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影子的重量

作品:《一个人的长征

    那声“崩”的脆响之后,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沉寂。


    并没有预想中的惨叫,也没有****的轰鸣。


    那根连着弹力竹签的绊线确实被触动了,高粱杆子猛地弹起,像一条抽向虚空的鞭子,把几片宽大的叶子打得粉碎,绿色的汁液溅在干裂的黄土上。


    张金凤握着驳壳枪的手心里全是汗,滑腻腻的。


    他伸长了脖子,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片还在微微晃动的庄稼地。


    没人。


    除了风吹叶子的沙沙声,那片地里静得像是一座刚封了土的老坟。


    “怪了……”


    张金凤压低了嗓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是遇上鬼打墙了?明明听见动静了啊。”


    陈墨趴在两米外的一条垄沟里,身体紧贴着地面。


    他没有像张金凤那样探头探脑,而是把耳朵贴在了泥土上。


    地底传来的震动很微弱,但很有节奏。


    不是脚步声。


    那是有人在地上匍匐前进,膝盖和手肘交替摩擦地面的声音。


    很轻,很慢,像是一条正在接近猎物的大蛇。


    “趴下。”


    陈墨的声音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露头。”


    话音未落。


    “噗。”


    一声极其轻微,像是戳破了一个烂西瓜的闷响,在张金凤身侧响起。


    那个一直跟在张金凤身边的小李,身子猛地一僵。


    他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哼哼,整个人就软绵绵地滑到了沟底。


    眉心正中,多了一个黑红色的血洞,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人已经没了气。


    没有**。


    只有**撕裂空气的尖啸,和钻入肉体时的沉闷撞击。


    “**……”


    张金凤的脸瞬间白了,像是刷了一层大白。


    他本能地把脑袋缩回了田埂后面,浑身的肥肉都在哆嗦。


    “这帮孙子不讲武德啊。”


    陈墨没动,目光死死锁定着十点钟方向的那片玉米地。


    刚才那一枪,是从那里打出来的。


    距离大约一百五十米。


    在这个距离上,隔着密密麻麻的青纱帐,能一枪爆头,对方不仅枪法准,而且极其善于捕捉叶片缝隙间稍纵即逝的光影。


    这是真正的行家。


    “二组,三组,别动。”


    陈墨通过在这片区域预设的拉绳信号——几根埋在土里的麻绳,连接着各个潜伏点的铃铛,轻轻拽了三下。


    铃铛里的舌头被棉布裹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这是“原地隐蔽”的命令。


    这种时候谁动谁死。


    日军的狙击手就像是一只蹲在树杈上的猫,正耐心地等着老鼠因为惊慌而窜出洞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太阳西斜,光线开始变得昏黄而暧昧。


    这种光线最容易让人产生视觉误差。


    陈墨从怀里掏出一块破镜子碎片。


    他没有直接举起来,而是先抓了一把干土,在镜面上蹭了蹭,让它变得模糊,不再反光。


    然后,他用刺刀挑着镜子,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探出了田埂。


    镜子里,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风吹过,高粱穗子起伏不定。


    在十点钟方向,有一株玉米的晃动幅度,比周围的要稍微小那么一点点。


    就像是有什么重物,压在了它的根部。


    找到了。


    陈墨放下镜子,把百式**背在身后,拔出了那支装了瞄准镜的莫辛纳甘。


    他没有从刚才的位置探头。


    而是向后退缩,像一只退壳的虾米,利用垄沟的掩护,向右侧横移了十米。


    这里有一个早就挖好的射击孔。


    一个不知是哪个野狗刨出来的土洞,正好对着那个方向。


    陈墨把**伸进土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肺部的空气排空,心跳的干扰降到最低。


    瞄准镜的十字线,套住了那株玉米的根部。


    那里有一团模糊的阴影。


    那是伪装服的颜色,土黄夹杂着草绿,和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但那团阴影里有一点反光,那是狙击镜的反光。


    说明对方也在找他们。


    这就是顶级猎手之间的对决,往往只需要一秒钟就能分出胜负。


    陈墨的手指预压**。


    “砰!”


    枪响了。


    并没有**,莫辛纳甘的**在寂静的旷野里如同炸雷。


    那团阴影猛地一颤,然后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了下去。


    “打中了!”


