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渺的话一出口。


    整个福寿堂陷入长久的死寂。


    晋武帝不停释放着寒意。


    赵乾一度不敢出声，死命地低着头。


    实在是不能怪他，反正云渺渺也和晋武帝认识，而今云渺渺非要往死路走，不停挑衅晋武帝——


    他也不能陪着云渺渺送死啊。


    云渺渺端着茶，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定要说，反倒是多了几分的笑意。


    “小丫头，你这是在挑战朕对你的容忍程度。”


    晋武帝死死地看着云渺渺。


    几乎已经起了杀心。


    “不，我是在给你救命的机会。”


    云渺渺轻轻晃动茶杯，看着水中波纹。


    有时候，只需要在平静的水面加诸稍稍的助力，就可以在里头掀起无数波纹，甚至推动这一片湖水的变化。


    就看晋武帝怎么做了。


    “陛下。”


    云渺渺的语调很清晰：“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势必会付出什么，更何况，他想要得到的还是自己的命。”


    晋武帝原本觉得，自己能够带着赵曜出现在这里。


    就已经是给足了云渺渺颜面与尊重。


    他可是九五之尊！


    而赵曜，更是未来的晋朝之主。


    难道还不够重视云渺渺吗？


    “你未免太过不知好歹了。”


    晋武帝冷声：“朕已经给了你诸多的方便，你却还要求未来的储君向你低头，你以为自己是谁？朕随时可以砍了你的脑袋！”


    陆老八的确了解晋武帝。


    所以才明白，此时此刻的晋武帝已经动了真怒。


    一个不好，晋武帝真的会杀了云渺渺。


    “年轻人惯来喜欢恃才自傲，渺渺只是过分相信自己的实力了。”


    陆老八出来打圆场：“但最起码，说明她能够为皇长孙养好身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他也顾不上计较祠堂里发生过的事情。


    一个劲朝着云渺渺挤眉弄眼。


    指望着云渺渺明白自己的意思。


    千万不要继续和晋武帝作对了。


    “这样说倒也没错。”


    云渺渺淡然笑着：“但，要是这位皇长孙不主动请我帮忙，我也没法出手啊。”


    嘭！


    晋武帝重重地拍在桌上。


    他脸上怒色分明。


    杀意在眼眸中涌动。


    “皇爷爷。”


    就在此时，一直有气无力从未开口说话过的赵曜，突然伸手抓住了晋武帝的衣服。


    只是出了声音，便瞬间安抚好了狂躁的晋武帝。


    晋武帝忙低头看着他，上下打量着他的身体，确保他不是哪里加重了病情，才开口：“怎么了？”


    赵乾略显吃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腿，试图从晋武帝的腿上下去。


    “这位小姐说得对。”


    他水润的葡萄般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云渺渺。


    而后继续道：“我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该自己付诸行动。


    晋武帝神色不大好看。


    他摆明了是想说些什么。


    “皇爷爷。”


    赵曜认真地仰望着晋武帝：“我不能事事都依靠您，这不算是能独当一面的皇家子弟对么？”


    “更何况，父王他也不希望我成为一个事事都躲在皇爷爷身后的废物。”


    听见赵曜搬出了他早逝的长子，这辈子最疼爱的儿子，晋武帝一时哑然，别过头去擤鼻子擦泪。


    赵曜则是看了眼云渺渺。


    费力地从晋武帝的身上爬下来，朝着晋武帝深深作揖。


    “在请云小姐出手之前，我希望可以求皇爷爷一件事。”


    晋武帝已经被赵曜的话弄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云小姐今日如此说话，必定有她的道理，不论结果如何，还请皇爷爷不要同云小姐计较。”


    哇哦。


    云渺渺在心底轻呼一声。


    这小孩可比晋武帝会做人做事多了。


    一看就不是遗传的他们老赵家。


    十之八九，是遗传的先太子妃吧。


    “……好。”


    自家孙子都这样说了，晋武帝实在是不好拒绝，只能抿着嘴角，颇为不满地应下。


    他看向云渺渺，开口。


    “这可是朕的好孙儿为你求的情，你可要将这份恩情记在他的身上。”


    云渺渺毫不怀疑晋武帝想将她绑在赵曜折腾这条船上的想法。


    她撇嘴，微微歪头，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状，晋武帝自然当云渺渺是答应了。


    “云小姐。”


    赵曜转身，朝云渺渺躬身弯腰行礼，算是将姿态放到最低。


    “还请云小姐救我性命。”


    陆老八长长地松了口气。


    有了赵曜如此说和，想必云渺渺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赵乾也略显庆幸地放下心来。


    他那位老爹的脾气可不见得有多好，要是这件事情没个完美收场，等他老爹收拾了云渺渺，他自个也别想跑。


    谁料。


    云渺渺却面带笑意地看着赵曜。


    吐出拒绝之语。


    “这么简单就想要我出手，那可不行。”


    “你还是想想，怎么求我才行吧。”


    说完，她起身掸了掸衣角。


    居然直接就这般走了出去。


    赵曜甚至还弯着腰没有起身。


    屋内寒得出奇。


    几乎可以称之为落水成冰。


    “陆老八。”


    晋武帝面无表情。


    他转身望着身侧的老臣皆故友：“这就是你的好孙媳？”


    陆老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在今天之前，他对云渺渺是极其满意的。


    包括到了现在，陆老八对云渺渺也不过只是有些许抱怨——


    毕竟陆大是他的兄长，做得不对底下的小辈也不该如此报复。


    可埋怨归埋怨。


    他很清楚陆大自己非得找事，云渺渺不过是还击而已。


    他对云渺渺这位孙媳的喜爱并不因此打半分折扣。


    更不可能希望云渺渺出事！


    陆老八努力镇定下来：“陛下，渺渺或许只是在想办法……”


    “朕许久没有新的摆设了。”


    晋武帝根本不想等陆老八回答：“云渺渺看上去还不错，或许朕应该差人把她带回去，做成朕的新摆设，如何？”


    陆老八和赵乾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摆设？


    晋武帝的意思是。


    将人的内腑掏空，填补上稻草，插在田地上示众的那种摆设吗？


    前几年，晋武帝对于叛逆或贪污之人，经常使用这一套。


    而今是想用在云渺渺身上吗？


    “陛下！”


    陆老八顿时跪倒在地。


    “渺渺不过是个孩子，你便饶渺渺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