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four

作品:《进化论已死

    【夜晚好黑,我感觉那座山在看着我。】


    尤桐瞥了一眼窗外不远处的山。山被夜色笼罩,像一颗尖尖的人头,最黑的部分是它的眼睛。


    她低头继续写道:


    【你是不是被魔神仔捉走了,现在在山里等着我?尤加利,我快要忘了你的样子了。你真的有一米八吗?你戴眼镜吗?你的头发是长的还是短的,你说话的语气节奏是怎么样的?我们有吵过架吗?】


    【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她提笔有点恍惚,愣了几秒才再次写下来:


    【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我总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了。上周老霍给我倒牛奶的时候,她叫我妈妈,我居然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了。我都不知道这算是习惯了,还是我从心里承认了。还有上上周,我和夏冰在校园里看到一个六十一二岁的女性在扫地,她说年纪轻轻就来扫地,我也没有反驳,甚至在心里补了句“对啊,年纪轻轻”。好可怕,是不是?】


    【人家都说双胞胎能有心电感应,我已经感受不到你了。那你呢,你能感受到我吗?你能感受到的我,是恐惧的,还是平和的?还是说,你也生活在一个没有我的平行世界里?】


    尤桐忽然停住了笔。她感觉自己脸上痒痒的,以为自己哭了,但其实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她茫然地挠了挠蚊子包,还想写点什么,但转念一想,又将日记本塞进自己的枕头套里。她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蒙住。


    昨天在吃早餐的时候,尤子平破天荒地出现在饭桌上。他看到尤桐,只是随口叫了声“妈”,然后神态自然地拿起一根油条蘸着豆浆吃。


    尤桐没来由地,突然问了一句:“我真的是你妈,还是你的丈母娘?”


    尤子平听到她突如其来的发问,瞬间被油条噎到。他猛地咳嗽起来,又是拿纸巾,又是拍胸脯的。差不多过了一分钟整个人才缓了过来。


    缓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妈,你在说什么?你当然是我的亲妈啊。”


    尤桐又问:“那你和老霍的关系是?”


    “夫妻啊,”他语气平常地说,“怎么样了吗?”


    尤桐皱起眉头,下意识地说:“我是你们的亲妈,你们又是夫妻……那你们……”


    她朝尤子平看过去,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凝结在一起。尤子平疑惑的表情僵在原地,逐渐地,他的轮廓像是被拉开了一点。


    就像当初提到尤加利的时候,整个世界被分割又重合一样。


    尤桐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猛地止住了话头。


    “没事。”她小声地说。


    然而世界还定格在那里。


    “真的没事。”她又说。


    还是没动。


    “我真的没有问题了!”她对着虚空大喊着。


    “滴——”


    真空过后,最先传来的是厨房烧水壶沸腾的声音。尤子平看着尤桐突然发白的脸色,又回头看了看厨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妈,你没事吧?”


    “没事。”尤桐松了口气,尤子平并没有消失。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尤子平走向厨房的身影,心里却在思考着——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说了一句尤加利的基因没有必要,所以尤加利消失。刚刚差点又对尤子平和霍知燕的关系提出质疑。


    如果她真的无知无觉地说出来,那尤子平会像尤加利一样消失,还是换个身份?


    她一点都不敢赌。


    她眼前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就像一团迷雾,会把人吸进去,也会把格格不入的物质扔出去。扔去哪里,她不知道。


    一点都不知道。


    “妈!”


    “嗯?”


    “你的筷子要被你捏断了。”


    看,她又答应了下来。


    ——


    尤桐深呼吸,停止了回忆,她把床头灯关了,摸着日记本的轮廓睡去。


    紧接着,她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奇怪,她是从第三方视角看去的。梦里的自己样子看起来有三四十来岁,正端着一锅白粥从厨房走出来。房子还是这个房子,但饭桌换了一个。她没好气地将锅放在饭桌上,转而对着一个背对着尤桐的男人说话。


    “你是什么都不会干是吗?从辞职到现在,家务活不干,孩子上下学也不送,整天像个大少爷一样窝在家里,你是想怎么样?”


    镜头随着她的话切换,尤桐从背对着那个男人,变为正面对着他,一瞬之间她和“她”成为统一战线。


    男人的样子很模糊,好像有团黑雾凝结在他的脸上。


    但他生气的神态又很具体,他将手里的报纸往桌面上一扔,整锅白粥被报纸上的墨污染了。


    “现在没工作是一定会被嫌是不是?我不就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月,你整天在这里唠唠叨叨干嘛啊?”


    “诶,你说话凭点良心好吗?我又要上班又要送小孩上班,我真的很烦诶!”


    “烦你就让他们辞职啊!”


    被叫做“小孩”的尤子平和霍知燕听到争吵声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出来,他们跑得很慢,又已经跑得很快了。


    尤桐第一次看到六十多岁的他们,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


    “我们能自己上班啦!”


