般冲破空中花园的防护罩,轰然砸落在玛尔身前。
光芒散尽后,威廉魁梧的身形显现出来。
“玛尔!”他宽厚的大手稳稳扶住摇摇欲坠的玛尔,刚毅的面庞写满了担忧,“你受伤了!”
“不是什么重伤,不用担心。”玛尔借力稳住身形,强忍剧痛推了推眼镜,苍白的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多谢了,威廉。”
说完,他从药箱里掏出一瓶红药,拔开塞子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耳鸣渐消,视线重归清明,撕裂灵魂的剧痛终于得到缓解。
“你解决索尔克了?”
威廉点头,“对,他见不是我的对手后,一边喊着‘钱再多也得有命花’,一边干脆地举手投降了。”
玛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典型的雇佣兵作风。”
说完,他又追问道:“蒂瓦呢?”
威廉摇头,“没见到她。我和索尔克交手时打穿了墙壁,便直接从塔外飞上来了。”
“明白了,”玛尔回望身后坍塌的楼梯,再转头看向浑身紫光涌动、缓缓浮起的温蒂,“威廉,能帮我拖住这个英灵吗?”
他焦急地望向塔顶:“菲尼尔要杀瑞基,我必须尽快赶过去!”
说着,他取出一张散发幽绿魔力的卷轴:“这是玛尔巴什托我的九环法术——【杀之真言】。他拜托我一定要救出王子殿下。”
这是他在变成人类前准备的唯一一个九环法术卷轴,是专门为了对付菲尼尔准备的。
威廉看着那张蕴满了幽绿色魔力的卷轴,惊讶道:“这魔力气息……真的是他!”
“玛尔巴什居然会选择拜托你去救瑞基……”他喃喃道,旋即又摇了摇头,“那位大贤者法师向来深谋远虑,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特殊用意的……”
他看着眼前的人类药师,郑重地点头,“明白了,穆恩先生,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救瑞基!”
说完,威廉缓缓转身,凝视着稳稳降落在二楼平台的白瓷少女。
暴雨从防护罩破裂的缺口倾泻而下,电闪雷鸣中,他的视线渐渐恍惚。
眼前冰冷的白瓷少女与记忆中开朗的金发公主身影缓缓重叠——那个头戴鸢尾花环的少女,正笑着朝他奔来,阳光洒在她身上,金发如流金闪闪发光,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
“威廉白石。”温蒂冷冰冰地说,“你要同我动手?”
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锥心的痛苦,那是深埋百年的伤疤被重新撕开的剧痛。
命运何其残忍啊。
他闭上眼睛,从背后取下巨锤炎阳。
“……是的。”
声音沙哑如破鼓,短短两字却沾满血泪。
说完,他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直视同样召唤出银色战锤的温蒂,眼角的皱纹因痛苦而颤抖着。
一百五十年的思念,一百五十年的自责,一百五十年的煎熬——
“公主殿下,对不住了。”
第88章 我嘛死了
纯白法师塔底楼,杀声震天。
“杀啊——!”
“清理入侵者!”
“杀了他们!!”
紫袍邪教徒和银甲圣武士们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法师塔殿厅的大理石地板踏得轰鸣作响。
无数攻击和控制性法术从邪教徒法师们的法杖中击出,如五颜六色的流星雨般攻向殿厅中央被他们包围的庞然大物。
银甲圣武士们在法师的掩护下,抬着长矛,一步步缩紧包围圈。
“该死!”科恩喘着粗气,华美的蓝色传奇法师袍早已血迹斑斑,“怎么这么多人?”
他手中火球连发,像珠炮般轰出,却如杯水车薪。
每消灭一个敌人,就有三个补上空缺。
他抬手胡乱抹了把额头,汗水混着灰尘在俊美的脸庞上留下几道黑痕,看起来狼狈不堪:“杀了一波又补上一波,简直跟蚂蚁一样杀不完!”
斯芬克斯庞大的身躯已是伤痕累累,金色的毛发被鲜血染红。
“你没发现吗?很多都是被杀死了又复活起来继续进攻的,”她奋力挥舞利爪,撕碎一个又一个围攻者,“是魔瑞寇的神力在不断复活他们!”
