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云被叶林晨那句“你自己信吗”问得整个人一僵，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但她毕竟是孟雪云，只愣了片刻，就马上开口回答。


    “妈……妈说的当然是真心话！”她委屈地看着叶林晨，“妈是真心悔过了，真心希望你能回家！我们……我们一家人，还过以前的日子，不好吗？”


    “以前的日子？”


    叶林晨只觉得好笑。


    “好啊，那我们就来说说‘以前的日子’。你说的是哪种？”


    “是天不亮就得起床，给你们一家人做早饭，洗全家人的衣服，放学回来还得拖地擦桌子，像个不要钱的保姆一样的日子？”


    “还是让我高中就辍学不读书，进厂里上班，然后把一个月累死累活挣来的工资，一分不留全部上交给你，让你拿去给孟子涵买漂亮裙子和零食？”


    “又或者，是我生病了发高烧，你却连五块钱的医药费都舍不得出，骂我是在装病偷懒，让我自己扛过去的日子？”


    叶林晨每说一句，孟雪云的脸色就白一分。


    曾经她对叶林晨的那些算计和忽视，此刻被叶林晨一件件说出来，就好像一记记耳光，扇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孟雪云，你所谓的‘幸福的好日子’，是对你们来说的。对我呢？对我来说那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没数吗？”叶林晨连连质问。


    “你今天跑来这里，演这么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到底是真心希望我回家，还是家里没钱了，缺个挣钱的工具了，所以又想起我来了？”


    “或者说，你指望不上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孟学军和狼心狗肺的侄女孟子涵，所以才想起我这个被你扔在乡下十几年的亲生女儿了？”


    孟雪云被叶林晨问得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叶林晨说的，全都是事实。


    但很快这种被戳穿的难堪和计划失败的挫败感，就变为了愤怒，冲垮了她的理智。


    “叶林晨！”


    孟雪云的音调猛地尖利起来。


    “我是你妈！我好声好气地站在这里跟你道歉！我低三下四地求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我一下？我知道我以前做得是不好，可我也在改了！我也在跟你表态了！你非要抓着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吗？你就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恼羞成怒之下，她使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招数，倒打一耙。


    看着她终于撕下假面具，叶林晨心中一片平静。


    “我体谅你？”叶林晨反问，“那你体谅过我吗？”


    叶林晨的目光从孟雪云涨得通红的脸上，缓缓移到孟雪云手里的保温桶上，又挪回孟雪云的脸上。


    “我说我不想要你的鸡汤，我怕里面有药，这是我的恐惧。我说我不想跟你回去，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这是我的选择。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理解一下我呢？”


    ”你为什么要逼我照你的意愿行事？“


    “我……”孟雪云又一次被叶林晨的话噎住了。


    似乎自己所有的逻辑在叶林晨面前都苍白无力。


    叶林晨的耐心也耗尽了。


    和这个女人多说一句话，都像是对自己的精神凌迟。


    “我不想再跟你浪费时间了。”叶林晨恢复了最初的冷漠，“我晚上还有事。这锅鸡汤，你拿回去自己喝，或者给你那两个宝贝儿子喝。以后，请你不要再来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孟雪云，补充道：“至于我欠你们的钱，你回去算清楚了，写个条子，告诉我总数就行。我会尽快还给你。”


    说完，她不再给孟雪云任何纠缠的机会，毅然转身，快步走进了楼道。


    “小晨！叶林晨！”孟雪云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了两声。


    但等她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的时候，那阵脚步声已经迅速远去，消失在了楼道的拐角深处。


    孟雪云一个人提着那个沉甸甸的保温桶，孤零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楼下，沉默了许久。


    保温桶里的鸡汤还散发着温热的香气，可她的心却一片冰凉。


    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叶林晨现在是铁了心不认她这个妈，也不认叶家了。


    但是，她不能放弃。


    叶林晨现在对她很抵触，防备心很重，自己想要和叶林晨拉近关系，实在是有些困难。


    既然她这个当妈的出面不行，那就找别人！


    孟雪云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两个人，她的那对双胞胎儿子，叶林南和叶林北。


    对，没错！就是他们！


    小晨这丫头，从小就疼她这两个弟弟。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她自己舍不得吃，都要留给叶林南和叶林北。


    这两个小子，是叶林晨在家里唯一亲近的人！


    让他们去劝！


    孩子跟孩子之间，总归是好说话的。


    只要让林南和林北多在她耳边吹吹风，说说家里的难处，说说她有多后悔。


    日子久了，她那颗石头做的心，早晚能给捂热了！


    叶林晨也就自然而然地愿意回家了！


    对！就这么办！


    这么一想，孟雪云顿时觉得自己的计划十分可行。


    她挺直了腰杆，提着那锅没送出去的鸡汤，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今天是星期天，叶林南和叶林北不需要去学校，就在家里陪着叶政华看报纸，等着孟雪云回来吃午饭。


    叶政华见孟雪云进屋，从报纸后面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保温桶，开口问：“回来了？”


    “回来了！饿了吧？马上开饭！”


    孟雪云一边应着，一边把保温桶“哐当”一声放在桌上，进厨房去端菜。


    饭菜很简单，一盘炒青菜，一盘土豆丝，配上她从昨晚开始就小火炖着的鸡汤。


    孟雪云将那锅鸡汤的盖子揭开，浓郁的鸡汤香味瞬间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她给叶政华和两个儿子一人盛了满满一大碗，推到他们面前。


    “快尝尝，我专门托人买的老母鸡，炖了一晚上呢，最补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