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拿上红皮笔记出来，路过隔壁王秀兰家里，喊了一声。


    三家距离几步路，中午统一要去扫盲班，出发地与目的地一致，走的路线自然也一致。


    如此路上相遇在意料之中，甚至三人会直接同时出发。


    纵然许钟灵没有明确在林夏面前表达过，她也能感受出对方和王秀兰的不对付。


    林夏提前询问过两人，是否能够接受一同前去扫盲班。


    她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两个扫盲班的学生，一个扫盲班老师，想躲都躲不开。


    双方表示没有问题，林夏也不再纠结。


    她不会过多掺合王秀兰与许钟灵之间的事情，更不会拉帮结派，实在是太小孩子作法了。


    未来很长很长，林夏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没有多余的精力分出来消耗给这些事情。


    王秀兰早早就准备好了，就坐在家里等着林夏来叫她。


    听到熟悉温柔的声音后，王秀兰面上大喜，果然还是她在林夏心中更重要一些，她们都是从村子里走出去的，关系就是不一样。


    林夏率先喊的人是她，不是许钟灵。


    林夏的声音像是解开封印的魔咒，王秀兰风一般嗖地冲出家门，后边还跟着田奶奶骂骂咧咧的声音。


    “要死啊，关门会不会小点声音。”田奶奶心疼地起身观察屋门玻璃，刚才她可是听到很清脆响亮的一道声音，玻璃振坏了可咋办。


    王秀兰即将奔赴新的世界，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短短几步路间都是她欢快的声音：“小夏，我这就来啦！”


    从今天起，她王秀兰也会是个识字的文化人了。


    在喊王秀兰的时候，林夏也叫了许钟灵。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现在林夏面前。


    不过最先吸引林夏注意力的还是王秀兰，同样的也吸引了许钟灵的目光。


    “秀兰嫂子，你准备的东西好齐全，也太周到了。”林夏指了指王秀兰身上灰色的斜挎包，上边还绣了两朵花，一下子给包增添了不少生机活力。


    细细想来，王秀兰也不过才三十来岁，只是平时穿的衣服颜色多是灰黑和藏青深色系，压抑了身上的年轻气息，整个人平添了七八岁年纪。


    不只是王秀兰，这个年代就是如此。


    许钟灵对于王秀兰无话可说，她顺着林夏手指的方向看，目光沉沉。


    成日里宣扬读书无用，最爱听些八卦的王秀兰，居然会背着书包去扫盲班。


    “那是当然了，这还是我昨天连夜做出来包，以后去扫盲班都背着它。”王秀兰炫耀似的挪动斜挎包带，原本有些侧着的背包被正过来，正面朝向二人。


    林夏看得更加清楚，背包沉甸甸的，还透着方形笔记本的形状。


    无论是新鲜出炉的斜挎包，还是外边绣的两朵艳丽的花，处处表现了主人的用心。


    许钟灵也被王秀兰难得的重视砸了个劈头盖脸。


    扫盲班有人去就不得了了，怎么会有人专门做个斜挎包，就像是小孩子头天上学一样。


    能像林夏那般有个笔记本已经不易，怎会像王秀兰一样，从自家限定的布料里边做个背包。


    有那些闲钱和多余的票，不如攒攒过年裁布做衣服，做书包很多人都会觉得浪费。


    偏偏和她最不对付，最不爱学习的那个人这样做了。


    许钟灵心底不由想笑，笑怎么会如此奇怪。


    去的路上林夏走在中间，王秀兰和许钟灵一左一右在两边。


    她们三人组合在路上也收到了不少家属的目光。


    或者说只要谁和许钟灵走在一起都会收获很多目光，再加上平时和谁都不对付的王秀兰，三个人一路上赚足了目光。


    许钟灵习以为常，从父母出事后，她见到了太多太多落在身上的目光，善意的，恶意的，喝恶心黏腻的，她都不去理会。


    王秀兰同样如此，落在她身上的不仅会有目光，在她身后，还会有很多议论的声音。


    她真想过去一起讨论，看看今天又是说谁家八卦了。


    可惜婆婆不允许，要是被婆婆知道了，她回家别想好过。


    想想腰带落在身上的痛感，王秀兰抚抚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还是算了吧。


    现在她能够和好朋友一起出来玩，等过两天她全部认识字了还能写信，能够知道更多的八卦，不差这一会儿。


    三人中最不习惯的就是林夏，她不是很适应多道目光直白落在身上打量她的样子。


    这感觉像极了回村必经之路上、夹道欢迎的大爷大妈们坐在那里等着你回去。


    不过好在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人陪伴。


    有林夏在中间调节，三人中间萦绕的奇怪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大家都聚在了一起，相互间不说话很难，无法避免。


