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脊杖二十
作品:《王爷想从良,王妃偏不让》 顾惊鸿只觉一股力量自心底涌起,支撑着她虚软的身体。
她必须起来。
纤长的手指扣住床沿,她撑起身子,墨发如瀑般滑落肩头。
原本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此刻清亮如寒星,直直望向玄汝。
她开口,声音虽还带着病后的沙哑,“传膳。”
玄汝微微一怔:“你说什么?”
“传膳。”顾惊鸿重复道,声音提高了几分,清晰地传到了门外。
一直守在门外的公孙彻远闻声,竟亲自端着红木食案快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目光黏在顾惊鸿身上,话却是对着玄汝说的:“还是玄谷主医术高明!不过略施几针,惊鸿便能起身用膳了,便是宫里的太医令也未必有此等手段。”
玄汝面上掠过一丝不自在,只勉强笑了笑,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顾惊鸿。
却见顾惊鸿对她展开一个纯粹礼节性的微笑。
玄汝心下顿时了然——阿鸿这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她与萧承砚站在一处的无声抗议。即便他们所做的一切,初衷是为了护她周全。
看着顾惊鸿神色自若、举止优雅地用着清粥小菜,玄汝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认识顾惊鸿多年,何曾见过她需要旁人小心翼翼护在羽翼之下?其他不说,潜渊阁主的位置便是她自己挣来的。她本就是翱翔九天的凤,便是遭遇再大的风浪,至多不过是痛饮几坛烈酒,醉过一场,便又能重整旗鼓。何曾……真正被击垮过?
王爷他,是否……太过谨慎了?
就在玄汝出神之际,顾惊鸿已用完简单的膳食,吩咐侍女为她更衣。
一身利落的劲装取代了宽大的寝衣,勾勒出她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身形。
公孙彻远望着眼前这位容光慑人的夫人,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惊鸿,父亲母亲其实……很是记挂你。我们成婚至今,还未曾正式敬过茶,你看是否……”
顾惊鸿正低头系紧腕间的袖箭,闻言,眸光淡淡扫过公孙彻远写满期盼的脸,语气平静无波:“我尚有要务待处理,敬茶之事,便有劳公孙公子代为了。”
她不愿去敬茶,不唤他“夫君”,甚至不唤他“彻远”,只疏离地称一声“公孙公子”。
公孙彻远压下心中的失落,忍不住又道:“惊鸿,我们终究已是夫妻。父亲母亲是真心喜欢你……”
顾惊鸿将一柄寒光内敛的匕首插入靴侧,理了理衣袖,闻言抬眉,眼尾那颗小痣仿佛都带上了几分锐利:“喜欢我?还是喜欢‘烬王义妹’这块招牌?或者是我能带来的别的什么?国公爷深谋远虑,自有其考量,不是么?”
公孙彻远一时语塞。
她竟然用醉酒那晚,他回答她的话,来反击他。
那一瞬间,公孙彻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就好像眼前这个完美到令他甘心情愿臣服的女子,身上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中透出的,是更加吸引他的光芒——她似乎变得更好了、更和他心意了,但也……有些无所适从。
很久之后,公孙彻远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他倾慕顾惊鸿完全是出于顾惊鸿的耀眼夺目,可那份耀眼是她收敛锋芒控制后的结果,而不是真正的顾惊鸿。
如今顾惊鸿将她那份“锋利的完美”展现了出来,她似烈日,似燎原之火,赤诚热烈、光华耀眼,她的心性自然同一般的女子大相径庭。
这些外露的锋芒忽然就勾出了公孙彻远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忧——他下意识地担忧,这般璀璨夺目的女子,并不是他公孙彻远几句温柔的话便能相与的。
她这样的女子,大约也只有烬王那般身具雷霆手段、心怀四海之量的男人,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收敛羽翼。
只是当下的公孙彻远并未意识到这中间的关窍。
他只是木然地点点头,由着顾惊鸿和玄汝消失在国公府的门口。
马蹄踏雾,顾惊鸿与玄汝二人并辔,朝着潜渊阁的方向而去,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自顾惊鸿执掌权柄以来,潜渊阁早已气象一新。
昔日那些游走于灰色边缘、乃至沾染着血泪的营生,诸如人口贩售之流,皆被她以铁腕一一剔除。
此举自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一时间暗流汹涌,明枪暗箭也曾耗费她无数心神方能平息。
然而,顾惊鸿凭借潜渊阁身为天下情报中枢的天然优势,更怀着一份不为人知的私心——以己身之力,为远在西南征战的萧承砚积攒一份看不见的福佑与民心。
她引领着潜渊阁,做了许多惠及黎庶的实事。
春种秋收的农情互通,州县吏治的暗中监察,乃至灾荒时的物资调配……一桩桩,一件件,如春风化雨,悄然改变了潜渊阁原本的模样。
然而,世人观念的扭转,总需时光磋磨。
纵使潜渊阁已竭力洗去昔日阴霾,渐有拨云见日、跻身清流之象,却终究难逃悠悠众口与猜忌目光。
毕竟,它非以武学宗师或名门正派之道立于世,其根基,依旧盘踞于那无所不至的情报网络,与专解天下疑难之事的莫测手段之上。旧日“拿钱办事、不问是非”的恶名,并非一朝一夕便可尽除。
但当下的顾惊鸿可没空想这些,她一身劲装入阁,顺手将马鞭丢给迎上来的一个婢女:“去,把谢副阁主叫过来。”
顾惊鸿看着神跟在她身后思飘忽的玄汝,更加确信了谢琰对此事的了解。
“阿汝?”顾惊鸿问道,“在想什么?”
