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黄昏撒下最后一点余晖，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魔气浓烈萦绕在周围，千军万马矗立在门前。


    而那一小片白面对四周魔族的包围，显得单薄又无力。


    云鼎宗的弟子被压制得死死地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


    江茗和徐景来到宗门广场就是这副光景。


    而在魔族人群之中漂浮着一顶漆黑华贵的轿撵。


    帷纱飘扬，露出轿中人一截漂亮衣角。


    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约看见身影，他一手撑着，手指漫不经心敲打桌面。


    为首的人戴着半截面具。


    “我家主子说了，只要你们交出江茗，可以饶你们一命不死。”


    “一个人换全宗门人的命，沈执事这是很划算的买卖。”


    沈瑞骞撑着一柄剑，半俯首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你告诉顾余岚他做梦！”


    顾余岚敲击在桌面的手指一顿，手下底下的人立马道。


    “既然沈执事如此油盐不进，那便送沈执事一路。”


    现下江掌门的徒弟顾余岚叛出加入魔族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只是没能想到他居然成了魔神，回修仙界的第一件事将有头有脸的宗门都打了个遍，死伤无数。


    江茗有些诧异，倒是没能想到沈瑞骞为了她，透支修为也不肯交出她。


    在魔族即将要动手的时候，一团紫蓝色火焰打散他的招式，一如嚣张从前的她。


    江茗收回了手，掸了掸衣摆，徐景收回了搀扶着她的手。


    众人皆回头看去，是江茗，掌门回来了。


    顾余岚忍不住道。


    “原来江掌门也有这种贪生怕死的时刻？”


    引起底下的魔族人一阵喧哗。


    江茗抬头对上那轿撵上的视线。


    “你不是要我出来吗？”


    “我跟你走。”


    顾余岚却阴沉着一张脸，气场更冷了几分，他漠然道。


    “好啊。”


    沈瑞骞喊道。


    “你跟他走会没命的。”


    江茗摇头。


    “我没得选。”


    反正都是要死，又何必让顾余岚屠戮造下更多罪孽呢？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那个圣人，可所作所为却又再矫情不过。


    宗门中弟子齐齐跪拜一片，人群之中有抽泣之声，若是可以谁会选择让一宗之主献祭呢？


    江茗被魔族捆着绑走，蒙着眼睛被人关进了马车里。


    乌压压的一片迅速撤离。


    她呼出一口气，手上的绳子坚韧，是上好法器，也难为顾余岚如此忌惮她。


    如今的她怕是连普通人都不如，这是生怕她跑了？


    意识却很快归于混沌。


    *


    魔界


    罗钦殿


    江茗醒来的时候就被人架着扔进了殿里。


    她撑着身体坐在地上，手上的绳子不知何时解开了，伸手摘下了蒙的布条。


    周遭的视线昏暗，地上烛火明明灭灭，江茗的五感时好时坏，更加看不清身边的事物了。


    江茗暗自苦笑，真就彻底玩脱了，临死之际，这时都也没有那么惶恐了。


    穷途末路吗？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脚步声不紧不慢响起，江茗的神经丝被挑起。


    少年未束发，青丝如瀑，白衣胜雪，洁白上面绣着金丝的纹路，精美绝伦，又衬得人欣长高挑。


    极致漂亮的脸容却没有什么表情，冷漠平静像一摊死水，身上的气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透着肃杀之气。


    江茗微微错愕。


    在这一室昏暗里，雪衣的少年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顾余岚居高临下看着她，两人沉默，形成一种诡异的对峙。


    江茗显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僵持，率先打破沉默，笑了一声。


    “要不看在我们师徒的情分上，给我个痛快一了百了？”


    顾余岚冷嗤。


    “你想用这情分换什么？”


    江茗道。


    “杀了我。”


    顾余岚笑了一下，面容因为兴奋显得有些扭曲道。


    “你真以为那么大费周章把你带回来，就让你这么便宜死了？”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好过，”


    江茗对上他的视线。


    “何必呢？”


    “我杀你一次你还回来，我觉得很公平。”


    顾余岚蹲下直直凑近，眼底翻涌着戾气，吐出的字却冰冷无比。


    “公平吗？像我这样的人你跟我谈公平？”


    江茗往后退了一点，其实细想下来，他的所作所为都经不起推敲，这是她为什么愿意跟他走的原因，他可以救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威胁他们只为逼我出来，为什么不杀我，留我到现在。”


    “真如你所说的想让我痛苦吗？”