“而供给他们神力的,是分身菲尼尔,也就是说——”
她扇动翅膀,卷起阵风,将冲上来的银甲武士们击退,“如果你的朋友们杀不掉菲尼尔,我们被耗死是迟早的事……嗷——!!”
左翼被长矛猛地刺穿,盖诺斯芬克斯发出痛苦的咆哮。
猩红的血液如瀑布般洒落,和地上早已暗红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凄美血腥。
“斯芬克斯!”科恩目眦欲裂,一个雷鸣波将刺伤盖诺斯芬克斯的圣武士击退。
他的高阶法术已经使用完了,卷轴也没了,现在只能用低阶的普通法术艰难地抵挡。
更多的法术光弹如雨点般砸来,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绝境之中,一人一兽紧紧地靠在一起,都已是强弩之末。
“小子……”盖诺斯芬克斯虚弱地开口,鲜血顺着她巨大的身体流下,滴答坠落,如同血色瀑布,“看来……要交代在这里了……”
科恩咬紧牙关,魔力近乎枯竭的他仍举着双手,颤抖着凝聚着最后的火焰:“啊哈……起码,最后有美女相伴,也不算亏……”
“就是这美女不是人性的,可惜了啊……”
“……该死的臭小子。”
……
与此同时,高塔塔顶——
“——给我破!!”
瑞基咬牙怒吼,强忍剧痛朝着布满裂纹的水晶窗轰出全力一击——
坚硬无比的水晶窗裂纹加深,“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如连珠炮般炸响。下一秒,窗子“啪啦”一声巨响,整面窗户轰然崩塌,化作漫天晶莹碎片。
狂风裹挟着雨夜的腥湿与血腥气息,呼啦啦地钻入室内;暴雨紧随其后,硕大的雨点瞬间将窗前的沙发椅打湿一片。
瑞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狂喜。
他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豆大的雨珠如断线的珍珠般从夜空坠落,“啪嗒啪嗒”地砸在木地板上,溅起无数晶莹的水花。磅礴大雨疯狂冲刷着法师塔的外墙,这让原本就光滑如镜的石面墙壁变得更加湿滑难攀。
瑞基看着窗外的滔天暴雨,深吸了一口气。雨幕如天瀑,冰冷湿润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浑身一激。
不能再耽搁了,得赶快去救药师!
他咬紧牙关,强压下紧张,缓缓迈出一步。
突然,一股阴冷自后背蹿起,如针刺般从脊椎直冲天灵盖,瞬间激起满身鸡皮疙瘩!
他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头转过头——
“轰隆——”
雷鸣骤然炸响,震得整座高塔都在颤抖。
“你要去哪里?”
紫色的闪电撕裂夜空,诡异的电光将纯白法师塔照得惨白如骨,也将那抹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的影子无限拉长。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毒蛇吐信般阴冷。
一股被捕食者锁定的恐惧感袭来,瑞基猛地一震,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咔嚓——咔嚓——”淡紫色的魔力如丝带般缠绕着地面的水晶碎片,晶莹的碎屑在魔法驱动下缓缓浮起,如倒放的时光般迅速拼合。
眨眼间,破碎的水晶窗完美如初,将外界的风雨重新隔绝。
瑞基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嗒……嗒……”他能听到皮靴踏着木地板,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最后在他的背后停下。
淡淡的紫罗兰花香从身后袭来,几缕银白如月光的发丝轻飘而下,冰凉地扫过他颤抖的后颈。
“瑞基,你总是能带给吾意想不到的惊讶。”
白色手套手套缓缓搭上他的肩膀,看似轻柔,却如万钧巨石般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五指慢慢收紧,仿佛随时会捏碎他的骨头,“告诉吾,你为什么要打破窗户?”
“吾儿——”菲尼尔贴在他的耳边,气息如死亡般冰凉,“你是想逃跑吗?”
