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灵力大漏特漏!

作品:《钝根少女和她的落难神君

    海风咸腥,浪涛如雷。


    此刻的渠离彻底傻眼了,一个小小的遁诀,竟将她甩离碧梧川数百里!师父不是这样教的啊!


    更不要说,丹田里痛得像是要爆炸了。


    每呼吸一下,都能感觉丝丝缕缕的灼热灵力不受控制地向外散逸,她的身体像是个漏气的口袋,所有的风都要从身体钻出去。


    掌心的金芒不再变暗,之时仍旧闪烁着,随时可能再次决堤一般。


    瘫坐在地许久许久,那剧烈的撕扯感才稍稍平复,


    但看天色渐晚,她还是得回去,不然就像应了师兄们说的“今晚就现行了”。


    于是,她凝神再掐诀,丹田那股新得的灵力立刻如同野马脱缰,身体便被巨力抛掷到空中!


    还来不及收势,再睁眼,人已经滚进姑江镇最热闹的胭脂铺前。


    满街红灯笼晃得人眼晕,隔壁勾栏飘来浓烈的香粉味,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虽然不是碧梧川,但勉强也算是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庆幸,余光瞥见一个立着不动的人。


    勾栏檐下玉栀子灯晃得妖娆,映出他驻足仰首的剪影。


    那人的侧脸白得晃眼,再一看,不就是山里遇着的贼妖吗?


    渠离瞧他盯着灯笼穗子足足数了十息,竟抬脚就往里走了。


    还未到掌灯时分就来寻欢,这做派果然与讹诈术一脉相承。


    “回碧梧川!”她定心凝神、闭眼急念。


    再睁眼时满室甜腻熏香扑面而来,藕荷色纱帐层层叠叠,一旁的木床上,有一对红绿双线绣的交颈鸳鸯枕。


    还未及细想,门外老鸨尖细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客官稍候,秋情姑娘这就来。”


    语调里夹着谄媚,掺着算计,就是没有真心。


    她恼得很,竟然不小心踏入了会有损修为的烟花地!


    转身要逃,却撞进一双黑琉璃色的眸子里。


    贼妖不知何时立在屏风侧,玄衣上沾着几星胭脂印,手里还攥着本《勾栏韵事辑录》。


    他不声不响,又一脸不那么好奇地打量着她。


    “所以……”他伸出食指朝上,举动之潇洒跟他磕磕绊绊的言语很不相称,“你还在这里兼差。”


    他翻动书页,指尖停在某行小字,好像已经找到了她的大名。


    “所以……”她退了一步,反手扯下半幅纱帐,挡住门口,“你还有这种癖好。”


    他忽然向前半步,慌得她后背抵上妆台:“是因为……我给你的不够多吗?”


    “什么?”她一时不明,接着恍然明白他指的是学识之事,虽然驴唇不对马嘴,但也够恶心人了。


    脸色一沉,她压制住意欲吞吐的芬芳,“你会说话吗?!”


    “人话,绝对不大会。”他倒是诚实。


    她被这屋子里浓郁的脂粉香熏得逐渐暴躁:“不会说就别说!”


    门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声。


    渠离握住妆奁里的螺子黛作势威胁道:“别再跟着我!也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门嘎吱一响,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推门而入,一脸的春风妩媚,见了屋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时,不禁掩口讶然。


    下一瞬,渠离已经消失了。


    这一次起意太快太急,丹田那本就不稳的灵力滚水一般在体内沸腾冲撞。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竟然升到了半空,整个身体像是被吹鼓到极限的皮囊,衣物绷得紧紧的,连嘴都鼓得关也关不上。


    夭寿啦!救命!救命!她无声地大喊。


    空中的风仿佛找到了入口,呼呼地往她身体里灌,灌得她越飞越高。


    正像一只圆形的纸鸢,就要断线之时,她使出法力企图压制这倒海翻江一般的膨胀。


    两相对抗之下,身子如同扎破的皮囊,灵力瞬间从丹田裂缝狂泻。


    失控的下坠感袭来,她极速旋转着,狠狠掼向地面。


    一阵头晕目眩中,她闻到了晒干的稻草味、泥土腥气,睁开昏花的眼一看,竟然到了老家院子。


    “果核子儿!你怎么回来了?”爹娘渠老八和渠尤氏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果核子儿是她的小名,外人要逗她取乐的时候,就会叫她果子狸,因为没人记得住她的名字。


    渠离爬起身来,拍去尘土,压下翻腾的羞恼,挤出一个惨兮兮的笑:“这不是,女儿学了移身换位,特来展示!嗖一下到家了!”


    渠老八的眼珠子都睁大了。


    渠尤氏更是一手捂胸,一手扶额,晕了过去。


    好一阵忙乱过后,渠尤氏回过神来死死抓住渠离:“真会仙法了?”


