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走,感觉里兴瞬间空了大半,整个观东陷入了沉寂。


    各家各户都有父亲、丈夫、兄弟和儿子上了战场,实在令人高兴不起来。


    刘宁留下了傅杭,傅杭协助夏知霜处理很多事务,像四郡底下的大州小州申请的各项拨款,她没接触过,心中没底,傅杭熟门熟路找出昔年的账册。


    夏知霜听他详细讲解,翻阅往上三年的拨款记录,差不多能摸清什么款项能拨,什么款项是禄蠹在捞财。


    刘宁离开后,平时装得两袖清风的贪官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想趁她不懂政事,管得宽松,大吃特吃公款。


    贪官派了加急文书,明面上是催促她速速决断,暗地里以“延误一日当地百姓多受苦一日”为由逼迫她快点拨款。


    偏偏夏知霜不喜受人胁迫,看得怒火中烧。


    她把禄蠹的名单抄下来,让傅杭拟定罢官书,用总督印盖上章印。


    罢官的理由很充足,收受贿赂。证据是她从青阳城一比一搬过来的陈父密室中,陈父与该官员的书信往来,和记录那么多年的送礼送钱的账册,种种明细罗列得清清楚楚,绝无抵赖的可能。


    总督印是刘宁特意留下,他预料到会有这个局面,把大印留给她用来震慑贪官污吏。


    她那时还笑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不怕我滥用职权?”


    “你明目张胆问我,正说明你不仅不会滥用,还会慎用。”刘宁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四下无人偷香一口。


    她心里美滋滋,嘴上故意说:“那可说不准。诶,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真不后悔把最贵重的大印交给我保管?”


    刘宁扣紧她腰杆,香软娇躯更深的依偎进他怀中,他低低笑道:“这世上我唯你一个亲人,只你一个能全然信赖,我的一切愿与你同享,无论将来发生何事,绝不后悔当时当下。”


    刘宁跟她一样敢爱敢恨,他的全心信任让人欣喜,亦感沉重。


    夏知霜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看着傅杭领走罢官书的背影,有种大权在握的难以言喻的爽快,也有种生怕做错决定的恐惧,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现在叫傅杭把罢官书拿回来还来得及。


    但她顿足目送,从头到尾没有出言阻拦。


    恐怕刘宁想不到她会那么快就使用了大印,他原意是想留给她傍身,她擎着大印,官员们的生杀大权握在她手中,那些假公济私的贪官有所顾忌,不敢肆意妄为。


    刘宁是想要她虚张声势,震慑狗官,手段偏温和,而她直接用了大印整治狗官,方式偏激进。


    鲁元得知她豪放的罢官手法后,也是给了“激进”的评语。


    夏知霜解释说:“震慑他们也无不可,只是接下去要面对他们退而求其次的百般试探,烦不胜烦。不如杀一儆百,让他们知道别轻易惹我才好。”


    她事多人忙,没空应付那些狗官的无理取闹,从根源上杜绝他们的冒犯是最高效的办法。


    鲁元捻了捻胡须,没再多说什么,面上风轻云淡,心底惊讶和欣赏她的狠辣。


    他从前指导过她如何在陈记站稳脚跟,她立足后能牢牢把控陈记至今,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他都做好了会被她来信咨询后事的心理准备。


    现在她自行决断罢官,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总督想方设法娶回来的这位夫人,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鲁元有心试探,复问:“空缺出来的官职,不知夫人作何打算?”倘她瞻前不顾后,没有主意,他可要借机推荐自己的门生了。


    夏知霜微微一笑:“军师日理万机,岂能让军师挂心这些小事?我已拟好了人选。”


    “莫非是聚贤庄的人?”那都是些粗人,如果真是从聚贤庄铨选,鲁元可就有话要说了。


    夏知霜摇头:“聚贤庄的贤才无资无历,尚不能担当重任,空缺的位置该由官场上的贤能去填补。”


    至于怎么填补,那很简单。


    陈父的密室中收纳了众多官员的信息,哪个“不识抬举”不爱收孝敬,哪个是为了不被排挤而意思性的收一点做掩饰,里面的档案记得一清二楚。


    夏知霜想提拔的,就是刚正不阿的清官。


    这些人总归是少数派,填补不满所有空位,她便按照档案上没那么贪的官员再提几个上来。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为官者怀着父母心,严守底线,站在百姓那一边做实事,她当做没看到他们搂钱的黑历史。


    她觉得官场和商场有很多共通之处。


    瑜记的掌柜惯爱拉帮结派,会谋求利益而互相陷害,胆大的还会阳奉阴违偷窃公款。只要他们对瑜记忠心耿耿,不反叛她,她不会计较那些蝇头小利。


    贪婪是绝大多数人的本性,换个人上来,难保不会更贪。


    鲁元听完她的思路,彻底没了话头。


    随着几张罢官书分发下去,蠢蠢欲动的官员们奇异般的安分了,四郡的官员之间难得的和谐。


    他们一方面担心惹恼夏知霜保不住项上的乌纱帽,一方面忌惮她手中有他们和陈父的信件和账册,把柄在人家手上,他们哪里敢作妖。


    夏知霜一通雷霆手段,算是震住了官吏。


    她抽空召见了张明博,一通饶舌后,她直言道:“幽州青阳县缺一县令,”看对方面不改色,是个沉住气的人,她接着说,“还缺一主薄,若我属意你为青阳主薄,你当如何?”


