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 85 章

作品:《照破山河

    陆庭松的目光在莫望的脸上停留片刻,帐内炭火的噼啪声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次爆裂都敲击在寂静的空气里。


    两人凝然的身影,在牛皮帐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案几上的油灯灯苗不安地跳动着,将陆庭松眉宇间的沟壑衬得愈发深邃。帐外,北风裹挟着雪粒,一阵紧似一阵地拍打着帐幕。


    奇袭粮道,深入敌后,跋涉险峻的北麓山路,还要在敌人重兵布防的鹰愁涧动手,这无疑是九死一生的险棋。非大智大勇、兼具胆识与韧性者,绝不可担此重任。


    帐内暖意融融,炭火驱散了边塞的严寒,却化不开陆庭松心头的凝重。


    他的思绪飘回到数年前。彼时莫望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校尉,在一次小规模冲突中,以寡敌众,死战护住侧翼,身被数创犹自酣战不退,那一股狠劲与忠诚,他至今记忆犹新。


    这些年,莫望跟随他南征北讨,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成长为他麾下最锋利的尖刀,其能力与忠诚,他毫不怀疑。


    此刻帐内沉默,只有风雪声和炭火声交织。终于,陆庭松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他喉结滚动,沉声吐出一个字:


    “好。”


    这一个字,砸在两人的心头。


    陆庭松站起身,绕过案几,厚重的战靴踏在铺地的毛毡上,悄无声息。他走到莫望面前,抬手,重重拍在莫望肩头的铁质护甲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莫望,”陆庭松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本将军予你三千精锐。记住,要军中最好的骑手,最悍不畏死的锐卒,马匹也需是最耐寒擅走的。”


    他踱到帐门边,掀开厚重的挡风毛毡一角,凛冽的寒风立刻倒灌进来,吹得灯火一阵飘摇。外面唯有巡营士兵的火把在远处摇曳,如同鬼火。


    “三日后子夜出发,无论风雪是否停歇。绕行北麓,那条路险峻异常,人迹罕至,但也正因如此,南洹人的防备或许会松懈些。务必隐秘疾行,昼伏夜出,尽可能避开一切可能的眼线。”


    他放下毛毡,转身看向莫望,目光如晦:“抵达鹰愁涧后,一切需你临机决断。焚毁粮草乃是首要,但若事不可为,”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以保全兵力为上,不可恋战。这三千儿郎,你……要尽可能把他们带回来。明白吗?”


    莫望单膝跪地,抱拳领命,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音:“末将遵命!将军重托,末将纵粉身碎骨,亦必竭尽全力,断敌粮道,以报将军知遇之恩!”


    陆庭松深深地看着他,伸手将他扶起:“起来。去准备吧。所需物资、向导,尽可调用。这三日,让将士们饱食足睡,养精蓄锐。”


    “是!”莫望再一抱拳,转身大步离去,厚重的帐帘落下,隔绝了他挺拔的背影。


    帐内恢复了安静,炭火依旧噼啪作响,除此之外,陆庭松只听得见自己杂乱无序的心跳。


    他闭了闭眼,走回案前,手指拂过粗糙的军事地图,落在标注着“鹰愁涧”的那个险要处,眸光微动。


    陆庭松知道,自己将莫望和三千精锐送上了一条最危险的道路。这一步棋,若是成了,可定乾坤;若是败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用力按了按地图,仿佛要将那一片山河牢牢掌控在掌心。


    良久,他对外面沉声道:“传令,升帐议事。”


    ————


    接下来的三日,山雨欲来。


    校场上,操练的号子声比往日更加嘹亮,也更加急促。士兵们顶着风雪,反复演练着阵型变换、冲锋陷阵。


    斥候的往来变得异常频繁,他们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军营与茫茫雪原之间,每一次归来,都带来最新的敌情。


    中军大帐内,灯火常常通宵达旦。陆庭松几乎不眠不休,与麾下主要的将领、参军们围在巨大的沙盘前,反复推演着正面佯攻与侧翼奇袭的每一个细节。


    “大将军,挛鞮顿用兵狡诈,其在缇雅草甸的布阵,看似松散,实则暗藏杀机。我军佯攻,若力度不够,恐难以使其主力深信不疑。”


    “但若攻势过猛,伤亡势必增大,且若莫望那边未能及时得手,我军恐成骑虎之势。”


    一位鬓角花白的老将军指着沙盘上代表南洹军的蓝色旗帜,不无担忧地提醒道。


    陆庭松凝视着沙盘上那片象征缇雅草甸的微缩景观,沉声道:


    “叶老将军所虑极是。故而我军佯攻,死死缠住挛鞮顿的主力,让他觉得有机可乘,却又无法轻易击溃我们。”


    他拿起代表己方奇袭部队的一枚红色小旗,稳稳地插在鹰愁涧的位置,动作果断:


    “一切的关键,在于时间。莫望需要时间迂回跋涉,我们需要时间耐心牵制。让军中多备弓弩箭矢,盾牌额外加固。”


    陆庭松的话音再次停顿,他细细思索片刻,抬眸时候再次开口,声音也更低缓许多:


    “所以,此战前期,务必沉住气,以守为主,依托车阵、盾阵,层层消耗南洹骑兵的锐气和体力。”


