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都回了……咳咳咳……让初雪进来，我来骂她……咳咳……”


    金初雪念头还没闪过，屋里忽然传出一个苍老病弱的声音。


    应该是原主的奶奶金老太，书里最疼她、也是她最亲的人。


    所以临死前，原主声声呼唤的都不是‘娘’，而是‘奶奶’。


    至于她为什么会死，那样一个奇葩，当然休想有好下场。


    都以为早已死在了战场上的陆远其实没死，而是辗转到了其他军营里，并于两年后，以五品参将的身份，衣锦还乡。


    却发现自家因为连年灾荒，早已是家破人亡，父母没了，女儿没了。


    弟弟妹妹还一个成了混子被打乱腿，只能乞讨为生，一个则流落青楼，纵然还活着，一辈子也毁了个彻底。


    陆远大怒，决定狠狠报复原主。


    她要是肯留下跟一家人同甘共苦，或者不卷走他的抚恤金，再不济至少把女儿一起带走。


    悲剧不就可以避免，一家人不就可以少伤亡一点，至少还有希望了？


    不过还没等到陆远动手，原主的家人已先将她卖去了青楼，让她也体会到了陆远妹妹曾经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原主终于受不了折辱，自作孽不可活的上吊自杀了……


    “怎么初雪还没进来……咳咳咳……”


    金光亮听老母亲咳得更厉害了，狠狠看向金初雪，“你聋了不成，没听见你奶奶叫你进去，还愣着干嘛，等我请你呢！”


    金初雪猛地回过神来。


    虽然因为想到原主的下场，心里更烦乱懊丧了，还是上前推开金老太的房门，进了屋去。


    就见金老太靠在床头，不但瘦得皮包骨，整个人还透着一股死气，显然她的病势已是真的很不乐观。


    但她看向金初雪的浑浊双眼里，却满是毫不保留的心疼与怜爱。


    让金初雪眼睛一下子红了。


    因为书里的金老太是真的很疼原主，祖孙俩不但长得最像，生日也是同一天。


    所以打小原主就是金老太的心尖子，她爹也好、弟弟妹妹们也好，在金老太心里都得排她之后。


    等陆远“没了”，陆家的日子每况愈下后，也是金老太坚持，将原主给接回了娘家，至少不至于顿顿吃糠咽菜的。


    虽然金家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先是水灾再是旱灾，田里接连两年几乎颗粒无收，家里存粮也濒临告罄，一家子十几口却天天要吃饭。


    金老太本就已经年老体衰，长期营养不良，作为当家人还一直心急如焚，这才会撑不住病倒了……


    除了原主对老祖母人都已经不在了，依然还本能残存着的强烈感情。


    金初雪还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她父母早亡，从小就和奶奶相依为命，祖孙俩就是彼此的全部。


    可惜她刚考上研究生，奶奶就积劳成疾去了，她连个尽孝报答的机会都没有……


    金老太见孙女进屋后就站着，并不上前，眼睛却越来越红，一看就是真难过委屈了。


    越发心疼了，“真是个傻丫头……别站着了，到奶奶这儿来。奶奶知道你委屈了，你哪是真想卖她们，你只是没法了。”


    “家里就只剩那点儿粮食，说什么都不能动就算了，她们一个个的却怎么可能一点私房都没有？”


    “但就是不肯拿出来，给我治病……还趁轮流做饭时，都拼命的从全家人牙缝里抠粮食，好攒下来接济娘家。”


    “去年水灾过后，我可做主你舅舅家、你两个弟妹娘家都送了两袋粮食去的，还想怎么样……咳咳咳……”


    金老太话没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


    金初雪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忙上前给她拍起背抚起胸来，“您别说了，先休息吧……”


    金老太却摆手喘息着。


    又开了口，“我没事儿。我也活六十来岁了，这些年虽然苦过，但大部分时候，日子还是不错的，知足了。”


    “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性子太直了……弄得现在不但没逼动她们，还让全家人都有理由更不待见你。”


    “你的名声也肯定更坏了……这我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


    金初雪见金老太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跟当初她奶奶病重时，放心不下她一模一样。


    眼泪也再忍不住，“您别难过……奶奶，您真的别难过。”


    “我一定会好好的，也一定会让您好起来，让您以后都是好日子的！”


    金老太仍低声哽咽着，“我哪能不难过……都怪我，当初为什么要做主把你嫁给陆家。”


    “就算他陆远长得好，认得字，还跟着县里的镖师走过镖，将来的事谁说得准？他这不就真没等到有大出息，人已经先没了？”


    “结果他爹不但身子不好，吃药把家底都掏空了。还非要做你的主，想让你接着嫁给他家老二……呸，也不看看他家老二长得小鸡崽子似的，配不配！”


    “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出一份钱就想给两个儿子都娶上媳妇，就想你一辈子给他们陆家当牛做马，做他的梦！”


    金初雪刚才已经明白原主的“奇葩”，只怕不是书里表面上描写的那样，也不是她想的那样了。


    反倒她的母亲和两个弟妹可能问题更大，全家人问题都更大。


    毕竟现在可是荒年，如果金老太因病没了，家里就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


    而她没了金老太护着，多半也会被赶出去或者被卖掉，就又可以省下一个人的口粮，没准儿还能赚上一笔。


    不但自家人都能多吃一点，能偷偷藏起来的，也更多了……


    现在再听金老太这么一说，金初雪就更无语了。


    合着原主的“抛家弃女”也根本是被逼的，她不走，就得嫁给小叔子，继续给陆家当牛作马。


    甚至她离开前，可能已经遭受到了恶意和暴力的威胁。


    果然又听金老太继续，“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给你选了这么个人家。以我大孙女的人品才貌，嫁到城里当少奶奶都是应该的。”


    “亏得我当时心里感觉总不好，带了你弟弟们赶到时，他们只是把你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生米煮成熟饭，不然……”


    “就这还有脸说你抛家弃女，呸，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