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落在那紧闭的眼睫上，唐墨尘睫毛微微颤抖，随后缓缓睁开那双无神的双眼，视线空洞的看着上方。


    他听到一阵低泣声，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睛，沉默了。


    半晌，他伸手紧紧握住青木瑶的手，柔声哄道：“别哭了，阿瑶。”


    青木瑶俯身抱住他，语气哽咽：“是你把我的妖毒引走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个梦境中，她认识唐墨尘之前，因为修炼出了岔子，导致妖毒入眼，有一段时间是看不到的。


    后来她遇到了对方，那个清晨，一道温润的声音闯入了她耳中：“你看不见吗？”


    许是觉得冒昧了，对方又解释道：“我也有眼疾，现在看东西也不是很清楚。”


    青木瑶听着他的声音，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我都习惯了。”


    后来熟悉后，唐墨尘问她：“阿瑶，你的眼睛是因为什么看不到的？”


    青木瑶摇头晃脑的听着琴，突然被问，便说道：“算是中毒吧。”


    唐墨尘又追问：“那...可解吗？”


    青木瑶当时也没多想，边说道：“解是可以解，但是还需要有人替我将毒引过去...我还是瞎着吧，总不能害别人啊。”


    闻言，唐墨尘突然沉默了，青木瑶鼓着脸将脸转过他的方向：“你怎么停下来了啊，我还要听。”


    不多时，琴音再次在山间回荡起来。


    ...


    青木瑶俯身趴在唐墨尘胸膛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声音沙哑道：“我就说，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就救了一个即将离世的人，他还心甘情愿的要替我引毒...”


    “你太坏了，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一直都不知道...”


    她听着身下微弱的心跳，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唐墨尘的手轻轻搭在她背上，苍白的唇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这都是我自愿的...阿瑶。”


    青木瑶睫毛上的水汽未散，她皱着眉，眼神中满是对唐墨尘的怜惜与愧疚。


    他是唐三藏，可是他也是唐墨尘。


    为了她，对方失去了光明，蹉跎了近百年的岁月...


    可偏偏她现在才知道这些。


    唐墨尘轻轻摸着她的头发：“阿瑶，你不要自责，如果不是你的妖毒在我体内，我或许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那样的话，他就等不到他的阿瑶了。


    “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他轻声说道。


    青木瑶眼神忧伤的注视着前方，低声道：“都是注定好的吗...”


    木屋安静下来，二人没有再说话了。


    青木瑶陪着他，一直到第三天，沧烛出现在山上。


    他站在山巅之处，双目注视着天空，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青木瑶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有一片云海。


    “他...我师父醒过来后，会记得这里的一切吗？”


    青木瑶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面色都有些发白，沧烛听到她的问题，将视线转向她：“不会，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青木瑶隐隐松了口气，垂下眼睫：“那就好。”


    二人一阵沉默，良久，青木瑶轻声说道：“走吧。”


    等回到木屋时，便见唐墨尘倚着门框站在那里，整个人瘦的惊人，白色衣袍下空空荡荡的，掺杂着灰白发丝的长发被一阵风吹起，一张苍白俊美的脸正对着她回来的方向。


    青木瑶顿时皱起眉，脚下快走了几步：“外面凉，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唐墨尘脸颊上露出久违的梨涡，无神的眼睛落在青木瑶的方向，像是能看到她一般：“这样你一回来，就能立刻见到我了。”


    青木瑶心头又是一酸，她扶着对方进了屋内，将人按坐在床边，她自己在对方面前蹲下，捧着那张脸久久没说话。


    唐墨尘心里有些慌，声音再次不安起来：“阿瑶，你...”


    熟悉的香气骤然贴近，带着丝凉意的唇轻轻贴上他的，带着一丝湿意与哀伤：“墨尘...”


    她想说对不起，但是她说不出来。


    唐墨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变得有些不舍：“我还能活几日。”


    青木瑶吸了吸鼻子，声音很低：“今天...”


    唐墨尘又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些释怀的安慰她：“没关系，已经够了。”


    见青木瑶不说话，唐墨尘伸手，轻轻摸索到她的脸上，垂眸间，满是温柔：“阿瑶，我们去那棵树下面吧，我想最后再为你弹奏一次。”


    “好。”


    .


    沧烛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一直注视着二人。


    琴音确实悦耳，但是时间快到了。


    将唐三藏送走，意味着...阿瑶也要离开。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垂眸看向掌心，一双眸中闪过红光，再看去，唐墨尘身上的生机在一点点散尽。


    掌心出现一杆暗金色毛笔，沧烛泛着红光的眼睛再次看向唐墨尘，等对方身上最后一丝生机即将离身之时，他缓缓抬起手，在虚空中，写下了一个金色的字：赦。


    那字成型之时，陡然间金光乍现，接着，他手中笔尖一挥，那字便对着唐墨尘飘了过去，很快隐入对方眉心。


    青木瑶听着琴音逐渐消失，没敢抬头，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瞬，空间骤然停滞。


    沧烛一步步走到静止不动的二人面前，视线落在青木瑶脸上，他弯下腰，手指拂过她的脸颊，低声自语：“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拜了堂的...”


    他倾身，在那张冰凉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等我。”


    说罢，唐墨尘便化作一道金光向着天际飞去，几乎是同时，整个空间开始一寸寸消失。


    沧烛将静止不动的青木瑶抱起，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轮回井口，骤然飞出三道光来，接着，两道身影出现在原地，另一道红色光束没有停留，直接离去。


    青木瑶意识恢复的时候，正站在井边，眼神还有些恍惚。


    她看着身旁的人，忍不住就喊道：“墨尘...”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个僧人模样的，只能是她的师父唐三藏。


    唐三藏神情也是有些恍惚，他看到青木瑶时，眼睛明显是快要溢出的爱意，刚要说什么，就听对方小心翼翼的喊他：“师父？”


    唐三藏面色一怔，看到自己的穿着，脸顿时白了几分。


    青木瑶再次唤他：“师父？你怎么样？”


    唐三藏掩下眸中神色，温柔说道：“琉仙，为师没事。”


    听到久违的称呼，青木瑶也是愣了一下，她心里不受控制的又想到了唐墨尘，鼻头一酸，立刻将脸别开，缓了缓才说道：“那就好，我们快些离开吧。”


    唐三藏温柔的注视着她，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