    “要让他不断投入兵力,如同陷入泥沼,将注意力完全吸引在正面战场,无暇他顾。”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沙盘上比划着双方可能的运动路线,眉头紧锁,化不开片刻放松。


    “传令下去,多备弓弩箭矢,盾牌加固。此战,前期以守为主,依托车阵、盾阵,消耗南洹骑兵的锐气。”


    另一位年轻些的将领皱眉道:“将军,如此打法,将士们恐怕会打得憋屈。”


    陆庭松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憋屈,总比白白送命强。我们要的是胜利,不是一时之快。”


    “此战若胜,边境可安数年。届时,朝廷必有重赏,阵亡者优加抚恤,生还者个个都是功臣!”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重的分量:“这一战的胜负,不仅关乎边境安宁,更关乎我等身后万千百姓的安危,关乎无数将士的性命,乃至……”


    他的眼前闪过临行前的画面,心头一紧,声音愈发坚定,“乃至我等能否兑现对家中亲眷‘凯旋归来’的承诺。”


    帐内众将闻言,神色皆是一凛,纷纷抱拳:“末将誓死追随大将军!”


    雪,从莫望领命那天起,就一直没有真正停歇过。


    到了第三日的傍晚,雪势骤然加剧,天地间一片混沌。狂风从营帐的缝隙中疯狂钻入。


    中军帐内,陆庭松推开帐门,望着外面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眉头紧锁。这样的天气,行军速度必然大受影响,山路会更加湿滑难行。


    “将军,如此暴雪,天地不容,莫将军他们……这路途……”副将站在他身后,望着门外的狂风暴雪,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声音被风声扯得有些破碎。


    陆庭松沉默片刻,缓缓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这风雪固然增加了行军的难度,但也极可能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


    “南洹人绝非蠢材,但也正因如此,他们绝不会料到,有人敢在这种鬼神避易的天气里,穿越北麓天险。”


    “传令莫望,计划不变。另外,将营中最好的御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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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膏和烈酒,优先配给他的部队。”


    “是!”


    子夜时分,雪势达到了顶峰。狂风怒吼,几乎要将营帐连根拔起。整个大营除了必要的哨位和巡逻队,大部分将士都已歇下,为明日可能爆发的大战积蓄体力。


    但在营寨的西北角,却始终浸泡在一片寂静之中,连半点动静也捕捉不到。


    三千精锐死士,已然集结完毕。人人衔枚,连战马的四蹄都用厚实的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马嘴也被套上笼头。


    没有号令和火把,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从耳边掠过,再一去不回的奔向天际。


    士兵们静静地站在及踝深的积雪中,无言中连呼吸都被覆盖,胸膛微弱起伏间,唯有在口鼻间的白气,尚可证明他们仍在呼吸。


    莫望全身甲胄,外罩白色披风似霜雪织就,此刻正携着满身寒意,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他目光沉重,逐一扫过这些即将随他赴死的将士,最终也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刹那间队伍如同融入暴风雪中的一道道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营的庇护,向着耿山北麓群山去。


    风雪立刻吞噬了他们的身影,脚步声和马蹄声被风声掩盖。


    陆庭松站在营寨辕门内一处地势稍高的瞭望台上,身上落满大雪,覆在身上恰如一层薄衣。


    他极力远眺,目送着那支队伍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直到眼睛被风雪刺得生疼,直到再也感受不到任何队伍存在的气息。


    风雪扑打在他刚毅的脸上,冰冷刺骨,眉眼结上了白霜。


    “……活着回来。”他对着风雪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良久,他才转身,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走回中军大帐。


    ————


    翌日清晨,风雪依旧未有丝毫减弱,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然而,战争的脚步并不会因天气而停滞。


    “咚!咚!咚!”


    沉闷而巨大的战鼓声,穿透风雪的屏障,在耿山脚下隆隆响起,如同巨兽的心跳,震撼着雪原。


    大戠军队的主力,在陆庭松的亲自指挥下,如同缓慢移动的黑色潮水,在缇雅草甸的边缘列开阵势。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虽然被雪花打湿,依旧显露出狰狞的图案。


    队伍的最前方,是紧密相连的盾牌阵,一面面高大的盾牌组成了一道移动的城墙。盾牌缝隙中,伸出密密麻麻的长矛,如同刺猬的尖刺。


    盾阵之后,是严阵以待的弓弩手,箭镞在昏沉的天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幽光。两翼,则是随时准备突击的骑兵,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连成一片。


    对面,南洹军队也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同样阵容严整,尤其是骑兵,人马皆披着厚实的毛皮保暖,马刀雪亮。


    南洹主帅挛鞮顿,一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汉子,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望着逐渐逼近的大戠军阵,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生于南洹,知晓在这种天气下,大戠军主动进攻,无异于自寻死路。


    “进攻!”陆庭松位于中军,令旗挥动。


    战鼓声骤然变得急促!大戠军队的方阵开始稳步向前推进,脚步声隆隆,踏得积雪飞溅。他们保持着严密的阵型,一步步压向南洹军的阵线。


    挛鞮顿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轻蔑:“想稳扎稳打?哼,在这草甸上,是我骑兵的天下!儿郎们,冲垮他们!”


    “呜——呜——”


    南洹军中号角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