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跑堂吞吞吐吐，一副另有隐情的模样，楼掌柜心里头的恼火和不满一股脑涌上来。


    要不是众人的焦点都聚集在他身上，他非得上前踢踹几脚：年纪大脑子就是不灵光，他可是主人，奴仆就该有奴仆的样子，为他去死是一种荣耀！


    他狠戾地刮过李跑堂，对视间，他浑身一哆嗦，跟一只乌龟缩在龟壳里不敢探出头，半响吱不出半声。


    他紧张的心情顿时松懈下来：是了，就他那蠢笨的脑子，怎么会期待他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今日耻辱，他必定百倍偿还！


    他斜睨舒清屿，嗤笑道，“舒掌柜，案件既然已经解决，你又何必纠缠不休，登不上台面的东西哪能摆上桌，大人日理万机，你这一耽误可就是罪过。”


    在场的人都知道幕后指使的人是他，但是物证缺失，人证又不敢出头，证据不足形不成完整的证据链，一时拿他也没有办法。


    符祈安替皇帝走大江南北，遇见形形色色的人，更清楚人性的复杂，他们利益纠葛已然连在一起，单凭舒清屿的那番话，也不能动摇这共生关系，他对此结果并无意外，刑讯逼供确实是一种手段，但律法不容亵渎，即使是他也一样。


    舒清屿能做到这一步才是令他吃惊的，但也就到此为止。


    他轻叩案上，意欲打破僵持的局面。


    舒清屿望向楼掌柜叹息道，“楼掌柜，您果真是驭下有方，平日对伙计呼来唤去，动辄踢打辱骂，如今出了事，他们还甘心受罪，没有半点男儿血性，任你欺辱作践至如此地步，在下服气。”说完还拱手以表敬意。


    又诚恳道谢道，“对了，方才也是多亏楼掌柜主动坦白，原本我还没有证据证明是李跑堂，还得多谢您助攻呢。”


    这一波阴阳怪气将嘲讽拉满，装死的李跑堂猛地抬头直勾勾盯着他们，满脸怒意。


    而楼掌柜没有太大反应，还有些洋洋得意，知晓舒清屿是奈何不了他，只能嘴上逞强，出出风头。


    几个下人，死了便是死了，但不能坏他好事。


    他眼皮半垂，俯视李跑堂，如同看一个蝼蚁，抬脚就能碾死。


    李跑堂手指猛地攥紧，那股从脚底板窜起的怒火直烧至他头顶：对啊！如果不是他说漏嘴，自己就不会暴露，如今替他顶罪，凭什么这样看自己？！


    楼掌柜轻蔑一笑，他将注意力集中到高堂上的官员上，“大人，案件结果显而易见，一切皆是下人的自作主张。酒楼事务繁杂，一日不可无人主事，恳求您即刻宣判！”端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不知识哪句话触及他的敏感神经，李跑堂脸色越发狰狞，压抑的怒火如岩浆爆发道：“是掌柜！一切都是他的命令，他指使我们去给舒掌柜下药，想要毁掉她的生意！”


    突如其来的反水，楼掌柜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呵斥道，“李大江！你胡说八道什么，公堂之下容不得你一下人发话！”


    楼掌柜抬腿恶狠狠地踹向李跑堂的心窝，企图让他闭嘴，侍卫反应极快，当即拔刀拦截他的动作。


    “大胆，楼全，在公堂上闹事，罪加一等！”符祈安叱骂道。


    李跑堂被吓得不轻，楼掌柜没有控制力道，那一脚下去，他估计得废掉。话已说出口，楼掌柜不可能会放过自己。


    一不做二不休。


    李跑堂如实供述事件的来龙去脉，包括楼掌柜偷卖私盐，以假充好等罪行。


    楼掌柜面无人色，试图冲上去阻止，侍卫早有预料，将他死死镇压在地面。


    惊堂木再响，楼掌柜方才的嚣张气焰已经荡然无存，软趴趴倒在地，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愤怒：差点、就差一点，他就能废掉李大江，让他彻底闭嘴。


    但这也只是他的一种自我安慰，训练有素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


    符祈安当堂宣判：“楼全主使下药、诬告、毁坏他人财物……数罪并罚，打入死牢，秋后问斩，没收酒楼违法所得，赔偿舒清屿一切损失；毛小二、李大江等人为从犯，一同收监……”