瑞基抿了抿唇,然后猛地旋身,握拳朝祂的面门击去——
拳风呼啸,却只击中了空气。
毫不意外地,他扑了个空。菲尼尔轻松避开了他的进攻,身法快如鬼魅。
“啊呀,真是了不得。”祂拍了拍手,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戏虐的光芒,“孩子大了,竟然会反抗了?”
“只可惜,你还差得远呐。”
话音未落,菲尼尔身形一闪,接着迅速闪现至他面前,修长的腿猛然抬起,膝盖如重锤般狠狠击中他的腹部。
撕心裂肺的剧痛自腹部炸开,五脏六腑在这一击下剧烈翻滚,胃液翻涌,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呃啊——”
瑞基痛苦地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捂住腹部,整个人如虾米般蜷缩着跪倒在地,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额头,脸色惨白如纸。
因疼痛而模糊的视线里,一双纯白皮靴缓缓出现在面前。
白色手套捏住他的下巴,菲尼尔弯下腰,将他的脸近乎粗暴地抬起。
“瑞古勒斯,吾的儿子,”祂圣洁美丽的面容上浮现阴翳诡谲的笑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选择吾,还是死?”
瑞基吃力地抬眼看向祂,红宝石般的眸子中燃烧着不屈的烈火。
“嗬……嗬……”他大口喘息着,猩红的血丝从唇角溢出,将惨白的嘴唇染得凄美艳丽,如盛开在焦土地上的血色玫瑰。
“你知道吗,菲尼尔……”他他勾起嘴角,声音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吐得艰难,却笑得桀骜不驯,“虽然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但我还想再说一次……”
菲尼尔眯起眼,“什么?”
“我爹是魔王撒旦,而我妈……”
瑞基咬紧牙关,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双眼猛然睁开,带着决绝的疯狂,用头狠狠朝那张美丽得令人作呕的脸撞去——
“我妈——早就死了!!”
咚——
菲尼尔吃痛,捂着额头后退了几步。
祂不可思议地看着纯白手套上晕染开的殷红,紫色的眸子剧烈地颤抖。
“你……你……你……”祂颤抖地指着瑞基,连续三个“你”字后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也会流血啊,尊贵的神明大人,”瑞基看着祂额头流下的鲜血,恶劣地笑了,“我还以为神都是不伤不死不灭的呢。”
菲尼尔面色铁青,一把扯下沾血的手套,露出那双美得不似人间的手。
“在这种时候……”祂的声音低得恐怖,“明知对上吾毫无胜算,你不但不服软,还选择用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言语来激怒吾——”
“瑞古勒斯撒旦森,”祂阴翳地盯着他,美丽的面容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你还真是愚蠢得不可救药。”
“吾原本还想给你一次机会,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菲尼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活动着,骨节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咔咔声响:“待吾取出神格后,你就可以去死了。”
“就你这种资质极差、又蠢又坏的废物,连被吾做成英灵的资格的没有。”
瑞基冷笑,“那更好,小爷我宁愿死,也不想变成那恶心的玩意儿!”
菲尼尔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恶毒的火焰,美丽的面容因恨意而愈发妖异:“瑞古勒斯,真不明白你那可笑的傲慢从何而来?除了一张勉强能看的脸,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祂的声音如毒蛇般阴冷,每一个字都淬了剧毒:“没有人会喜欢你,没有人会爱你——你的亲生父亲们都不爱你,你耗尽心血供奉的心上人也只把你当作玩玩就丢的见货。”
“你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瑞基脸色苍白如纸,踉跄后退,“不……我不是……”
“你就是!!”
菲尼尔修长如玉的双手如毒蛇般猛然窜出,死死掐住他的脖颈,将他狠狠抵在冰冷的水晶窗上。
祂尖声嘶吼道,紫罗兰色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美丽的面容带着歇斯底里的扭曲,“如果不是你,晨星根本不会发现不对,更不会离开我!!”
