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担心他干什么


    我像是被烫到了一样，闪电般地松开了手，慌乱地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道缝让我钻进去。


    我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我尴尬得快要原地去世的时候，头顶传来他温和的声音。


    “怎么了？”


    他温柔的问了一句！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眼底，似乎还藏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慌乱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硬着逼地指了指他的后背，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你……你受伤了。”


    我说完，又飞快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听见他用一种几乎宠溺的语气，轻轻地“嗯”了一声，回了一句：“无事。”


    无事？


    血都流成那样了，还叫无事？


    这个混蛋，是铁打的吗？


    我正想说些什么，他却已经转过身去，对着京兆府尹下令：“今日之事，牵连甚广，谢无瑾一案，暂缓再审。明日辰时，本官会亲临刑部，诸位大人，届时都到场吧。”


    “是，下官遵命！”众官员齐声应道。


    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红袖和碧柳，吩咐道：“带你们小姐回府。”


    “是，相爷。”


    红袖和碧柳连忙爬起来，一左一右地扶住我。


    我浑身还是软的，几乎是被她们架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我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负手而立，与几位官员交待着什么，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神色淡然，语气沉稳，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受伤后该有的痛苦或虚弱。


    仿佛背后那道狰狞的伤口，根本就不存在于他身上一般。


    我撇了撇嘴，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闷气。


    哼，我担心一个混蛋干什么？


    他那么厉害，算无遗策，说不定连自己会受伤都算进去了呢！


    我这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么一想，我心里那点刚刚生出的愧疚和担忧，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挺直了腰杆，头也不回地跟着红袖她们上了马车。


    心安理得地走了。


    回到国公府，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连晚膳都没用，就一头扎进了我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今天这一天，过得可真是……比我过去三个月加起来还要漫长，还要惊心动魄。


    我将被子蒙过头顶，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卫清衡拉满弓弦，箭头直指我眉心的冷酷模样。


    一会儿又是他用后背为我挡住刀剑，将我紧紧护在怀里的温暖……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在我脑海里反复交织，让我心烦意乱。


    这个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


    或者说，这两面，都是他？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当成诱饵，也可以奋不顾身地为我抵挡危险。


    他就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让我完全看不透。


    我烦躁地翻了个身，决定不再去想这个让我头疼的男人。


    睡觉！睡觉才是正经事！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才驱散了那些纷乱的思绪，意识渐渐模糊，正要沉入梦乡……


    “砰——哐当——”


    “都给我滚开！让卫清衡出来见我！”


    一阵尖锐的叫骂声和瓷器碎裂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前院传来，像一道惊雷，瞬间将我的睡意炸得无影无踪。


    我烦躁地用被子捂住耳朵。


    这又是谁啊？大半夜的，在国公府撒野？


    “小姐，小姐！”


    碧柳提着裙角，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慌张和看热闹的兴奋。


    “怎么了？”我没好气地从被子里探出头。


    “外面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姐，是……是长乐公主来了！”碧柳压低了声音，眼睛亮晶晶的。


    “听说吵着闹着非要见相爷。可相爷谁也不见，公主见不到人，现在正在前院花厅里发脾气呢！”


    长乐公主？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娇蛮任性的少女。


    原来是她啊。


    我“哦”了一声，又重新躺了下去，兴致缺缺。


    碧柳见我这副反应，有些讶异：“小姐，您……您不去看看吗？现在府里好多人都去前院瞧热闹了呢！”


    “不去！”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了半张脸，“不去不去不去！”


    开什么玩笑？


    我下午才刚刚发过毒誓，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凑任何热闹了！


    这看热闹作死的事情，我再也不想经历了！


    谁爱闹谁去闹，谁爱看谁去看，反正我是不去了！


    我蒙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碧柳，摆明了天塌下来也别叫我的架势。


    碧柳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不好奇的主子，悻悻地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估计是自己看热闹去了。


    我闭上眼睛，努力屏蔽掉前院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喧闹声，准备继续和周公约会。


    然而，片刻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被子，被人轻轻地拽了一下。


    我以为是碧柳不死心，又跑回来劝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眼睛都懒得睁，蒙着头没好气地嚷嚷道：“我都说了我不去看热闹了！你烦不烦啊？再吵我睡觉，我就扣你月钱！”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但是，那拽着我被子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松开，反而又加重了几分。


    我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的心猛地一跳，僵硬地转过身，一把掀开被子。


    然后，我就对上了一双含着三分笑意、七分戏谑的眼眸。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俊美的脸上，给他那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墨发披散。


    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那份颠倒众生的风华。


    “卫……卫清衡？”


    我吓得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睡意全无，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公主……公主不是在前院找你吗？”


    卫清衡看着我这副受惊小鹿般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