    楼掌柜在听到宣判那一刻，已经翻白眼，晕死过去，就像一具尸体，侍卫面无表情拖拽下去。


    对他的惨状，舒清屿没有多少快意，只余有对营业额的关注。


    她拜别符祈安，匆匆迈出公堂的大门。


    “舒掌柜且慢！”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舒清屿回头，竟是吴小五，他一身穿劲装，跟侍卫统一的裁制衣裳，她目光落在他鼻青脸肿的脸庞，错愕道：“吴大哥，你……你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这一询问仿佛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吴小五吐槽道，“别提了，都是我弟兄弄的，他们也真是玩不起，我都特地带好吃的炸虫串给他们，不就是担心他们吃得不过瘾，在隐藏口味又额外加了一点料，至于下如此重手？！”


    舒清屿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笑意：怕不是不止一点吧，原本魔鬼口味就够呛，再加料是把他同事当敌人整吧，怪不得被揍。


    不过这话也不能直接说出口，毕竟两人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


    吴小五发泄完，嬉笑说道，“没想到舒掌柜你会遇到这种事，对付得那就游什么刃的，厉害得很哩，你那小姑娘可真虎！直接冲到府衙找主子，说什么都不肯走，吓我一跳。”


    舒清屿心中凛然，赶忙道歉道，“吴大哥，对不住，小女是因听我提起，当时事态紧急，她是担心我出事，才上门求助，惊扰大人，改日我必定登门赔罪。”


    吴小五摆手拒绝道，“嘿呀，不用赔罪，主子一向看不惯此事，职责所在，你若是登门赔罪，那才是罪过。”


    “符大人心系民生，实乃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吴大哥你们身为近侍，忠勇双全，秉公执法，令人钦佩不已。”舒清屿吹捧道。


    这一话如同起了一个新开头，两人就这么相互客套，东拉西扯一推话。吴小五时不时地试探，舒清屿宛若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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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假参半回复道。


    几回合交锋下来，吴小五似乎得到自己满意的消息，顺势转移话题道：“舒掌柜，弟兄们都觉得炸虫串格外适合下酒菜，但又不能天天去排队，您看我们能不能提前订，只需七天就成，可以加价！”


    这无疑是对自己厨艺的肯定，她自然干脆地应承下来。


    不过就只待七天么？


    舒清屿同他沟通好交易，谈话时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端详着她。所幸没有恶意，她充当不知情。双方也都谈妥交易，满意互相告别。


    舒清屿步履如风朝店铺走去，不消半会，便没了踪影。


    “主子，她不会武功，陈家公子身亡一事应与她无关，是否需要再继续观察？”吴小五躬身道，他神情严肃，但满脸的鼻青眼肿增添了喜感。


    分立符祈安两侧的近侍虽面不改色，但嘴角不易察觉抽动着，明显在憋笑。


    吴小五乘机瞪他们几眼。


    “不必，此事就此打住。”符祈安对他们的交流尽收眼底，熟视无睹，凝视院内半响，突兀出声道，“凡事讲究适可而止，切忌贪嘴过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他们都知道说得是何事，侍卫们同时行礼回应道：“诺。”


    待符祈安回到书房，侍卫凑成一团讨论道。


    “怎么样、怎么样！那掌柜答应了么？”


    “那还用说，我吴小五出马，那自然是马什么功来着的！”吴小五嘚瑟道，那副嚣张模样让人拳头痒痒的。


    “呵——，马到成功吧，学那些臭书生，文绉绉的。你难得做了一件好事，警告你，别往里头掺和什么奇怪口味，小心再揍你！”侍卫翻了个白眼，握紧拳头威胁道。


    “就是，不过还别说，甜辣味道还挺特别的，尝完还想再试试。”另一个侍卫摸着下巴感慨道，对上众人的难言眼神，梗着脖子叫唤道，“有意见？！洒家就好那一口咋的咧！”


    这边的侍卫对口味争执起来，一时气氛特别热闹。


    而另外一边雅室，由金丝楠木剖成的茶案上围坐着几人，他们身着绫罗，金玉缀满襟袖，行走间满是银钱声。


    一男子率先拍案骂道：“楼全那家伙被处死刑了？！还是被一小娘们搞的？真是个废物，我们都还没兴师问罪，他倒好，把自个玩完了。”


    “他出事不要紧，酒楼倒了对我们都没有好处，钦差大臣还未离开，别想弄出什么动静，灶台比试才是要事，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另外的中年人拂去茶盏，警告道。


    “这又何难，再扶持一个酒楼便是，狗腿子还不好找？”男人盘着核桃道。


    “嗯，最近尾巴夹紧点，别被抓到把柄，灶台比试不容出错！”


    ……


    舒清屿赶回铺面，里头已然收拾完毕，欣慰点头道，“做得不错嘛。”


    她简单安抚众人情绪，撸起袖子赶任务，踩着点完成今日营业额，但是还得尽快做好营业额暴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