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梦。


    郑秋潆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但醒来时，天还是黑的。


    或许快要亮了吧，她想。


    郑秋潆的睡意全无，她打算起身洗漱，坐等天亮。


    在宫殿内服侍的宫女还在地上打盹，她不想麻烦别人，于是自己找衣服穿，令她惊讶的是，武后给她准备的衣服竟然是胡服，是她最常穿的衣服类型。


    会是武后命人准备的吗？还是说是徐司记命人准备的？


    郑秋潆想了想把她强留在后宫中的皇后娘娘，还是愿意相信是后者。


    「笼中鸟，金丝雀。」


    「宿空房，秋夜长。」


    .......


    穿戴整齐后，熟悉的歌声再度传来，郑秋潆本着不给任何人找麻烦的心理，强忍在寝殿中没有外出。


    可能后宫中人总是有一些奇怪的癖好，比如在大晚上唱歌之类的，其实无伤大雅，也没什么值得探究的。


    直到她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绵绵无尽的哭声，“救我，快救我...”


    身体比脑子率先发应过来，郑秋潆奔出了寝殿。


    打瞌睡的小宫女觉察到面前有一阵风掠过，半睁着眼睛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再度陷入了昏睡，并未发现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而出了寝殿的郑秋潆顺着哭声一路找寻，总算在一个宫墙根下找到了哭泣之人，她苦苦哀求，但不知道在求谁，只一直重复一句话。


    “求求你，放我出去。”


    “你是谁？”郑秋潆问道。


    她一边慢慢寻问，一边靠近这人，“不要怕，你是迷路了吗？”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太阳渐渐升起，有光照在宫墙之人的身上。


    郑秋潆的身形猛然一顿，停下了脚步。


    只因她看到了此人竟然满头白发，可面容不似老妪，是个早生华发的年轻娘子。


    白发娘子看她不再靠近，刚刚还可怜的神情突然改变，露出一脸邪笑，“怎么不过来了？小娘子？”


    郑秋潆直觉不对，转身就要跑走，可被这白发娘子追了上来，并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不一会她便失去了知觉，瘫软在地。


    白发娘子看着晕倒在地的郑秋潆，面无表情地把她拖走了。


    ***


    正午午时，麹泰如约来到了浮云楼。


    张枫将他迎到了卢有龄等人所在的厢房内，几人均是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


    麹泰自知理亏，没像之前那样跟他们耍嘴皮子，谁让他真把人家夫人送进宫里去了。在东都混了那么久，他还是知道的，皇宫不是个好去处，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基于这点他率先开口道，“牧之，虽然不是我将此事捅给皇后娘娘的，但确实是因我而起，你可以把我当作幕后主使交给皇后，然后把你夫人换出来。”


    “但我还是那个条件，替我查案。”


    卢有龄看了他一眼，他眼底有乌青，但声音很平稳，“就算把你交出去，这事也不会平息，背后那个人会继续用洛神现世，猫鼠同处一事搅乱朝堂，只有把那人揪出来，此事才能彻底平息。”


    麹泰知道卢有龄说得对，他没反驳，“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才能抓到他？”


    “还是得靠你。”王尚补充道。


    “靠我？”麹泰疑惑道。


    “我要做什么？”


    他这一问，桌上几人同时看向他，尤其是卢有龄，一改他平时又装又傲的模样，竟然说了句，“作为补偿，麹氏一族西州的案子，我会替你查的。”


    ？


    这么好说话？


    “我需要你假扮秋潆。”


    ？？？


    麹泰初听到时，以为卢有龄说错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王尚、高邱和阿罗那，然后又看回卢有龄，发现他没有改口的意思。


    “所以是真的，你不仅让我扮成小娘子，还要扮成你夫人？”


    “没错。”


    “有病啊，卢牧之。”


    毫不意外，麹泰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现在没几人知道秋潆被困宫中，我需要你扮成秋潆，在百姓面前演出戏，说明洛神现世并不是人间有灾祸，恰恰相反，洛神现世是祥瑞，是圣人与皇后治理得当，才会使神明现世。”


    “一旦针对朝堂不好的言论扭转，幕后之人一定坐不住，会想办法戳穿你这个假洛神的面目。因为作为给皇后递奏折的人，他们肯定知道，真的秋潆现在被困宫中。”


    “所以，我需要你去当诱饵，把幕后之人引诱出来。”


    卢有龄说到此处时，麹泰抬手打断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为什么不让他们扮成你夫人，非要我？”他指向另外三人，很不服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扭转言论形势，用我的人帮你造势，但我就非要扮成女娘吗？”


