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京州市郊，那座平日里戒备森严，专门用来处理“特殊问题”的纪委招待所，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招待所最深处，一间代号为“零号”的审讯室内。


    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


    侯亮平，这位曾经不可一世，自诩为“当代包公”的反贪局长，此刻正一脸颓然地坐在冰冷的铁椅上。


    他身上的名牌西装，已经变得皱巴巴，沾满了灰尘。


    那张曾经写满了傲慢与得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茫然和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想不通。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明明是奉公执法，查办腐败，他抓的，明明是一个履历空白，存款来历不明的孤寡老人！


    怎么一夜之间，这个老人，就变成了连省委书记都要鞠躬的“老英雄”？


    怎么一夜之间，自己这个反贪英雄，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国贼”？


    他想不通！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汉东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祁同伟的脸色，比侯亮平还要难看。


    那是一种混杂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眼前这个蠢货深入骨髓的憎恨的，扭曲的表情。


    他没有立刻开始审讯。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侯亮平，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事实上，在祁同伟的心里，侯亮平，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一个被紫云山那位老首长，亲自宣判了死刑的，可悲的棋子。


    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审讯。


    而是，挖出这颗棋子背后，那只下棋的手！


    “侯亮平。”


    祁同伟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三夜。


    “是谁，让你去查谢海虎的？”


    “是谁，给了你那份所谓的‘腐败名单’？”


    “又是谁，让你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强行闯入酒店抓人的？”


    侯亮平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最后的倔强和不甘！


    “祁厅长！我不明白！我是在反腐！我做的一切，都符合程序！我……”


    “程序？”


    祁同伟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青筋暴起，表情狰狞得如同恶鬼！


    “你他妈跟我谈程序？！”


    “你知不知道你抓的是谁？！那是‘东北虎’！是独臂将军拿命都要保的人！是连‘001’都要尊称一声‘老同志’的活军魂！”


    “你知不知道你泄露的那份名单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千一百八十条为国捐躯的英魂！是国家最高机密！是连我这个公安厅长都没有权限触碰的禁忌！”


    “你一个区区副厅级的反贪局长，你凭什么？！”


    “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祁同伟那一声声雷霆般的咆哮，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侯亮平的心脏！


    侯亮平彻底懵了！


    东北虎？独臂将军？001？一千一百八十条英魂？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是一座无法想象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他的灵魂之上，让他几乎要窒息！


    他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的骄傲，在这些词汇面前，被碾得粉身碎骨！


    他终于，开始感到了恐惧。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那种无法理解的，通天权力的，极致的恐惧！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带上了哭腔。


    “是钟小艾！是她给我的线索！她说京州有个官商勾结的团伙，头目是个姓谢的退休老人……”


    “她还说，只要办成了这个案子，我就能……就能……”


    就在侯亮平语无伦次，即将把背后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的时候。


    “轰——隆——隆——”


    一阵低沉而又极具压迫感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突然从招待所的上空传来！


    是直升机的声音！


    而且，不止一架！


    祁同伟的瞳孔，猛地一缩！


    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


    只见招待所外那片空旷的操场上，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数道刺眼无比的探照灯光柱！


    三架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外形狰狞如同史前怪兽的武装直升机，正呈品字形，缓缓地，从夜空中降落！


    强大的气流，将地面上的沙石吹得漫天飞舞！


    紧接着！


    “砰！砰！砰！”


    招待所所有的出入口，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暴力，从外部直接破开！


    数十名身穿黑色城市作战服，脸上戴着防毒面具和夜视仪，手中持着最先进的突击步枪，浑身散发着尸山血海般冰冷杀气的士兵，如同幽灵一般，从天而降，从门外涌入！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配合默契到了极点！


    在短短的十几秒内，就控制了整个招待所所有的要道和监控室！


    祁同伟带来的那些省厅特警，在这群如同天兵下凡的神秘部队面前，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干净利落地缴械，控制在了原地！


    祁同伟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认得他们手臂上那个血红色的，仰天咆哮的猛虎图腾臂章！


    龙牙！


    他们，终于到了！


    审讯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一名身材高大，肩上扛着上校军衔，脸上涂着迷彩，眼神锐利如刀的军官，大步走了进来。


    他甚至没有看瘫坐在椅子上的侯亮平一眼。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祁同伟的身上。


    “汉东省公安厅，祁同伟？”军官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是。”祁同伟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军官没有废话，直接从怀里，拿出了一份用红色文件夹包裹的，散发着一股硝烟味的命令文件，扔在了祁同伟面前。


    “中央战区，‘镇国’一级预案。”


    “最高统帅部，‘紫金’特级密令。”


    “奉命，接管目标，代号‘猴子’。”


    祁同伟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份文件。


    当他看到文件最下方，那两个龙飞凤舞，却又带着泰山压顶般威严的签名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一个，是中央战区总司令，龙开山！


    而另一个……


    是那位他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代号“001”的最高存在！


    “人，我们带走。”


    龙牙上校冷冷地说道，随即对着身后的两名士兵，摆了摆手。


    两名龙牙特种兵，像拎小鸡一样，将早已吓得浑身瘫软，裤裆里一片湿热的侯亮平，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侯亮平在看到那份文件，在看到那群如同魔神般的士兵时，他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了！


    他崩溃了！


    他涕泗横流，像一条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狗，疯狂地挣扎着，哭喊着！


    “不！不要抓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是被冤枉的！是钟家！是钟小艾那个贱人害我的！”


    “祁厅长！学长！救我啊！我们是校友啊！！”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哀嚎。


    龙牙上校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对祁同伟说了一句让他亡魂皆冒的话。


    “祁厅长，你的任务，还没结束。”


    “我们的命令里，还有一项。”


    “代号……”


    上校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冰冷的弧度。


    “大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