    张金凤惊喜地喊了一声,刚想探头。


    “别动!”


    陈墨一声暴喝。


    “哒哒哒哒哒——”


    一串密集的****,几乎是贴着张金凤的头皮扫了过去,把他面前的土埂削平了一层。


    泥土溅了他一脸。


    敌人不止一个!


    这是个战斗小组。


    狙击手负责点名,突击手负责压制和补枪。


    “散开!各自为战!”


    陈墨扔掉**,抓起百式**,一个翻滚离开了射击位。


    他刚离开,两枚九七式**就落在了那个土洞附近。


    “轰!轰!”


    黑烟腾起,弹片横飞。


    战斗在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这不是阵地战,这是是高粱地里的“巷战”。


    双方都看不见对方,只能凭借听觉、直觉,还有那一闪而过的枪火,来判断敌人的位置。


    陈墨在青纱帐里狂奔。


    高粱叶子像刀片一样割着他的脸和手,鲜血渗出来,混合着汗水,蛰得生疼。


    他停在一垄玉米地后,大口喘息。


    前面有动静,很轻的脚步声,那是鞋底压断枯枝的声音。


    就在两米外。


    陈墨屏住呼吸,拔出了那把格斗**。


    在这个距离**施展不开,刀比枪快。


    “沙沙。”


    一只穿着胶底鞋的脚,探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个穿着伪装服的身影,手里端着一支装了**的斯特林**。


    那是英国货,也不知道鬼子从哪弄来的。


    那个鬼子很谨慎,枪口始终指着前方,身体微蹲,随时准备射击。


    但没有看到趴在侧面阴影里的陈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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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他走过陈墨身边的一刹那。


    陈墨动了,就像是一头捕食的豹子,猛地窜起。


    左手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向外猛推。


    右手反握**,借着冲力,狠狠地扎进了那个鬼子的脖颈。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令人战栗。


    那个鬼子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溅了陈墨一身。


    但陈墨并没有松手,依旧死死地抵着对方,直到怀里的身体不再抽搐,变得沉重。


    他松开手,任由尸体滑落在地。


    这是一种特殊的装束。


    没有军衔,没有番号。


    衣服是特制的帆布迷彩,透气性好,耐磨。


    腰带上挂着陈墨不认识的皮囊,里面装着急救包和高热量干粮。


    这是**由美子的“影”小队。


    真正的**机器。


    “老陈!老陈你咋样了?!”


    远处传来张金凤带着哭腔的喊声。


    这老小子虽然怕死,但这会儿手里也没闲着,两把盒子炮打得震天响,显然是在吸引火力。


    “死不了。”


    陈墨从尸体上摸走了两个**和一颗**。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


    那种温热、黏腻的触感,让他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反而冷静了下来。


    这才是战争。


    没有运筹帷幄,没有决胜千里。


    只有此时此刻,只有这几米见方的生死,只有这一刀捅进去的触感。


    “二组,向东迂回。三组,堵住南边口子。”


    陈墨对着空旷的田野喊了一声。


    其实二组三组早就被打散了,他这是在喊给鬼子听。


    果然,对面的**稍微迟疑了一下。


    这就是机会。


    陈墨猫着腰,向着那个狙击手倒下的位置摸去。


    他要确认那个最大的威胁是不是真的解除了。


    刚走出十几米。


    一种极度危险的直觉,像电流一样窜过脊椎。


    陈墨猛地向下一扑。


    “嗖——”


    一支**箭,黑色的,带着倒钩,钉在他刚才脑袋所在位置的玉米杆上。


    箭尾还在嗡嗡颤动。


    **?


    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用**?


    而且这**箭上泛着蓝幽幽的光,显然是淬了毒。


    “有点意思。”


    陈墨趴在地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看来**由美子为了对付他们,把压箱底的怪物都放出来了。


    这不仅仅是特种作战,这是针对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猎杀。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陈墨从腰间解下那颗刚刚缴获的**,在手里掂了掂。


    但没有立刻扔出去。


    他在等。


    等风起。


    一阵热风吹过,高粱地哗哗作响。


    就是现在。


    陈墨凭着记忆中**箭射来的方向,将**贴着地皮滚了过去。


    “轰!”


    **声中,夹杂着一声闷哼。


    陈墨一跃而起,像是一道灰色的闪电,冲进了硝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