    卢有龄变了坐姿，以一种更舒展的姿态双手抱胸，坐在桌前，“他们不愿意，而你有求于我，就这么简单。”


    好好好，真是坦荡得想让人再跟他打一架。


    半晌，麹泰痛心疾首地答道，“行！他们不干，我干！”


    卢有龄终于露出了笑容，伸出手冲麹泰说道，“合作愉快。”


    对方咬牙切齿地答道，“合作愉快。”


    王尚、阿罗那和高邱在一旁面带微笑，齐齐鼓掌，顺带拿出了一应女娘装扮。


    “这就来了？”


    “事不宜迟，早日抓到幕后之人，秋潆能早点出来。”他可不想让她在皇宫里多呆。


    厢房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卢有龄身旁多了一位女娘，张枫看得真切，可她明明记得没叫娘子去那间屋子啊。


    “我们现在去哪？”麹泰穿着襦裙，浑身不得劲，他现在跟卢有龄想法空前一致，都想快点抓到那个人。


    “洛水。”


    洛水河畔，最适合洛神出现的地方。


    卢有龄和麹泰手挽手来到了洛水边上，两人在附近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只狸花猫再度出场，它的身后依旧跟着几只老鼠。


    “为什么你们家这只猫，它不捉老鼠？”


    麹泰带着面纱，小声说，“这就是我家团团的特殊之处，它胆子小，怕老鼠。”


    真是为所未闻，竟然有猫怕老鼠，“是你给它惯坏了，让它连本能都忘记了。”卢有龄下了结论。


    “要你管！我家团团就算不捉老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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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间最好的猫！”麹泰非常不服地扭了扭身子，这情形还真像小娘子在跟自家郎君撒娇。


    ......


    “我看你扮得挺好的，以后可以考虑多扮。”卢有龄再次下了结论。


    等到团团和它身后的几只老鼠周围，再次聚集了一批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时机已到，卢有龄挽着麹泰走到了人群之中。


    王尚不知躲在哪个暗处喊道，“这不是那个洛神吗？！洛神又跟异象一起出现了！”


    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卢有龄和麹泰两人，幸好带着面纱，不然麹泰都觉得自己要被这群人看穿了。


    “诸位，承蒙天恩，我家夫人有幸被神女借身，只是不巧，她这几日偶感风寒，无法发声，因而神女之言只能由我代为转述。”卢有龄瞎编完，看向麹泰，麹泰则拿出此生最优雅的姿态点了点头。


    接下来，众人只见白衣娘子朝着她身旁的郎君耳语几句，郎君听得很认真，还轻轻拍了拍白衣娘子的后背，让她说慢点。


    听罢，他开始朝众人转述，“诸位，如今神女下凡，一则是思念洛阳百姓，二则是感念圣人迁都洛阳，治理有方，将洛阳治理得如此繁荣，因此此次下凡是降福泽于洛阳。”


    “福泽？”


    “是什么福泽？”


    有人大着胆子问。


    麹泰又优雅地摇了摇头。


    “神女说，到时自会知晓。”卢有龄继续编道。


    这番言论说完，卢有龄和麹泰又手挽手离开了，但就在他们离开之时，竟有人想追上前来，揭开麹泰的面纱，幸而被高邱和阿罗那联手拦住了。


    还好在来之前，卢有龄预设了各种情况，让王尚做人群中的起哄者，高邱和阿罗那则负责观察周围的情况，一旦有异常，要做好防范。


    被拦住的人见没有得手，假装自己是不懂事的老实人，讪笑着离去了，卢有龄给人群中的王尚使了一个眼色，王尚点点头，便追着那人的脚步去了。


    这么沉不住气，看来这幕后之人也没多大能耐。


    晚上，卢有龄和麹泰坐在房间内，换下了女装的麹泰此刻一脸轻松。


    “子风那小子能打探到消息吗？别被人打了。”


    卢有龄觑他一眼，“子风不像你一样。”


    “我怎么了？”


    “没分寸。”


    麹泰扯了扯嘴角，不愿跟一个夫人还困在宫里的人计较，要是他的团团被人抓走了，他也一定不会有好脸色。


    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来人好像很慌张，卢有龄猛地站起身来。


    “不会是真被人打了吧？”麹泰心虚道。


    “啪”地一下，门被推开。


    “子...徐司记？怎么是你？”


    来人不是王尚，而是本应在宫中的徐司记。


    她看起来状态不好，整个人又急又慌，看见卢有龄话都说不出口。


    “怎么了，徐司记？”


    “不...不好了...郎君，女郎她！”


    “秋潆怎么了？”卢有龄见她话说一半，说话间也染上了急色。


    “女郎她不见了！”


    咚——


    卢有龄好像听见自己的心沉入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