    顾余岚皱眉，惊疑不定看着她，似乎怕她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江茗加了一把火力。


    “你如果真的恨我，我现在已经在你手里了，什么抽筋扒骨，什么腰斩凌迟，你想做的都可以做。”


    “可你为什么不做？”


    顾余岚垂眸想恶狠狠地说些什么，却被江茗捂住了嘴，两人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他只能看见少女清亮的眼。


    “顾余岚，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顾余岚身体一僵狠狠推开她，像被火燎灼伤了一般。


    “你疯了吧，身体衰败成这样，也把脑子也丢了吗？”


    我喜欢你这几个字被他反复咀嚼，他只觉得讥讽。


    江茗见他油盐不进，叹息一声。


    “原来你不喜欢我啊，那好吧，你不杀我，我自杀总可以吧。”


    “反正我都是要死的，那就不要救我了”


    在他还愣怔的目光中，江茗半撑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鲜血，喷在他白衣，笑得灿烂。


    她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顾余岚眼睁睁看着她极速衰败下去，他立即把人抱在了怀里。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身体都在颤抖，她这是逼着自己承认。


    顾余岚气得眼尾泛红，他道。


    “我还没有报复你，你休想就这么轻易死了。”


    面上这般凶戾，手里的神力一刻不停输送着。


    江茗的五感时有时无，再醒来的时候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手下是柔软的触感。


    她瞎了，不能再控制五感了。


    反噬铺天盖地袭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彻底成了废人一个。


    江茗很无奈，她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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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以修真者的身躯承受不属于她的神力，自然会受反噬，虚不受补，自然日渐衰败，神力成就了她，也是害了她。”


    “想要好起来也容易，以神力修复她的身体，只是姑娘坏了根基，想恢复到从前鼎盛状态怕是也难。”


    顾余岚察觉到她醒了，冷冷道。


    “她还想好起来？做梦。”


    医师摇头叹息，既然不想人好起来，还费劲让他从修真界赶来，半是威胁半是压迫让他给这位姑娘看病。


    他汗颜，作为药王谷的谷主还没受到这样的压迫。


    江茗微勾了勾唇角，她赌得不错，虽然算计别人感情是很卑鄙无耻，但也是眼下最下下之策了。


    待医师走后，顾余岚终于是耐不住性子。


    “你别装死，本尊要是再看到你自尽，你猜云鼎宗有几条人命够跟你陪葬？”


    江茗撇了撇嘴嫌他烦，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顾余岚冷眼看着她，都落到这样的下场了还这样不肯服软。


    “江落蘅！我在跟你说话。”


    江茗皱眉，她讨厌小字被别人叫，她掏了掏耳朵。


    “我听见了，你想干什么？”


    “杀我你不愿意，就那么威胁我，顾余岚你不觉得无聊吗？”


    顾余岚森冷一笑。


    “把徐景请了过来，现下就关在地牢里，你如果忤逆我，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江茗一惊。


    “我不是已经跟你走了，你还想怎样？”


    顾余岚凑到她的床前。


    “我们不是师徒吗？你觉得如果众人皆知江宗主，是自动投向魔族的，云鼎宗会遭到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现下修真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的失踪以及你跟魔族的关系，我只要再加一把火，让世人皆知，云鼎宗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江茗揪紧了床单，她冷声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余岚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江茗你也有害怕的时刻啊，你不是想护着他们，保护他们算在你的任务里吗？”


    “你休想成功，像你这样冷血冷情的人，活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越来越歇斯底里。


    “你被我带走的时候他们敢硬留下你吗？你庇佑他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众叛亲离的场面啊！？”


    “要是在他们落到了绝境，我要是告诉他们，只要一人捅上一刀，杀了你就能活，他们会不会做？”


    顾余岚越说越起劲，江茗气得只咬牙，她哆嗦着只能骂出这一句。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疯子！”


    她摸索着摸到他的衣角强行把人拉下来，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顾余岚发现了什么，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你看不见了？”


    江茗感受他的兴奋，越来越不对劲，松开他连连后退。


    顾余岚哼笑出声，把人打横抱起，江茗因为突然的失重死死搂住顾余岚。


    “你想干什么？”


    他感觉到她的依靠，眼里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住，透着恶劣。


    她挣扎着咬在他的肩头，咬出血腥气息也不松开。


    顾余岚这才觉得，他们应该是这样的，死命纠缠，绝不放手，哪怕是遍体鳞伤，哪怕是恨意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