    “真的!”渠离拍着胸脯,还从袖中颇为豪气地掏出九文钱来,说是补贴家用。


    爹娘的狂喜一下子就让她十年的憋屈烟消云散了。


    娘去割腊肉,爹去打壶酒,她进屋里寻了件旧衣往腰间一系,死马当活马医地死死勒住腰腹。


    窒息的压迫感传上来,却也神奇地暂时堵住了那灵力外泄的“破口”,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陪着爹娘喝了几杯家酿黄酒,直到月上中天,她才酒意微懵地辞了二老。


    酒似乎麻痹了丹田裂缝,拉扯感柔和下来,这一次再施法,终于如愿回到了山上的守藏阁外。


    裹着酒劲落在门前的石阶上,月亮正卡在飞檐兽首的牙缝里。


    她趔趄着扶住门框,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落眼发现写得最炫的《裁云诀秘要》孤零零散落在地上,好像还被人踩了一脚。


    “遭贼了?”她嘟囔完,才警觉到门是开着的。


    扭头开了一圈黑乎乎的四下,她屏住息从门缝里挤进去。


    阁内昏暗,什么声响都没有。


    忽然,一个身影从书架后现出来,吓得她立刻挥拳去打。


    拳出得太猛了,指根撞在书架上,痛的她呲牙咧嘴,不成想,丹田那道裂缝如同决堤般再次崩开,灵力如洪流汹涌而出!


    拳风扫过西墙时,整排书架应声而倒,伴随而出的是一道刺目的金光,将昏暗的守藏阁照得亮如白昼。


    奇怪的是,那失控的力量泄洪般涌出后,她瞬时好受了许多,只是强烈的虚脱感漫上来,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另一头,一个东西应声倒地。


    渠离踩着《灵草纲目》扑过去,只见一人斜躺在地上,怀里还抱着本《妖怪的降后护理》。


    对方捂着胸口痛苦地咳了数声,没了声息。


    她醉眼朦胧,但也接着将灭的金光看清了,竟然又是他!


    这个贼妖!真是阴魂不散!


    “头先我说什么来着?你不会说人……的嘴,也听不懂人的音吗?”她揪住对方衣领往上提,语无伦次地教训着,却被他袖中滑落的果子砸中了脚面。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松开手,这才看清他嘴角流出一道血痕。


    男人慢吞吞朝她抬起右手:“还我......”话未说完又咳起来,几滴血沫子溅在她脸上。


    “说了没有你的学识!”渠离甩开他时差点被腰间散落的旧衣绊倒,“你就死心吧!”


    对方微搐着撑坐起来,靠在墙上,奄奄一息地望着她,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般狼狈模样,倒比白日里端着架子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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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顺眼些。


    沉默中好像有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先出声的那一个人就会输,所以谁也没开口。


    此时,一道猩红从他耳后蛇行而下,在颈项处拖出蜿蜒的痕迹。


    渠离这才慌了,颤着指尖立刻念了一遍现形咒。


    咒音刚落,她就看见眼前这具凡人身躯的每道伤口都在咒术下纤毫毕现,破碎的脑后正渗出更多暗红液体,流到地上画出一汪血泊。


    她猛退一步,怎么也不敢相信:“你是人?!”


    灵光派门规不算很严,但有一条万万不能破,那就是不可伤害手无寸铁之人,而她这一掌竟打碎他头颅?!


    “是……”对方已经气若游丝,眼里却有些疑惑,“怎么……还不像吗?”


    她左右张望,真的想喊个人来听听,听听这个人说的话,哪一句是正常人说得出来的?


    但是四壁内外,哪还有第三个人?


    只有一个醉醺醺的,急欲逃离现场的犯案人,还有一个甚是不正常的倒霉家伙。


    “你到底为何一直跟着我?”她厉声质问,其实已经方寸大乱,唯有先退到门边,脚一勾一抬,把门关紧了再说。


    三步之外,她都能看清白日里那双疏离却清亮的眸子正在灰翳中涣散,他自言自语地问道:“是啊……为何呢?”


    她一辈子都没有伤过人,在功成名就的第一天,就犯下这么大的错事,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乐极生悲。


    “你坚持一下。”她抽出自己的棉帕,在男人后脑绕了三匝便已浸透,鲜血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流下来。


    她一面在地面上抹掉着黏糊糊的触感,一面迅速避开身子,又不忘喊:“别死!你别死!”


    更漏声突兀地从山上传来,子时的梆响像是捶在心口,“再坚持一会儿,天亮了我找虚风开药房的门,给你找药。”


    她想好了,这事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最好明日第一时间去拿了药来给他续命,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走。


    反正她的“回”字诀如此不精湛,届时有多远送多远,大不了她时常“回”去看望一下伤势就好。


    看他没有反应,脑袋重重地垂着,身子骨虚弱地斜靠在梁柱上。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想察看他的情况,又不敢靠过去。


    “祝渊。”他答,而她脑瓜子嗡嗡作响,压根没有听清。


    “过来。”他又微微启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看我不捏死你。”


    这回她听清楚了。


    “还有斗志就好。”她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酒劲混着疲惫恐惧上涌,她瘫软下来,“我不是故意伤你的,谁叫你擅闯要地呢?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死了我一定给你烧很多很多金元宝,从上元节到下元节。


    “你想要学问是吗?我可以做很多文房四宝、四书五经来烧,保你下辈子做个秀才老爷,人人艳羡。还保你学识再也不掉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想让他和自己都保持注意力,再坚持下去。


    其实她心里清楚,他伤得这么重,其实已经无药可救了。


    一旁的祝渊是什么时候闭上双眼再也不动的,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


    守藏阁死寂。月光冰冷。


    沾血的掌心烫得好像不是刚从死人身上抹下来,而是从她手心漏出去的。


    正此时,一个孤注一掷的念头,猛地浮上心头:


    他既然知道自己在守藏阁住,恐怕不管送得多远都有可能找回来。


    而今日,她练成了这般神勇的法力,那么,彻彻底底地抹去一个不该存在的“麻烦”,应当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