背脊抵着刺骨的水晶窗面,如铁钳般的双手逐渐收紧,一寸寸挤压着他的咽喉。
瑞基拼命挣扎,却无法撼动祂分毫。
突然,菲尼尔紫罗兰色的眸子诡异地亮了起来——不是紫色,而是刺眼的圣洁金光。
金光闪烁的瞬间,瑞基发誓他看到祂的脸色短暂地空白了一瞬。
祂像是窥见了命运长河中的某个片段,看到了不可更改的未来。
“不……不可能……”菲尼尔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置信的恐惧,绝美的面容扭曲得骇人至极。
下一刻,祂将视线转移回瑞基身上,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你为什么没有死?!”
菲尼尔的声音撕心裂肺,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与恐惧,“为什么没有死在无尽深渊?为什么要从那里爬出来,还要带出那个异世界的怪物?!”
“你这个灾星——灾星!!”
第89章 死亡
瑞基被抵在水晶窗上,艳丽的脸庞因缺氧而憋得青紫。
氧气被一点点剥夺,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因强行砸窗而鲜血淋漓的双手渐渐失去知觉,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的瞳孔开始涣散,思维也慢慢发散。
菲尼尔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越来越遥远,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然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祂说了什么话了。
他要死了。
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魔王撒旦高傲冷峻的背影,亲王彼烈眯眼坏笑的模样一闪而过——
父王……王叔……
幽暗地域中绚烂如梦的彩色蘑菇林,南国霍普镇漫山遍野的白色雏菊,潘地曼尼南威严的黑金城堡,魔界皇家学院里欢声嬉笑的教室……
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皇城最高处的那座孤独阁楼,以及阁楼里那抹清冷如月光的身影——
玛尔……玛尔巴什……
涣散的红瞳中升起一抹眷恋的光。
不……他不想死……
他还想最后见他一面,想亲口告诉他——你赢了,我认输了。
‘我不会再让你讨厌,不会再死缠烂打。
玛尔巴什,你自由了。’
就在死亡的黑暗即将吞噬一切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他整个人飞了出去——
“嘭!”身体重重地砸在书架上,实木书架被撞得支离破碎,木屑纷飞,书本、宝石等物品如雨点般砸落在他身上。
瑞基疼得眼冒金星,但好歹空气重新涌入肺中,他又能呼吸了。
“咳咳……咳……”
他勉强地撑起身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空气。
“啪嗒——”
一个柔软的东西从书架顶端摇摇晃晃地掉下,先是轻柔地砸在他蓬乱的黑发上,然后滚落进怀中。
瑞基茫然低头,红宝石般的眼眸与破旧泰迪熊仅剩的黑色纽扣眼对视。
小熊的独眼凝视着他,似乎还带着亲情的温度。
瑞基顿时心如刀绞,鼻头不合时宜地发酸,眼眶也湿润了。
他用沾满鲜血的颤抖双手紧紧抱住独眼小熊,绝望地看着那道缓缓逼近的白色身影。
“轰隆——!”
电闪雷鸣间,菲尼尔修长的影子被无限拉长,透下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阴影吞没了祂美丽圣洁的面容,只看得见那一双在黑暗中升起的紫眸。
随着祂魔力的涌动,房间里数十个花瓶中的红玫瑰在一瞬间枯萎凋零——脆弱的花瓣纷纷飘落、消亡,亦如祂给他短暂而浅薄的爱。
紫色魔力如毒蛇般缠绕上来,将他像破布娃娃般从废墟中拽起。
四肢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那种熟悉的桎梏感瞬间唤醒了最深层的恐惧记忆,绝望如冰冷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菲尼尔手中紫光凝结,化作一把寒光凛凛的银色匕首。
银白色长发随着夜风飞舞,发尾扫在他的脸上,带来淡淡的紫罗兰花香。
“是时候了……”祂低声轻喃着,“把他偷走后放进你体内的半枚神格,还给吾吧——”
瑞基望着那柄对准心脏的匕首,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
被玛尔巴什囚于阁楼、刻符取血的痛苦,长廊中银剑刺穿心脏的绝望——所有被埋藏的噩梦记忆如洪水般决堤而出,身体深处的肌肉记忆被残酷唤醒,每一寸血肉都在颤栗着回忆那种透骨的剧痛。
这种压迫感和极度的恐惧混合在一起,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心脏如战鼓般狂跳,一股狂暴的力量从血脉深处汹涌而出,如岩浆般灼烧着每一根神经。
“不……”
他疯狂挣扎起来,爆发出困兽般撕心裂肺的嘶吼,猩红的眼眸在瞬间变得血红如火,一股宁死不屈的烈焰自瞳孔深处熊熊燃起——
“不要——!!”