    张明博没有停滞,俯首谢恩:“小生德薄才疏,承蒙夫人厚爱,愿为观东献上绵薄之力。小生岁短年少,担心绠短汲深,定会日日自省,绝不辱没夫人的栽培。”


    他谢得真心实意,虽顶着观淇第一才子的美誉,然则没有半点功名,能做个幽州主薄试试身手,已是相当好的开局。


    夏知霜满意他实事求是,没有好高骛远,不禁对他寄予厚望:“我和督宪欣赏你,不求你大有作为,但求你做个一心为民的好官。”


    寥寥数语,却是真心话,可算殷殷嘱咐。


    张明博颇为动容,深深向前一揖:“学生省得了。”


    他从善如流改口,从今往后,他算是她的门生了。


    不出几日,任职文书一一颁发,被点到名的人多年来受到同僚的排挤打压,从傅家人手中接过文书后,有种终于熬出头的欣喜。


    文书下发,尘埃落定,对此有异议的官员不便再多言,毕竟文书上盖了总督印,他们再上书反对就是藐视主君,乌纱帽同样岌岌可危。


    晋升的官员走马上任,聚贤庄的贤才陆陆续续到派发的岗位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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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知霜曾和刘宁商量过怎样安置聚贤庄的人,按照商议出的结果,刘宁设了农学和工学两个大岗,衙门就捡现成的聚贤庄,稍微改造即可。


    他们夫妇分别是两个大岗的负责人(挂名的),岗内设有官匠等职位。


    官匠顾名思义,官方雇佣的匠人,分有五个等级,以一级为尊。


    廖老伯等人如今是农学的官匠,归夏知霜名下管理。扈玉山等人则是工学的官匠,名义上归刘宁直接管理,实际上由她代管。


    官匠到岗后,该去冶炼的去冶炼,该去种地的去种地,各司其职。


    工学和农学两个官衙共用一个账房,夏知霜问过丁卯意见之后,把丁原任命为工农二学的主账房先生,配有六名伙计。


    丁卯高兴坏了,走的时候满面红光,工农二学的账房是重中之重,儿子当了那里的主账房,真正吃上了公家饭,这位置比他原先挤破脑袋都要进的彤州县衙的账房强了几倍。


    丁原欣然赴岗,他感激夏知霜的再造之恩,干起来格外卖力。


    与此同时,官匠们的家小被接到广秀楼妥善安置,广秀楼七成的空屋住了人,将来还会有人源源不断的入住。


    夏知霜此时才明白,当初刘宁要她扩建广秀是对的,后续扩建的事,她全权交给傅榆负责。


    处理完这些事,刘宁的信到了。


    他果然没有反对她使用大印,夸她这招使得好,点评她哪个步骤急躁了,哪个地方收敛了。


    看他的意思,显然对她只把张明博安插到文官体系中感到意外。他又点出三四个人来,告诉她可以安插到四郡去,似张明博那样从小官小吏培养起来。


    看到这里的时候,夏知霜红了眼眶,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不辞辛苦建立聚贤庄招揽人才,诸事亲力亲为,虽说有十分之八的好心是为了建设观东,但剩下的十分之二的私心是为了培养自己的人马。


    她和刘宁对此心照不宣。


    夏知霜自认不是想夺权,她只是觉得不安,怕自己坐不稳总督夫人之位,也怕刘宁因她的出身被人耻笑。


    他们门第悬殊,她膝下又无子嗣,背地里遭人说过不少闲话。她不止一次在茶馆食肆里听到过别人嘻笑,笑堂堂观东侯迎娶一介员外之子的遗孀。


    多少个难眠的深夜,她都害怕自己会失去现今拥有的一切。


    她越贤惠,他才不会被人指摘,保持住刘氏的威望。她坚定的招贤纳才,要在政治上也对刘宁有用,才不会时时刻刻担心色衰爱弛被厌弃。


    刘宁多少察觉到枕边人的不安,他没有限制她的野心,反而手把手指点她怎样栽培心腹。


    他口上的全然信赖不是说说而已,是实打实的落到了实处。


    这样好的丈夫,天底下难找出第二个。


    夏知霜吸了吸鼻子,含泪给他回信,温柔地叮嘱他照常用膳,百事以身体为重,万不可积劳成疾。


    他离开不到半个月,她就想念极了他。


    信送出去后,她为了转移注意力,把精力都投入到学习处理政务上。


    在傅杭的辅助,以及鲁元的佐理下,观东四郡安稳如昔,短期内暂无风浪。


    怕什么来什么,七月初,观淇汛期时,九地不少地方被山洪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