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拐进村里，正当王希准备解开安全带的时候，王希的手机在她手里突兀地震动起来。


    虽然已经辞职，但是社畜本性未改的王希立刻打开屏幕。


    与此同时脑袋盯着后视镜准备停车的谢今朝也注意到了王希的动作。


    停好车之后，谢今朝看着王希双手在忙着打字，于是打算帮她解开安全带。谢今朝的身体刚来到王希的身侧，消息里的【离职】两个字深深地刻进了谢今朝的眼睛。


    他原本以为王希是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才回到清河镇散心的，结果竟然有别的原因吗。


    谢今朝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霎时间青根暴起，随后又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这么生气，于是手上的青筋就灰溜溜地又重新埋入了皮肤之下。


    王希也被骤然靠过来的气息吓了一跳，她连忙熄灭屏幕，暗中祈祷谢今朝没有发现。


    谢今朝已经考入三中的教师编了，她这个因为一时兴起而辞职的人，对于公务员的铁饭碗可很是眼热——她最近报班，交房租可是没少花钱，偏偏还又要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装作还在上班的样子。


    估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还要跟往常一样每个月拿出点钱给父亲母亲买点衣服，给姐姐买点肤护品，还要给自己的小外甥添点礼物。


    悲惨的命运在王希的面前徐徐展开，这让王希原本在内心竖起的必胜旗帜垮了一角。


    “......到了。”


    听到谢今朝的话，王希这才收回手机跳下车。


    王希回到了家乡，看到了绵延不绝的山脉。这一路上，王希的眼前不断撞过盛夏的翠木。


    在一呼一吸间，已经模糊的童年记忆又浮现在了王希的眼前。


    个子已经高出石墙半截的王希眺望着远处的农地——一片片的庄稼嫩苗欢欣地仰起头，沐浴着阳光。


    一阵风吹过，吹来了熟悉的青草香，她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无忧无路地奔跑在田野里的样子。


    王希任由自己的卷发被微凉的风卷走，打算在未来重新走一条路的王希这才明白：故乡，永远是她的精神源泉。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抬头仰望，只觉得眼前一片耀眼，砖石，草地，灰瓦都要被太阳燃烧起来了。


    “不晕车吧？”从另一侧下车的谢今朝问王希。


    “走高速的话就还好。”


    “稍等我一下，搬个东西。”谢今朝打开后备箱，那被粗布裹着的东西被放在了地上。


    王希好奇地上前，“这是什么？”之前她在车里问的时候，谢今朝都没有告诉她。


    “葡萄树。”谢今朝的声音很轻。


    “葡萄树？”


    “对啊，老爸他退休之后还是想回到村里生活，我给他把院子里收拾一下，至于这株葡萄树，就当是为了乘凉吧。”


    “那......你要在这里呆多久？”王希问谢今朝。


    “我妈快要出狱了，今天我回村办理一些手续，估计得三四天吧。”


    “郭阿姨......她愿意回来吗？”


    两株葡萄树就这么被粗布裹着像是干尸一般安静地陈列在地上。


    但是王希知道，只要经过雨水的浇灌，它们一定可以发芽茁壮成长。


    “毕竟是我母亲前半生最为熟悉的地方，虽然说免不了被嚼舌根，但是村里的人也已经走了大半了，所以不用担心。”


    这倒是真的。清河镇里的年轻人大多去城里打工了，为了好的机遇他们走了。而年老的一些人也“走”了——他们都去世了。


    如今啊，他们村里的人已经不多，就只有透过傍晚时分，乘凉坐在广场上叽叽喳喳的大爷大妈，才可以隐约窥见这座小村原本的繁华。


    既然人都走了，也不知道卖菜的阿虎还在不在。


    王希倒是不怕自己家里没有菜吃，只是——阿虎还没有来吗？


    要是阿虎不开车来村里卖菜的话，谢今朝他还得开车去镇里的超市去采购，稍微有些麻烦。


    不过她父亲王贵忠一直在家，冰箱里的肉和菜也够两个人吃，要是谢今朝愿意的话，他可以留在这里吃饭的。


    “你要搬着它去哪？”等到王希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就看见谢今朝正扛起后备箱的一棵葡萄树往她家院子里走。


    “这棵葡萄树是送给小希你的啊，我干脆直接趁热打铁给它种上。”


    “唉？”王希跟在谢今朝的身后，她的眼睛猛地撑开，震惊让她的瞳孔瞬间缩小。


    “小希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吃葡萄吗？也想着院子里能有一棵葡萄树，我就想着也给你带一棵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的.....”


    之前是坐谢今朝的车，如今谢今朝又给他带过来一棵葡萄树，王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了.....