霎那间,整座法师塔开始剧烈震动,墙壁龟裂,吊灯摇摆,连坚固的地基都在这股力量下簌簌发抖。
瑞基身上爆发出一股猛烈的力量——这力量既非纯粹的黑暗,也非纯粹的光明,而是两种截然对立的本源力量交缠揉杂在一起,形成的新的一股力。
它们激烈碰撞着,互不相容却又诡异地共存。
光与暗的对冲之力如山洪爆发,将菲尼尔的紫色神力撕得粉碎。
紫色枷锁瞬间断裂,瑞基从半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到地上。
他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艰难地动了动指尖——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而来。
仅仅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让他疼得几欲昏厥。
好疼……浑身都好疼,撕裂般地疼……
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反复戳刺自己的每一寸肌肉,火辣辣血淋淋地疼。
“……嗬……嗬,呵呵……”被鲜血染红的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充满病态快意的笑容。
疼,疼点好啊。
身上的这点疼,哪比得上爱意被辜负、尊严被践踏的痛苦。
他甚至希望再疼一点、再疼一点——
最好疼到忘记一切,疼到能放声嘶吼。
“什么……”菲尼尔瞪大双眼,美丽的面容写满震骇。
瑞基他竟然冲破了祂的桎梏!
这股奇怪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瑞基撑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他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缓缓升起,如炎焰地狱中燃烧的烈火,死死锁定着菲尼尔。
好疼……意识快要被淹没了……
但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好歹……好歹……
瑞基猛然睁大血红的双眸,拼尽最后的力气足下发力,如出膛炮弹般朝菲尼尔狂扑而去——
好歹死前也要狠狠地揍这个邪神一顿!!
一拳正中面门。
菲尼尔猝不及防被轰飞,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撞进那些枯萎玫瑰的花瓶中。
“哗啦——!”
昂贵的白瓷花瓶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如雨点般飞溅,枯萎的玫瑰花瓣也随着粉尘四散飘飞。
“呼……呼呼……”
鲜血如细流般从眼角、鼻孔、耳道溢出,顺着惨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下颌汇聚后滴落在地面,溅起小小的血花。
瑞基单手撑膝,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血迹,却越抹越多。
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竟然减轻了许多——也许是他已经疼到麻木,感觉不到了吧。
看着黑着脸从花瓶碎片中站起来的白发美人,瑞基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身上外溢的黑白力量正在急速消散,他必须趁着还能动弹,多揍菲尼尔几拳。
菲尼尔将另一只手套取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少得意了,蠢货。”祂死死盯着瑞基,绝美的面容因愤怒而狰狞扭曲,“若不是这具身体的肌肉力量不够大,吾早就把你撕碎了喂狗!”
“但即便如此——”紫色的眼眸中燃起嗜血的杀意,“吾也能剖开你的心脏,取出神格!”
话音未落,祂的身影已瞬间消失,接着如幽魅般出现在瑞基面前,修长的右手化作利爪,直取他的咽喉要害。
瑞基凭着野兽般的本能猛然侧身,险险避开致命一击,随即咬牙挥臂反攻。
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拳脚相加,你来我往。
然而,菲尼尔虽面露怒色,动作却依然从容优雅,如猫戏老鼠般游刃有余;反观瑞基,虽拼尽全力,却已是强弩之末,动作越来越迟缓,气息越来越紊乱。
败局,已定。
“哼——”菲尼尔捕捉到他露出的破绽,冷笑一声,“快没力气了吧,废物?”
