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30，夏知意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房间里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窗帘缝隙间透进一缕苍白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痕。


    （……睡不着。）


    一闭眼，鬼屋里那些扭曲的面具、惨白的手臂就会浮现在黑暗中，和记忆里童年噩梦的碎片重叠在一起。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可那些画面却更加清晰——


    【原世界·医院走廊】


    十二岁的自己拼命奔跑，身后是无数双从墙壁里伸出的苍白手臂。


    “妈妈……爸爸……”


    她颤抖着拍打紧闭的病房门，可里面传来的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单调长音。


    滴————————


    夏知意猛地坐起身，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


    【宿主！】系统的电子音罕见地带着慌乱，【您的心率过快，需要启动镇静程序吗？】


    “不用。”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我出去走走。”


    ——————


    初秋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湿气，夏知意裹了件薄外套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沉默的尾巴。


    【宿主，根据健康手册建议，熬夜会导致——】


    “你什么时候变成养生系统了？”


    【……本系统只是担心您。】


    夏知意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夜空。


    城市的灯光污染让星星变得稀疏，只有几颗特别明亮的还固执地闪烁着。


    “系统。”


    【在！】


    “为什么人类会害怕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从进化心理学角度，恐惧是一种生存本能。即使知道鬼怪不存在，大脑仍会对类似形态产生警觉——比如惨白的面具像尸体，伸长的手臂像捕食者。】


    “真是愚蠢的本能。”


    【但这也是人类有趣的地方。】系统的声音忽然轻快起来，【明明害怕却还要去鬼屋，明明知道会做噩梦却还是忍不住回想——这种矛盾性在其他物种中很少见呢。】


    夏知意轻轻“啧”了一声：“你最近是不是看了太多人类心理学？”


    【咳咳……只是数据库常规更新。】


    夜风吹乱她的长发，远处传来便利店自动门的电子音。她突然问道：


    “系统，如果任务失败……我真的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吗？”


    【理论上是的。】系统顿了顿，【但刚来的时候就检测到宿主……不排斥？】


    夏知意没有回答。


    （不排斥吗？）


    （这个有凯莉的恶作剧、金的大嗓门、佩利的创可贴……还有那只温热的手的世界。）


    ——————


    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夏知意本打算绕道，却听见熟悉的嗤笑声：


    “大半夜出来梦游？”


    雷狮翘着二郎腿，手里拎着一罐啤酒。


    星光落在他深蓝紫色的发间，像是撒了一把碎钻。


    他今天没戴头巾，衬衫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


    夏知意转身就走。


    “喂。”雷狮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见到我就跑，我有那么可怕？”


    她停下脚步：“……只是不想惹麻烦。”


    雷狮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麻烦？我倒是听说你今天和嘉德罗斯那小子手牵手逛鬼屋？”


    （……果然被看到了。）


    夏知意面无表情地转身：“你看错了。”


    “是吗？”雷狮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模糊的偷拍照——昏暗的绿光中，确实能看出她和嘉德罗斯牵着手的轮廓。


    系统尖叫：【宿主！这什么时候拍的？！】


    夏知意盯着那张照片：“你要发给谁？”


    “谁知道呢~”雷狮恶劣地笑着，“也许卖给校刊？艾比那丫头肯定出高价。”


    夜风吹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微醺的酒气。


    夏知意突然走到长椅前，伸手——


    啪！


    她精准地夺过手机，干脆利落地删掉照片，然后扔回雷狮怀里。


    雷狮挑眉：“身手不错。”


    “还你。”她转身又要走。


    “坐下。”


    雷狮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语气不容拒绝。见夏知意不动，他懒洋洋地补充：“照片我云端备份了。”


    “……”


    夏知意深吸一口气，坐在长椅最边缘，和他保持至少半米距离。


    ——————


    雷狮变魔术似的从长椅底下又摸出一罐啤酒：“喝吗？”


    “不。”


    “真没意思。”他拉开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你和嘉德罗斯那小子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


    “呵。”雷狮眯起眼睛，“那你知不知道，他回去后把鬼屋拆了？”


    夏知意一愣：“为什么？”


    “据说是某个弹跳装置差点砸到人。”雷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而当时……你就在附近。”


    （……那个天花板鬼手？）


    系统突然插话：【宿主！嘉德罗斯该不会是因为担心您才——】


    “闭嘴。”


    雷狮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忽然凑近：“你这个人真有趣。”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明明怕得要死，却偏要装得满不在乎。”


    夏知意猛地站起来：“我回去了。”


    “怕黑吗？”雷狮突然问。


    她的脚步顿住了。


    （……他怎么知道？）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雷狮指了指她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是她在鬼屋里自己掐出来的。


    “人在极度恐惧时会有两种反应。”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啤酒罐，“要么僵住，要么乱抓东西……你倒是两种都占了。”


    夏知意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


    雷狮忽然站起身，高大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她。他弯腰凑近，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下那片星空般的紫色：“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


    “怕我？”


    “不。”


    “那为什么发抖？”


    夏知意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确实在轻微颤抖。她攥紧拳头，抬头直视雷狮的眼睛：“只是有点冷。”


    雷狮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脱下外套扔给她：“穿上。”


    黑色夹克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龙舌兰香气，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


    【雷狮好感度+10】


    系统：【宿主！这涨幅不正常！】


    夏知意：“……你闭嘴。”


    ——————


    最终雷狮还是跟在了她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像头慵懒的豹子护送猎物回巢。


    【宿主，雷狮为什么突然……】


    “不知道。”


    夏知意攥着外套领口，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系统，如果我现在转头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会诚实回答的概率是7.3%】


    “剩下的92.7%？”


    【会得到诸如“散步”“看星星”之类的敷衍答案，或者更糟糕——】


    “更糟糕？”


    【他会笑着说“当然是为了等你啊”然后让您心率失常。】


    夏知意：“……”


    （这个系统最近是不是太智能了？）


    走到楼下时，夏知意突然停下脚步。


    “为什么半夜在这里？”


    雷狮双手插兜，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需要理由吗？”


    “需要。”


    他歪头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如果我说……我在等卡米尔呢？”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卡米尔从树影中走出，围巾遮住了半张脸，但露出的眼睛明显写着不赞同：“大哥，您又逃掉门禁。”


    雷狮揉乱他的头发：“这不是有你善后嘛。”


    卡米尔看向夏知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的目光在她和雷狮之间转了一圈，突然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助眠。”


    夏知意接过，温热透过纸盒传到掌心。


    【卡米尔好感度+5】


    系统：【宿主！他们兄弟俩到底——】


    雷狮突然叫住她：“喂。”


    她回头。


    星光下，雷狮的笑容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那张照片……其实我没备份。”


    “……外套还你。”


    “晚安，胆小鬼。”


    他挥挥手，转身融入夜色中，背影潇洒得像只是出来散了个步。


    夏知意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直到系统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宿主，您的心率还是很快。】


    “……只是走太快了。”夏知意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


    牛奶的温度刚好，不烫手，也不会凉得太快。


    ——————


    回到家，夏知意坐在窗台上慢慢喝完那盒牛奶。


    系统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宿主，您今晚说了很多话。】


    “嗯。”


    【需要本系统分析雷狮的行为动机吗？】


    “不用。”


    她抬头看向夜空，云层散开了一些，星星比刚才更清晰了。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根据数据，人类在分享秘密后，心理压力值平均下降27%。】


    夏知意没有回答，但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