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深夜，夏知意又一次从床上坐起身。


    窗帘缝隙间漏进的月光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银白的痕，像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她已经数了300只羊，回忆了全部三角函数公式，甚至默背了元素周期表，但意识依然清醒得可怕。


    小乌蹲在枕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盛满担忧。


    【宿主，现在已经很晚了。】系统用翅膀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


    【需要本系统播放白噪音吗？阿尔法波？或者念数学公式？】


    “都没用。”夏知意赤脚走到窗边。


    夜空中的猎户座清晰可见，那些恒星发出的光芒跨越数百光年，此刻却照不散她眼底的疲惫。


    小乌焦躁地蹦跳了两下，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展开翅膀：【本系统去趟主神空间！】


    没等夏知意回应，乌鸦的身影就化作数据流消散在空气中。


    ——————


    主神空间的系统商店漂浮在量子海洋中。


    小乌扑棱着翅膀挤开一群光球，直奔药品区。


    “哟~这不是攻略系统3.0嘛？”一个镶金边的光球飘过来，编号3333闪着炫彩光芒，“需要帮忙吗？”


    小乌着急地问：“有没有能一秒入睡的药？宿主失眠五天了！”


    3333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巧了不是？新到的‘月老红线安神丹’，不仅助眠，还能增加攻略进度哦~”它展示出一颗散发着粉色雾气的丹药，“原价998，给你内部价500积分。”


    小乌警惕地后退：“有什么副作用？”


    “哎哟喂，咱们老相识了还能坑你？”3333的光晕变得真诚（至少看起来是）。


    “就是做个美梦，梦里和攻略对象培养培养感情~绝对安全无公害！”


    单纯的小乌用翅膀捂住账户：【买了！】


    ——————


    夏知意接过丹药时，粉色雾气还在微微散发。“这什么？”


    【超~厉害的助眠药！】小乌骄傲地挺起胸脯，【系统商店特供！】


    丹药入口即化，带着诡异的桂花甜香。


    她刚躺下就感到意识下沉，仿佛跌进温暖的云层。


    最后听见的是小乌欢快的声音：


    【祝宿主做个好梦~】


    ——然后她就站在了一座古桥上。


    ——————


    青石板桥下流水潺潺，两岸桃花开得正盛。


    夏知意低头看见自己穿着藕荷色齐胸襦裙，袖口绣着银蝶穿花纹样。


    （这是……做梦？）


    触感却真实得可怕——风吹过发丝的轻柔，桃花瓣落在肩头的重量，甚至远处集市传来的叫卖声都清晰可辨。


    “知意妹妹？”


    清朗的嗓音从桥那头传来。


    穿着竹青色圆领袍的少年提着灯笼走来，银线绣的云纹在月光下流转。


    当他走近时，勾人的眼睛弯成狡黠的弧度：


    “说好戌时在桥头等，却让我好找啊。”


    是帕洛斯。


    但没有玩世不恭的笑，只有束起的长发和看似温良的无辜表情。


    夏知意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桥栏。


    “怎么？”帕洛斯凑近些，灯笼的光映亮他看似关切的眉眼，“被夜市的人冲撞了？还是……”他忽然轻笑，“又偷吃糖糕噎着了？”


    他伸手想碰她额角，袖间带着桃花的甜香。


    夏知意猛地避开。


    （这个梦太奇怪了。）


    帕洛斯的手悬在半空，眼神黯了黯：“知意妹妹近日总是躲我。”他垂眸的模样委屈得恰到好处，“可是阿兄做错了什么？”


    远处传来打更声。


    帕洛斯忽然抬眼，那双眸子里掠过一丝暗光：


    “莫非……是有了其他相约之人？”


    “最近课业忙。”她勉强找了个借口。


    帕洛斯轻笑一声，指尖抚过她发间的步摇：“那明日呢？明日休沐，陪我去放纸鸢可好？”


    他的眼神纯粹又期待，仿佛拒绝他是种罪过。


    但夏知意分明看见——


    当他低头时，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计谋得逞般的笑。


    正当她想要开口时，远处突然传来侍卫的呼喊：“小皇子到——！”


    帕洛斯立刻直起身，面上还是那副无辜表情，握着她的手却悄悄收紧。


    “真可惜。”他轻声说，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遗憾，“讨赏的人来了。”


    夏知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桥尽头走来一个穿着玄色蟒袍的少年，金冠束发，眉眼冷峻如霜雪。


    是卡米尔。


    卡米尔的到来让桥上的空气陡然凝滞。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帕洛斯仍握着夏知意手腕的指尖上，眸色沉了沉，随即又移开，从袖中取出一只细长的锦盒。


    “西域进贡的。”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将锦盒递到夏知意面前。


    盒盖开启，内里红绸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支金钗。


    钗头并非寻常花卉，而是极精巧地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羽翼纹理细腻分明，眼珠处嵌着两粒深邃的黑曜石。


    (……小乌？)


    帕洛斯轻笑一声，指尖仍未松开，反而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


    “小皇子倒是费心了。”


    “只是……这般精巧物事，知意妹妹怕是受之有愧？”


    他语调绵软，话里的刺却裹着蜜糖。


    卡米尔并不看他，只凝望着夏知意，那双总是沉静如冰湖的蓝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甚至漾着一种近乎脆弱的期待。


    他像是捧出了自己最珍视的宝物，屏息等待着裁决。


    夏知意微微蹙眉：“太贵重了，不合规矩。”


    她欲将锦盒推回。


    刹那间，卡米尔眼底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了下去。


    他抿紧了唇，下颌线绷得僵硬，握着锦盒的指节微微发白，竟流露出一种被拒绝后无所适从的委屈。


    眼睫低垂，仿佛下一秒就要难以承受这失落。


    那神情与他平日冷峻的模样反差极大，透出一种少年人独有的、笨拙又真挚的狼狈。


    空气静默得能听见桥下流水声。


    帕洛斯花瞳微转，正欲再添一把火，夏知意却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她伸出手，并非接过锦盒，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金钗上的乌鸦翅膀，触感冰凉。


    “罢了，”她声音依旧平淡，却缓和了语气，“谢殿下赏赐。”


    卡米尔猛地抬头，黯淡的眼眸像是骤然被点亮的星辰。


    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入她手中，指尖避免触碰到她，动作轻缓得像是对待易碎的梦境。


    “不必言谢。”他低声回应，耳根悄然漫上薄红，视线飞快地掠过她发间，又迅速垂下，“它…很衬你。”


    帕洛斯在一旁看着，嘴角依旧噙着笑，眸色却深了几分。


    握着夏知意手腕的力道不经意间加重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松开，转而拂了拂自己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皇子殿下厚爱，”他笑吟吟地，语调拉得长长。


    “只是知意妹妹素不喜这些繁琐饰物，怕是日后要束之高阁，岂不辜负了殿下美意？”


    卡米尔终于将目光转向他，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不劳费心。”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无声的暗流在月下的石桥上涌动。


    夏知意握着那微沉的锦盒，金钗的冰凉透过盒壁渗入掌心。


    她看着卡米尔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欣喜的模样，又瞥见帕洛斯笑得越发灿烂却眼底微寒的神情。


    只觉得这梦境光怪陆离，却又真实得让人恍惚。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笙歌。


    （这梦……何时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