接着一个旋身踢,将他狠狠踹飞。
“咳啊!”瑞基猝不及防被重重踹中,后背径直撞上坚硬的水晶窗。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无力地跌坐在地。
那股光暗之力已经消失不见,他彻底没有力气了。
“嗒……嗒……”
菲尼尔悠然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狼狈的青年,面色恢复了优雅的平静。
“瑞古勒斯,”祂说,“不得不说,你真的让吾很惊讶。”
“能将吾逼到这种程度的,除了玛尔巴什撒旦森,就只有你了。”
说到这里,菲尼尔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你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地难缠。”
“不过——”祂轻蔑地打了个响指,“也就到此为止了。”
紫色的枷锁从天花板上蔓延下来,扣住瑞基手腕,将他从地上吊起。
他如一朵落入蛛网的血色玫瑰,瑰丽而凄美。
四肢再次被死死禁锢,这次他彻底没有了反抗的力量。
可恶……要死了吗……
瑞基艰难地掀起眼皮,看着向他走来的白发神祗,他所谓的“父亲”。
真不甘心啊……就这样结束了。
明明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事,明明还想再见父王、再见那个人一面……
‘对不起,父王……’他在心中苦涩地轻喃,‘我终究是个废物,没办法帮您取到黑环……’
银色匕首缓缓抵上胸膛,锋利的刀尖轻易划开布料,冰冷的触感如毒蛇般贴着肌肤,一寸寸逼近心脏。
呵……
许是到了绝境,大脑反而超脱了恐惧的桎梏。
瑞基感受着抵在胸口的匕首,嘴角甚至浮现出一抹苦涩的自嘲——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利刃穿心了……只希望菲尼尔能下手干脆点,给个痛快。
可别像玛尔巴什那把银剑一样——又慢,又疼,还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剑尖一点点没入血肉。
那种绝望而漫长的死亡过程,甚至死后还要看着凶手谈笑风生的体验,他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菲尼尔沾血的修长手指轻抚上他的后颈,在他耳边低声轻喃,声音温柔而悲伤,如亲人葬礼上的告别:“永别了,吾儿。”
话音落下,另一只手猛然发力,将匕首往前推进胸膛。
瑞基缓缓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如即将凋零的蝶翼。
他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等待着那熟悉的撕心剧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叮——”
匕首坠落,在地面弹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预想中的穿心之痛并没有到来。
瑞基茫然地睁开眼,接着,他红宝石般的瞳孔瞬间收缩——
……什……么?
第90章 我会来找你
纯白法师塔底楼——
成群的紫袍邸教徒和银甲圣武士将科恩和盖诺斯芬克斯团团围住,他们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狂热,像一匹匹残忍的恶狼。
“哈哈,没有力气了吧,小矮子?”
“杀了这些渎神者!”
“让他们为冒犯神明付出代价!”
“杀——”
“呸——!”科恩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手心勉强燃起最后几缕摇曳的火焰,“没力气了啊,没力气了。”
他将举着长矛大吼着朝他们冲过来的圣武士轰飞,玩世不恭地笑道:“早知道就不装什么英雄了……见到菲尼尔第一面,我就该麻溜地跪下求饶。”
环视四周密不透风的敌阵,他自嘲地摇头:“真是的,果然英雄和传奇都是话剧和吟游诗人的谎言——现实都是弱者被强者碾死,毫无例外。”
话虽如此,他握着法杖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
盖诺斯芬克斯猛然展开巨翼,掀起狂风,将一片朝他们疯狂发射魔法飞弹的邪教徒法师扇飞出去,然后沉声道:“科恩,别这么绝望,再坚持一下。”
科恩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绝望中带着几分不屈的疯狂:“我这不是正在坚持吗?我不坚持的话早就死了好——啊啊啊!”
他抱头急蹲,一支燃烧着烈焰的箭矢擦着他的头发呼啸而过。
“好险!差点就被烧成焦炭了!”
话还没说完,一枚魔法飞弹就朝着他的脸砸过来,将他身上的魔法护盾彻底砸烂。
“完了!!”科恩捂着脸发出绝望的尖叫,“我的护盾!我要凉了!!”
没有了护盾的法师就是敌军的集火对象,无数攻击如雨点般朝他倾泻而来。
“——不要啊!我还没活够啊!!”
