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八十个魂……”


    这几个字，像是一千一百八十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侯亮平的灵魂最深处！


    他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哀鸣。


    他想起了那份【永世绝密】的战损报告。


    想起了那一个个在冰天雪地里，化为冰雕的年轻身影。


    想起了那个率领三十名弟兄，义无反顾冲向敌军炮兵阵地的，决绝的背影。


    想起了那句字字泣血的批注——“国，欠‘猛虎’。”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错得罄竹难书！


    他践踏的，不是法律，不是程序。


    他践踏的，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最神圣，最不可触碰的信仰！


    “杀了我，求求您，杀了我……”


    侯亮平抬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仰望着谢海虎。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死亡，已经不是惩罚。


    而是一种，最奢侈的解脱！


    然而，谢海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杀了你？”


    老人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却又带着一丝奇异“仁慈”的弧度。


    “太便宜你了。”


    “死，对于英雄来说，是荣耀的归宿。”


    “但对于你这种连尘埃都不如的蛀虫来说，却是最懦弱的逃避。”


    门外，那名始终如雕塑般站立的龙牙上校，通过微型监听设备听到这句话，那颗早已被鲜血和战火磨砺得坚如磐石的心脏，竟也忍不住狠狠一颤！


    他知道，真正的审判，要来了！


    谢海虎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侯亮平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已经彻底丧失了所有尊严和意志的灵魂。


    “你的罪，枪毙一百次，都洗刷不干净。”


    “你的背后，那个姓钟的家族，那群敢把主意打到军魂头上的国贼，他们会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他们会被从历史上，被从每一个人的记忆里，彻底抹掉，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但你……”


    谢海虎顿了顿，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让侯亮平感到比死亡还要恐怖一百倍的，深邃的寒芒。


    “你不行。”


    “你必须，活着。”


    侯亮平猛地一颤，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惊恐至极的眼神，看着老人。


    活着？


    这算什么惩罚？


    谢海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缓缓地，说出了那句足以让侯亮平永世沉沦在无尽地狱中的，终极审判！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反贪局长侯亮平。你的档案将被销毁，代号只有一个——罪人731。”


    “你的一切身份，一切履历，一切荣耀，都将被彻底剥夺。你将不再拥有家人，不再拥有朋友，不再拥有未来。”


    “你会被送到一个地方，一个位于西北戈壁深处，连地图上都不会标记的‘禁区’。”


    “那里，长眠着‘熔炉’行动中，牺牲的一千一百八十位，猛虎特侦团的英烈。”


    “而你的任务……”


    老人的声音，变得飘忽而又冰冷，像是一阵来自九幽地府的寒风，瞬间冻结了侯亮平的血液！


    “就是为他们，守墓。”


    “你要用你的余生，去亲手擦拭他们墓碑上的每一粒尘埃，拔掉周围的每一根杂草！”


    “你要亲手，将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平事迹，从档案里抄录下来，一遍，十遍，一百遍！直到你把每一个名字，都刻进你的骨头里！”


    “你要在那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对着那片孤寂的坟冢，忏悔你的罪孽！饿了，就去跟野狼抢食；渴了，就去喝那融化的雪水！”


    “直到你老死，病死，或者……疯死在那里！”


    “你的尸体，不会有人收敛。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你只会像一条野狗一样，悄无声-息地，烂在那片你曾经无比轻蔑的，英雄的土地上！”


    “这，就是我，谢海虎，赐予你的，最后的……仁慈！”


    轰！！！


    当这番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字一句地，砸进侯亮平的耳朵里时！


    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在承受了极致的恐惧，极致的愧疚，和极致的绝望之后……


    “啪”的一声，彻底崩断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和鼻涕，混着额头上的鲜血，糊了满脸。


    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在地上打着滚，时而大笑，时而痛哭。


    守墓！


    为一千一百八十个亡魂守墓！


    直到老死！


    这哪里是仁慈！


    这分明是比凌迟，比挫骨扬灰，还要残忍一万倍的，对灵魂的，永世监禁！


    他侯亮平，曾经的天之骄子，法律的捍卫者，未来的政坛新星……


    他的人生，他的未来，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个老人，用一种他连反抗资格都没有的方式，彻底碾碎，然后，扔进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名为“忏悔”的活地狱里！


    他疯了。


    彻底地，疯了。


    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状若疯魔的侯亮平，谢海虎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重新走回了书桌前。


    门外的龙牙上校，早已浑身冷汗！


    他执行过最残酷的任务，见过最疯狂的敌人，但从未像今天这样，被几句话，就吓得灵魂都在颤抖！


    这就是“猛虎”的怒火吗？


    这就是军魂的审判吗？


    不杀你，却让你生不如死，永世忏悔！


    这比任何子弹，都更加致命！


    就在这时，他看到谢老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缓缓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汉东省委书记沙瑞金那恭敬到极点的声音：“谢老，您指示！”


    谢海虎的目光，望向窗外燕京的方向，那平静的语气下，是足以冰封整个官场的雷霆杀机。


    “沙瑞金同志，京州的事情，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根，在燕京。”


    “这个侯亮平，有个妻子，叫钟小艾，是钟家的人。”


    电话那头的沙瑞金，心脏猛地一停！


    谢海虎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她以为，躲在幕后，借着她丈夫这把刀，就能搅动风云，玷污英烈，为她家族的贪婪铺路。”


    “她以为，游戏是她开始的。”


    “现在，你告诉她。”


    “游戏，结束了。”


    “我‘东北虎’的债，该由她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