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云渺渺久久不见京兆府尹出来，就明白他老毛病又犯了，王建这个人是个好官，但就是胆子小，不敢担责。


    幸好，她早就预料到了这点，提前让人去敲了登闻鼓。


    就在京兆府尹王建仍在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咚——”


    “咚——”


    “咚——”


    沉重、悠长、彷佛带着血泪的鼓声，一声接着一声，穿透了繁华街市的喧嚣，清晰的传入了皇宫大内，也传到了王建的耳中。


    王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这登闻鼓，非天大的冤情、迫不得已之时，无人敢敲。


    登闻鼓响起，则皇帝必闻！


    这也意味着，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跳出了他京兆府尹能够掌控的范围，直接捅到了御前！


    皇宫内，御书房


    晋武帝正在批阅奏章，听到这沉闷而急促的鼓声，眉头微微一皱。


    登闻鼓已多年未响，此刻骤然响起，必是民间有了泼天的冤屈。


    “何事鸣鼓？”皇帝的声音带着不悦，他是真不知道在他治下的长安城，居然还能出现把百姓逼到这种地步的事情。


    贴身太监早已经遣小黄门去打探，此刻附耳上前匆匆回报：“启禀陛下，是...高利贷的事情....”


    晋武帝的脸色沉了下来：“岂有此理！”


    他重重的地拍在御案上：“朕的京城脚下，竟有如此盘剥民生之事？京兆府尹是怎么办事？如此动摇国本、滋生民怨的大事，竟敢拖延不受！逼得百姓不得不敲响登闻鼓声，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晋武帝深知，此事绝不可轻轻放过，否则不但寒了天下百姓之心，更会助长权贵豪强枉法之气焰，登闻鼓已响，天下瞩目，他必须拿出态度。


    “传旨！”皇帝厉声道：“此案，京兆尹王建不得插手，他办事不利，停职罚俸半年。”


    “另着大理寺即刻派人，前往京兆府就地设堂，公开审理！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们如此胆量。”


    圣旨一下，各个部门很快就高速运转起来了。


    大理寺卿兰庭收到圣旨后，便带着一队人马去审理了。


    “哟，陛下派了兰大人来啊。”云渺渺看见是兰庭带队，笑眯眯的凑上来打招呼。


    兰庭无奈的看着云渺渺：“你不是在禁足吗？这样光明正大的出来闹事，不好吧。”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你，我这明明是帮陛下分忧呢，帮他提前清理长安城的蛀虫。”


    云渺渺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得道：“至于禁足这个事，没事，大不了我后续再去请罪。”


    兰庭不赞同的看着她，却也没有办法：“朝中对你有意见的人很多，你反正自己小心点吧。”


    云渺渺笑嘻嘻的，并不在意：“怎么说？兰大人，知道怎么查吗？要不要我给你点提示？我可是神算子喔！”


    拖长的尾音好像带着钩子，勾的兰庭心中一动，他素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但自从上次跟云渺渺一起看到了赵乾前后巨大的反差，他对这些事情也抱了些敬畏之心。


    “哦？云小姐有思路？”兰庭直视着云渺渺，好奇的问她，他欣赏云渺渺的聪慧冷静，更折服于她真材实料的玄学功底。


    云渺渺声音不高：“猛兽盘踞，自有其曹穴，蛇鼠横行，亦有其依靠。”


    “账目流向可以模糊，人证言语可闪烁，但利益勾连，如藤缠树。”


    云渺渺顿了顿，目光平静，语气却带着笃定：“兰大人不如去查查吏部左侍郎，相信会有眉目的。”


    “崔文...”兰庭下意识低语出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震颤。


    他自己可能都没发现，当云渺渺说出吏部侍郎的时候，他已经相信了云渺渺，这对他这种秉公的人来说，相当于还没查证，就已经给人定罪了，是很奇妙的一个反应。


    大理寺没有酒囊饭袋，又有了云渺渺的提示，很快，一条条隐秘的线索浮出水面。


    崔文身为吏部左侍郎，是吏部的实权人物之一，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登闻鼓响一出，他就收到消息知道他发放高利贷的事情怕是暴露了，后面又听说云渺渺正是其中的主导者，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他招手喊来小厮，趁事情还没恶化到最后一步，他还没被管控自由，去信给了林博文，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我这次没栽，我必让云渺渺付出代价。


    这边厢，兰庭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此案涉及到的巨大银钱惊到了，不仅涉及银钱众多，涉及到的官员也是众多。


    崔文一系的文官，居然几乎都经手过这印子钱，甚至不少他的门生就是靠着这印子钱贿赂上峰，拿到优良考评，最后升官的。


    兰庭拿不住主意，一时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索性先报给晋武帝了，由晋武帝定夺。


    当兰庭将初步查证的结果，连同涉及崔文的那些线索一同呈报给晋武帝时，御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啪！”


    皇帝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他面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难以置信和滔天怒火。


    “崔文……好一个崔文！朕的吏部侍郎，朝廷的三品大员！竟然……竟然是盘剥百姓、喝血食髓的最后推手？！”


    晋武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吏部！掌管官员遴选的吏部！自己就先烂透了！我大靖朝堂之上，有多少官员是靠着这等龌龊银钱爬上来的？啊？！”


    他猛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疾走，如同困兽。


    他想起崔文平日在自己面前那副道貌岸然、忧国忧民的模样，此刻只觉得无比恶心！


    这是动摇吏治根本、侵蚀帝国根基的大案，都已经闹到敲登闻鼓了，若还是不能彻查清楚，恐怕就要民怨沸腾！


    “查！给朕一查到底！”晋武帝停下脚步，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跪在地上的兰庭，“不论涉及到谁，官居何位，只要有确凿证据，一律严惩不贷！朕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