突然,地面传来一阵震天的马蹄轰鸣。
整个地面都在震动,那声音如雷霆滚滚,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鼓膜。
邪教徒和圣武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轰隆声惊到了,“怎么回事?!”“谁?”
恐慌如瘟疫般在敌阵中蔓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攻击,惊恐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哼。”盖诺斯芬克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昂着头望向塔外,“竟然真的来了……”
科恩仍然双手捂脸蜷缩在地,只敢睁开一只眼睛怯生生地往外瞄:“谁?谁来了?”该不会又是什么可怕的敌人吧?!
斯芬克斯看着高高举起的冒险者公会的旗帜,嘴角勾起,
“不,这次是友军——”
……
九环法术的施展,悄无声息,却又调动着天地间剧烈的能量波动。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你看不见,摸不到,但灵魂依然会产生深层共鸣,在骨髓里打颤。
银白如月的长发随风飘起,然后无力地垂散在冰冷的地面上。
菲尼尔倒下了。
瑞基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那道美丽身影。
他的瞳孔振颤着,如碎裂的红色星尘。近距离接触九环法术的冲击让他的灵魂陷入了一瞬间的僵硬,大脑也像是被冻结了一样,思绪万千却无法思考。
刚才的那股可怕的波动……是传说中的九环法术吗?
是谁……是谁施展九环法术杀了菲尼尔?
脑海深处倏地冒出一个名字,让他的整个身体都痉挛了一下。
是他……吗?
“啪”的一下,束缚着他的紫色魔力枷锁断裂开,瑞基身体失去了支撑,如折翼般的鸟儿般坠落而下。
然而,想象中与冰冷地面的撞击并没有到来。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温暖,并不是那种靠近炉火的烘热,而是冬日暖阳的那种微弱暖意。
事实上,抱着他的人体温并不算高,只是勉强达到活人的微热,远不如那些血气旺盛之人。
但这一缕微薄的体温,却是今夜最幸运的救赎。
抱着他的人浑身都在颤抖,瑞基甚至能隔着衣料清晰感受到对方手臂肌肉的紧绷与痉挛。
环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紧得几乎要将他嵌入怀中,好像他是什么下一秒就会消失的泡沫幻影。
“瑞基……瑞基……”
宽厚而微凉的手掌轻抚过他凌乱的发丝,无比珍惜地将他的头轻压向自己的肩膀,原本低沉磁性的声音此刻带着明显的颤音,“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咚——咚——咚——
剧烈的心跳声响起,不知是他的,还是怀抱着他的他的。
瑞基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失神地望着这个小小的阁楼。
阁楼一片狼藉:墙壁被轰出深深的坑洞,精心编织的花环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实木书架塌了,那些插着红玫瑰的白瓷花瓶化作满地碎星,枯萎的花瓣铺了一地……
一切都被毁得乱七八糟,就像他支离破碎的人生。
可是……
视线不经意扫到书架下,和那只黑色的纽扣眼睛对上。
棕色的泰迪熊安静地靠在倒塌的书架前,绒毛虽然沾满了灰尘与血迹,但它依然保持着那副温和的模样。
它用仅存的纽扣眼睛凝视着他,嘴角依旧扬着那抹甜美的微笑,像是在说: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这一刻,瑞基鼻头一酸,喉咙哽咽,再也控制不住地用力抱紧身前的人,眼泪决堤而出。
他哭得很狠,很用力,像是要一次性将过去几百年来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抱着他的人身子一震,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僵硬了半天,最后只能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瑞基,我来了,你安全了……”
“不哭啊,不哭……”
他的声音带着心疼的颤抖,好像怀中人的每一滴眼泪都在撕扯着他的心脏,“我在这里,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听到这熟悉得令人心碎的声音,瑞基哭得更加歇斯底里。
骗子!大骗子!
说什么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到头来将他的心狠狠践踏、最后把他一剑穿心的,不就是他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又是他,又一次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刻出现,救下了他……
玛尔巴什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他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拳头狠狠捶打着那个宽厚的后背——
他恨他!恨死他了!!
