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北上

作品:《一个人的长征

    王站长,那个代号为“摆渡人”的、看起来像个普通庄稼汉的男人,将那十一份薄薄的,却又重如千钧的身份证明和火车票,在油灯下一一排开。


    像一个即将送自己孩子出远门的老父亲,在做着最后的叮嘱。


    “张全有,刘铁柱,你们两个走西线。”


    他将两张去往西安的火车票,推到了那两个西北军的老兵面前。


    “你们的身份是去后方讨生活的关中皮货商人。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货’。”


    他指了指墙角,那两个早已准备好的装满了普通羊皮和衣服破旧的皮箱。


    “路上可能会遇到中央军的盘查,也可能会遇到土匪,甚至是小鬼子。但记住别惹事。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们的命和你们带回去的‘消息’,才是最金贵的。”


    “到了西安去大华纺纱厂,找一个姓秦的账房先生。把这半块铜钱交给他。他会安排好你们剩下的一切。”


    他又拿起另外三张去往洛阳的车票。


    “李大胆,孙瘸子,赵坡……你们三个走中线。身份是被黄河水冲了家园,去洛阳投亲的难民。”


    他指了指院子里,那辆破旧的独轮车。


    “车上有几袋子,咱们自己种的红薯干。那就是你们的‘盘缠’。”


    “记住你们要演得像。要比真正的难民还像难民。要哭要闹要抢吃的。只有最不起眼的人才能活得最久。”


    “到了洛阳,去关帝庙,找那个庙门口摆摊算卦的瞎子……”


    王站长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每一个人的身份路线和接头暗号。


    他的声音很平静。


    仿佛他不是在安排一场,充满了未知和凶险的秘密转移。


    而是在安排一场再也普通不过的乡下人,出远门的行程。


    那十个在黄崖洞的尸山血海里都未曾皱一下眉头的老兵。


    此刻却都沉默地低着头。


    眼圈都有些发红,他们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当所有人的路线都安排妥当之后。


    王站长才将最后那份身份证明和那张孤零零的,开往北平的火车票推到了陈墨的面前。


    “至于你……顾言先生。”


    他第一次用这个崭新的陌生的名字,称呼陈墨。


    “你的路最远也最难走。”


    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箱里,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崭新而又,昂贵德国产的皮质行李箱,和一个同样是德国货的公文包。


    “这是组织上为你准备的行头。”


    他打开箱子。


    里面是两套熨烫得笔挺的做工考究的西装。


    几件雪白的硬领衬衫。


    一双擦得锃亮的牛皮皮鞋。


    甚至还有一块瑞士产的“英纳格”手表,和一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


    “你的身份是刚刚从德国柏林大学,化学系毕业归国的高级工程师。”


    王站长将一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毕业证书和护照递给了陈墨。


    “你的父亲是前北洋政府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次长。与现在南京**的几个汉奸头子都有些旧交情。”


    “你这次回国就是准备响应汪主席的‘和平建国’号召,去北平为‘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贡献自己的‘才华’的。”


    陈墨默默听着,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就要彻底地,告别那个穿着灰色军装满身硝烟的陈墨。


    去扮演一个他自己都感到恶心的角色。


    一个趋炎附势的亲日的高级知识分子。


    “你的任务,很危险……”王站长的声音,变得愈发凝重,“北平是鬼子的心脏。那里有最精锐的宪兵队,最森严的特高课,也有我们最狡猾的敌人。”


    “你到了那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唯一的依靠只有你自己,和……”


    “……那个代号叫风筝的同志。”


    “这个风筝,是谁?”陈墨问道。


    “我不知道。”


    王站长摇了摇头。


    “这是一条单线。是延安直接指挥的。”


    “我只知道你到了北平之后,去东安市场,最东头那家卖旧书的观海堂。”


    “在书店的柜台上,放下一本鲁迅的《呐喊》。”


    “然后,说出上半句暗号。”


    “暗号是——”


    他凑到陈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风,起于青萍之末。”


    “如果对方是对的。”


    “他会回你下半句。”


    陈墨将这句,关乎他生死的暗号死死地,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黎明。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陈墨已经换上了那身崭新的笔挺的,西装。


    戴上了那副金丝的眼镜。


    他和那十个同样是换上了各色便装的老兵。


    站在这个他们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小小的山谷里。


    进行着最后的告别。


    没有拥抱。


    也没有眼泪。


    只有沉默的敬礼和同样沉默的还礼。


    “……陈……顾先生,”那个断了一条腿的西北军老兵,拄着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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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陈墨面前,他憋了半天才别扭地说出了这个新的称呼,“……保重。”


    “你也保重。”陈墨点了点头。


    “先生……”


    一个同样是换上了商人打扮的年轻的战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塞到了陈墨的手里。


    那是一个用**壳和几个齿轮,做成的简陋的打火机。


    是他在黄崖洞的兵工厂里,跟着**亲手做的。


    “路上……抽烟用得着。”


    他说。


    “到了北平替我们多杀几个,**汉奸和鬼子。”


    陈墨看着手中那个沉甸甸的打火机。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吧。”


    王站长看了一眼天色。


    “时间不早了。”


    十个老兵背上了各自的行囊。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陈墨。


    然后他们转过身。


    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那条通往各自不同命运的充满了未知和凶险的道路。


    山谷里只剩下了陈墨和那个同样沉默的摆渡人。


    他没有问林晚在哪里。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问。


    从他答应执行【火种】计划的那一刻起。


    就必须斩断所有的牵挂。


    他只是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小小的银锁。


    在台儿庄他重伤昏迷时,是林晚悄悄他戴上的,一直戴到现在。


    陈墨将那枚早已被他体温捂热的银锁,郑重地交到了王站长的手里。


    “王大哥……”


    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于兄弟的称呼。


    “如果……如果,将来有机会再见到一个叫林晚的小女孩。”


    “请你在合适的时候,把这个交给她。”


    “告诉她……”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


    “告诉她……红烧肉会有的。歌也会有的。”


    “让她好好地活下去。”


    王站长默默地接过了那枚小小的银锁,重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


    他说。


    “她也是组织上的孩子。我们会照顾好她。”


    陈墨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慰,也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


    他最后看了一眼太行山,那连绵不绝的青色的山峦。


    仿佛要将这片他曾经战斗过,也爱过的土地永远地刻在心里。


    然后他转过身。


    提起那个装着他全新人生的皮箱。


    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那片充满了未知和凶险的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