    “你们不要再为了我们的事情吵了,你们最重要的就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啊。”


    尤子平和霍知燕一人拦着一个,生怕他们再次吵起来。


    男人不耐烦地甩开尤子平的手,路过餐边柜的时候因为生气,甩臂幅度变大而不小心摔碎了他和尤桐的结婚照。


    尤桐看过去,瞬间又去到了另一个场景。


    “来来来,新娘看过来。”


    尤桐循着声音看去,恰好是一个摄影师拿着相机在拍她。身边的男人还是那一个,只不过“年轻”了不少。


    “好,真好看。”


    摄影师满意地看了看照片,随口说:“今年是结婚的旺季,好多新郎新娘都会选这个季节摆酒咧。”


    男人笑着说:“那谁是你见过最配对的新婚夫妻?”


    摄影师不敢得罪:“当然是你们啦。”


    “你情商真的很低。”“尤桐”这么说着,男人哈哈大笑搂住了她的肩膀。


    尤桐趁机看向周围,发现四周没有尤子平和霍知燕的身影,也没有尤加利的身影。


    诶?尤加利是谁?


    尤桐愣了几秒,又往门口的迎宾牌看过去。


    “林——宏——正。”


    “林宏正,是谁?”


    尤桐下一秒睁开双眼,从梦里醒来。


    已经天亮了。白天的时候,那座山就不看她了。尤桐趿拉着拖鞋去洗漱,饭厅传来一阵豆浆油条的香气。


    她换好校服走出去,正好能看到霍知燕看着她笑。


    “妈,你忘了今天是礼拜哦?你快把校服换下来啦!”


    “哦。”尤桐摸了摸头,暗叹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差,又换了套居家服出去。


    尤子平一大早就回公司加班,家里只有尤桐和还在厨房忙碌的霍知燕。


    “那个妈,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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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进来帮我找一下东西,我在弄菜。”


    尤桐闻言进了厨房,看到霍知燕正在料理晚上的食材,她问:“要找什么?”


    “找一个竹蒸笼啦,应该在橱柜里,妈,你帮忙找一下。”


    尤桐不太习惯霍知燕的态度,随口说了一句“不要说帮忙啦”,身后传来霍知燕嘿嘿一笑。她根据霍知燕的指示,弯下腰打开最底下的橱柜。看样子这个橱柜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一开柜门,里面堆叠着歪歪扭扭的用具。


    她在最底下找到了蒸笼,但因为是竹子做的,加上之前潮湿,上面已经覆盖了点点霉菌。


    “发霉了诶,还能用吗?”


    “能,洗洗就好了。”霍知燕说道。


    尤桐虽然觉得不好,但还是听霍知燕的话把它从一堆厨具里解救出来,只是刚一拿出来,垫在它底下的照片就这样暴露了。


    尤桐好奇地将照片抽起来,一边举到霍知燕的面前,一边说:“照片怎么随手丢啊?”


    再仔细一看,泛黄的底片上被涂黑的男人的身形格外熟悉。


    “这张照片……”


    冷汗点点滴滴从毛孔里冒出,她愕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和身边那个女人的装扮。


    “谁是最配对的新婚夫妻?”


    “你情商真的很低……”


    她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林宏正?”


    “啊!妈,你怎么会找到这张照片!”霍知燕原本还在埋头做菜,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她吓得连忙将手里的活放下,转身抽走尤桐手里的照片,揣在裤兜里。


    “这张照片怎么回事?”


    尤桐原本是想问梦里的情节怎么会变成现实,但落在霍知燕的耳朵里就成了另外一种意味。霍知燕将照片死死地护着,脸上出现不寻常的心虚。


    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只是想留一张阿爸的照片啦。你们当初离婚离得那么草率,就为了那一锅白粥,我和老尤都觉得怪可惜的。可是你们又那么决绝,我们只好偷偷藏这张照片,谁知道照片会出现在这里……我们还找了好久。”


    “白粥?!”


    尤桐如遭雷劈,她面目狰狞地看向霍知燕,“连白粥也是真的?”


    “什、什么?白粥肯定是真的啊,妈你……”


    尤桐难以置信地退出厨房,她回头看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豆浆和油条。在这个位置,曾经真的有那么一锅白粥。而她站着的位置,曾经真的有一个餐边柜。


    甚至在她的脚下,还有一个被碰掉的照片框。


    “妈……”


    一只手掌拍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的冷汗拍实在身上。


    尤桐惊慌失措地大喊:“别碰我!”


    她看过去,是霍知燕同样惊慌失措的脸。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张照片会在橱柜里,要是我知道肯定不让你看到!我知道你还很生阿爸的气,但是……”


    “不是!”尤桐愤怒地大喊。


    “不是什么?你、你不生气了吗?可是你看起来还是很生气啊……”


    “不是,”她顿了顿,“那不是我的人生!”


    “离婚啊。”


    “离婚就离婚。”


    比她还崩溃的声音莫名在她耳畔炸开,她听着决绝的语气,心底的不安一波接着一波翻涌。


    “什么人生?妈,你别吓我。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要不我们去拜拜吧?”


    尤桐没好气地说:“拜什么啊?”


    “拜神啊。”


    “神?”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