可是……
心脏却在疯狂地跳动着,身体疯狂贪恋着这个男人的温热的怀抱。
……谢谢你。
谢谢你,再一次赶来救我。
“玛尔……”他环抱着他,带着压抑的眷恋,轻轻喊出了那个刻入自己骨髓的名字。
玛尔听见他喊他,忙应道:“在,我在!”
“瑞基,你还好吗?”他的声音紧张得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问,“冷不冷?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好吗?”
“我还带了魔药,你等一下,我拿给你,喝点恢复体力——”
瑞基听着他慌乱的声音,不用抬头都能想象出对方手忙脚乱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轻微上扬。
没想到这个万事处变不惊、总是一副胸有成竹样子的家伙,竟然也会有这么急躁慌张的时候。
……有点可爱。
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
“……咦?怎么是你?”
眼前抱着他的并不是那个清冷淡漠、一丝不苟的大贤者法师,而是人类药师玛尔穆恩。
听到这个问题,玛尔黑框眼镜下的深褐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
“是我呀,”他顿了一下,笑容依然温柔,却带上了一丝阴霾,“不然,瑞基以为是谁?”
“没,没有……”瑞基慌乱地摇了摇昏沉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恶,他刚才在想些什么啊?
怎么会把药师给认成了玛尔巴什?
呜……真丢人。
可是药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不是应该在空中花园吗?自己明明刚才还看到他在那里和菲尼尔对峙——
菲尼尔!
他猛地转头看向菲尼尔倒下的方向,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才还威压如山的神明分身,此时倒在地上,那头如银白月华般流光溢彩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凋零,瞬间化作一捧干枯的白草。
更骇人的是,祂倒在地上的时候,脸是正对着瑞基的。
那张曾经圣洁如天使般的绝美面容,此刻正在急速腐朽,光滑如凝脂的肌肤迅速干瘪塌陷,如被抽干水分的花瓣般皱缩,贴在突出的颧骨上,紫罗兰色的眼眸失去神采,深深凹陷进眼窝。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个美丽强大的神祗分身就在他眼前化作了一具干瘪的枯骨。
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让瑞基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张着嘴,嘴唇颤抖,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菲尼尔祂……祂……
“魔瑞寇的神识离开了菲尼尔巴恩克里斯特这具分身。”身边的人冷声道,“菲尼尔死了。”
他从怀里掏出洁白的手帕,轻柔的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瑞基,放心吧,祂不会再爬起来伤害你了。”
瑞基的红眸依然死死盯着那具骷髅,声音如梦呓般飘渺:“你怎么做到的?祂可是神啊……”
就算是九环法术,可菲尼尔是邪神魔瑞寇的分身,祂是神啊!
神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打败……不……不可能的……吧……
瞳孔开始涣散,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模糊地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别再说话了,瑞基!”玛尔看着瞬间被鲜血浸透的雪白手帕,眼里满是心疼,“你伤得太重了!”
他一手托住瑞基的后颈,一手搂住他柔韧的腰肢,小心翼翼地让怀中的王子靠在自己身上。
“来,把这个喝了。”他拿出一瓶红药,拔开塞子,将瓶口轻轻地抵在对方染血的红唇上,“喝了它,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唔……”瑞基乖顺地张开嘴,任由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将一整瓶恢复药剂喝了下去。
那熟悉的药草香瞬间在口腔中绽放——甘菊的清甜,金盏花的温润,如春风般轻抚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紧绷的肌肉一寸寸放松下来,身上的伤痛也在这温和的药力中慢慢愈合。
“睡吧,瑞基。”怀抱着他的人声音轻柔如羽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我在这里,你安全了。”
他安全了……
那个声音如冬日暖阳,如山间温泉,一点点抚平他内心最深的焦躁与恐惧,所有的痛苦都在这温柔的怀抱中消散殆尽。
睡吧……睡吧……
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瑞基头一歪,彻底沉睡了过去。
就在陷入梦境黑暗的最后一瞬,他恍惚感受到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枚吻,虔诚而温柔——
“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找你。”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