玄汝被她的声音唤回,摇摇头:“……没什么。”
顾惊鸿挑眉,点了点头,在首位坐下。
只是片刻,便看见一身绯红长袍的身影前来,长身玉立。
谢琰一只脚刚踏入房间,便看见玄汝也坐在一边。他似有些意外的光芒掠过,而后又颇为疑惑地看了玄汝一眼。
玄汝眼睛水汪汪的,眸中似有很多话,但最终只是冲谢琰眨了眨眼眸,而后垂下。
谢琰当下便觉玄汝眼风不对,略一思索,已明白今日惊鸿为何如此着急找他。
而坐在首位的顾惊鸿自然将两人之间的这个不经意的互动看在了眼里。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比她预料的还要再好些?
“阁主。”谢琰拱手,“找我有何吩咐?”
顾惊鸿眼眸一眯,瞬间品味到了谢琰话语中的不对味。
他称她“阁主”,但不自称“属下”。若是放在寻常,顾惊鸿根本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但今日不同了,谢琰的这句开场白更像是对他行为的印证。
也许顾惊鸿这一年来处事的手腕让他明白了她确实有几分阁主的威势在。但从谢琰的内心来讲,他并不是完全臣服在顾惊鸿之下的,她在他眼中更像是一个“能力很强但仍需要他保护的妹妹”。
而这很可能就是谢琰为什么会私自扣下西南密函的原因。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在顾惊鸿的脑海中飘过,她看着谢琰,又看看玄汝:“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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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什么时候的事?”
这便是实打实的意料之外的转折了。
一句话问出口,玄汝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连谢琰都下意识咳嗽了一下。
“阿鸿,我们……”
当先开口的是玄汝,漂亮的眼睛眨着,看着顾惊鸿,又看了看谢琰。
顾惊鸿一抬手:“阿汝,你让他说。这事不应该是他来同我说么?”
她的情绪很奇怪,既没有因为玄汝不告诉她而生气,也没有因为他们两个能走在一起而高兴,而是一种淡淡的抽离感。
谢琰看着玄汝,道:“我们……在一起三个月。”
“三个月……”顾惊鸿喃喃,“同他失联的时间倒是吻合。”
他。
玄汝和谢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可两人一时间都没有看懂顾惊鸿在想什么。
片刻后,另外两位阁辅和阁中掌记都到齐了,顾惊鸿再度将眸光落在谢琰身上:“所以谢副阁主,你可有事瞒着我?”
谢琰身形一僵,随即抬头,“惊”字还梗在喉咙口,他忽然转了个调,“阁主何出此言?”
顾惊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过去一年,我特意命你对西南来的线报要有所警觉,谢副阁主莫不是……警觉过头了,将原本应该事无巨细都呈给我的东西,自行做了筛选?”
“所有讯息,均已按照惯例,整理呈报给阁主过目了,其中绝无自行做了筛选的情况。”
“都给了?”顾惊鸿的声音依然平缓,但冷冽之意却不减反增,“他消失了三个月,这么重要的消息,传回来的就一句话?你告诉我都给了?”
“西南那边信息传回来的时候确实遇到了一些阻碍……”
顾惊鸿霍然起身:“阻碍本身也是一条信息,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却偏偏压着?!”
谢琰:“……”
顾惊鸿看着沉默的谢琰,眼中最后一丝暖意彻底湮灭。
“来人!”
两名身着玄色劲装的潜渊卫应声而入,肃立待命。
“按照阁规,副阁主谢琰,隐匿重要情报,擅作主张,其行已构成渎职与僭越。即日起,卸去谢琰副阁主之职,收回其对桩目阁的管辖权,脊杖二十,禁足于阁中思过斋思过一月,未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命令既下,满堂皆惊。
脊杖二十……这,即便不死也半条命没了。
玄汝脸色煞白,上前一步想要求情,却被顾惊鸿一个眼神制止。
“潜渊阁行事,便不劳江湖其他门派参与了,若有人求情,脊杖四十。”
玄汝当即心下一空,愣愣地看着顾惊鸿。却见她神色平静、声音极稳,竟是连半点凌乱失矩都无,清冷得像孤立山顶的松,旁人就不该冒着跌落悬崖的危险去关心它的!
谢琰蹙着眉,对着玄汝摇摇头,而后又直身而跪。
砰——
刑杖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谢琰身形一颤,顿觉喉咙口有腥咸涌起,又被他强行压下。
砰——
尚未缓口气,第二杖又汹汹而来,谢琰的嘴紧紧闭住,原本白皙的面色血色开始褪去。
玄汝已是捂着嘴背过身去不敢看,只有顾惊鸿定定地看着谢琰,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死死抓着。
第三下、第四下……第十下,接连的杖刑之声不绝于耳。谢琰已经跪不直了,虚软的身体无法再支撑他压制口中鲜血,从他的嘴角流淌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