    “为了你，不麻烦的。”谢今朝说得很自然，可是王希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


    谢今朝的话像是水滴在了烧红的热铁上，刺啦一声，升腾而起的白汽弥漫了王希的整颗心脏。


    没有给身后的王希反应的时间，谢今朝又开口：“而且葡萄树能遮阴，果实能解渴，小时候的王希不是最喜欢吃吗？”


    “那也是小时候了......”她连最细微的眨眼动作都停滞了，眼睛只能干涩地瞪着，可是偏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想要夺眶而出。


    “现在的你不喜欢吗？”谢今朝回过头来，真诚的目光望进王希的眼中。恍惚间让王希发自内心的觉得，现在对于葡萄的喜欢是因为谢今朝才爱屋及乌。


    “.....喜欢。”


    听到王希说喜欢，谢今朝的脸上顿时绽放出耀眼的笑容。


    此时的谢今朝对于王希而言有种魔力，王希觉得谢今朝将他身上的生命力和快乐让渡给了她，想到这里，这让王希也情不自禁地被感染笑了出来。


    在谢今朝眼里，一向冷静的王希，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激动，原本就有神的眼睛仿佛是要将眼里那一道凝光给汪出来一样，可是转眼间，王希的眼睛弯成小小的桥，笑意自桥上流淌，让人忍不住微笑。


    王希的笑容，让谢今朝一瞬之间看入迷了。


    “咳，”谢今朝语气突然有点慌乱，“要是小希愿意的话，能不能留我在你家里吃点饭呢。”


    “当然！”从包里拽出大门钥匙的王希连忙上前将大铁门打开，“我马上去给你倒水。”


    望着王希的背影，谢今朝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王希家里的这座小庭院吸引了——紧密又排列错落的菜地上，种着不同的蔬菜：有小白菜，也有辣椒，茄子，虽然是盛夏，但是一些小果实已经在逐渐由深沉的绿蜕变为诱人的红了。


    一面支起的木架子上爬满了南瓜和豆角。


    谢今朝的目光扫过一旁的空位置——嗯，刚好可以种葡萄。


    谢今朝找到了一块空地，拿起墙根下的农具开始锄地。


    等到王希端着水从客厅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谢今朝一脸认真种树的样子。


    汗水也从他的脸上滴落，被麻布层层包裹的葡萄树此时也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它的枝干粗壮而有力，树皮呈现出灰褐色，布满了不规则的裂纹和突起。


    可是随着谢今朝一滴一滴地汗水落在土地之上，仿佛是雨水浇灌了生命一般，王希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葡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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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意伸展，层层叠叠拥簇在一起的模样。


    而她自己正悠然自得地躺在地上，任由被叶子切割后的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渐渐地自己的身型逐渐缩小，跟幼年时候的体型差不多大了。


    小小的自己惬意地眯眼，仿佛是随时都要陷入进梦乡。


    “我也有自己的葡萄树啦。”幻境中的王希蜷缩着身体低声道。


    “不用跟别人抢了，都是属于我的.....”


    小小的王希坐在藤编的摇椅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地上那些跳跃的光点。好不容易着地的小脚轻轻一抬，藤椅就微微晃动。


    听着藤条发出的细微的吱呀声，她缓缓合上眼.......


    “啊，谢谢，麻烦小希放那里吧，我很快就能结束了。”谢今朝抬头看向王希。


    谢今朝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滴水落入平静的画面，激起一团涟漪。


    回过神来的王希只感觉自己的脸顿时发烫，连忙去看谢今朝的脸，却窥见了谢今朝那或许因为睫毛在阳光下被投下一片阴影，而显得各位深邃的眼睛。


    王希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攥一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连忙在挡土墙上将水放下，“那你先忙，我去做饭。”


    王希飞快的奔进厨房，将冰箱里的食材都清点了一下，随后开始做饭。


    厨房里的窗户正好对着菜园，这使得王希偶一抬头都可以看到谢今朝。


    土地已经被翻得格外松软，湿润的泥土从深处露到外面。


    将米饭焖好，将一切菜都备好之后，王希也来到菜园帮助谢今朝。


    “就差将土填好了。”谢今朝抹去头上的汗水。


    “幸好没有太阳，要不然的话要晒死人了。”王希和谢今朝来到葡萄树的左右，准备搬起它。


    “之前不是还有太阳吗？”


    两个人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原本的晴空顿时之间墨云翻滚，竟然是像随时都要下起雨来。


    七月份的天气真的说变就变。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嗯。”


    两个人刚刚用铁丝将枝条绑上架，大雨顷刻就来了。


    王希招呼着谢今朝赶紧进屋。


    明明两个人都快到屋子里了，可是谢今朝扭头竟然发现有一侧的枝条没有绑好，在这样的大雨下，稚嫩的枝条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打弯压断的，于是谢今朝就跑了回去。


    “今朝！”


    而谢今朝只是背对着王希，轻松地晃了晃手。


    原本悠然的蝉鸣还在撕扯着闷热的空气，可是现在，雨点砸在地板上的啪嗒声已经掩盖了一切。眨眼之间，整个世界瞬间被水汽吞没，远处的青山，树木全都被模糊成一片灰蒙蒙的影子。


    此时此刻，王希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谢今朝身体流畅美丽的线条，像是一株被暴雨洗刷得发亮的柏木，充满着生机。


    王希下意识地按住胸口，掌心下传来的震动清晰而急促。


    谢今朝从雨幕中走来，大雨从他的发丝间坠落，晕染了他脚下的一片地毯。


    “赶紧去洗漱吧。”王希连忙将自己父亲的衣服塞到了谢今朝的手中，“担心别着凉了。”


    “好。”谢今朝转身向着卫生间走去。


    面前谢今朝的白色的上衣被雨水彻底浸染，紧贴在他的脊背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轮廓。


    被雨打湿的白色衬衫透露出□□的线条，惹眼得让王希都不知道看哪里。


    “嗯。”


    王希深吸一口气，手背轻抚自己红透的脸颊，暗自感叹道：“真是美色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