    扫盲班是部队打扫出来的空房间，搬来了淘汰下来的桌子组成的教室。


    林夏走到扫盲班，还没几人到，多是等到最后三两分钟陆陆续续到齐，林夏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卡点那么准时的。


    “咱们坐这里不就好了。”王秀兰扯住林夏的胳膊，林夏往前的脚步被顿住。


    屋里的木头桌子都没人坐，位置又不是固定的，谁来了就坐，那还往前走什么，坐在最后一排不就好了。


    王秀兰心里想的简单，更想着最后一排远离许钟灵。


    她本能的还是不喜欢许钟灵这个资本家大小姐，她们家还被地主剥削过，打心眼里很看不上许钟灵。


    哪怕是来学习的，老师是许钟灵，她也还想逃避。


    能躲避一点是一点。


    林夏看都不看最后一排的桌子，指向第一排：“秀兰嫂子，咱们来是学习的，最后一排距离黑板那么远，哪里有第一排看得清楚。”


    顿了顿，林夏又说：“更何况最后几排一直讲话，乱糟糟的，吵闹得很。噪音会遮挡住听课声音的，嫂子，咱们去第一排，接受知识更快，正好也能更快学好字。”


    林夏精准拿捏了王秀兰的命脉，王秀兰太想快速学会识字写字，她恨不能知识一夜间自己钻入脑海中，这样她就可以立刻提笔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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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不需要苦哈哈来扫盲班。


    在识字与许钟灵之间，王秀兰更不想自己一人坐在后边，没人陪她撑不住的。


    两番挣扎下，王秀兰妥协了。


    她垂下头，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居然还要近距离靠近许钟灵，王秀兰心情不是那么好。


    不过低沉的情绪维持不到半分钟，就被林夏递过来的笔记吹散了。


    林夏拉着王秀兰坐在第一排最中间，她来是要认真听课学习的，又不是天才神童，自然要表现出刻苦努力的样子。


    她学习的时候，周遭乱七八糟的消息也会顺着风递到她耳朵里，她都听得见。


    王秀兰不一样，她是要好好识字的，不然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学会识字。


    本来自控能力就差，再坐在后边很爱议论的位置里边话，那就更学不进去了。


    不能许钟灵对她毫无保留教授知识，她再恩将仇报带人扰乱课堂秩序了，那样太不像话了。


    林夏对自己负责，也会对被她拉来的王秀兰负责。


    “小夏，这还没开始讲课吧，怎么咱们先学习的吗？”王秀兰看到林夏推过来的笔记，眼前一黑。


    她突然觉得，学习好像和她脑海中想象的不太一样。


    “嫂子，你不想写信回去了吗？她们肯定在村里特别想你。”林夏答非所问，用激将法激王秀兰道。


    她们来得早，闲着也是闲着，许钟灵要提前把讲课内容抄写在黑板上，她们俩总不能在底下说长道短，影响不好。


    林夏也绝对不会做出这么不尊重老师的事情。


    来都来了，趁着现在讲一些字让王秀兰先学习着。


    否则的话，等到许钟灵讲起课来，王秀兰只觉得什么都听不懂，哪个字也不认识，会心生退意的。


    “嫂子，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我也巩固巩固之前学习的知识。”林夏拿起笔，指着笔记上边记录的字说。


    王秀兰没再犹豫，点头说“好”。


    家属院新认识的妹子都能学会的字，她也会，并且会快快地学。


    王秀兰脑海中想的很好，可实际行动起来却很难。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儿子每天回来都很痛苦地说自己不想上学了。


    不过短短几分钟，王秀兰的心七上八下，悬在半空中。


    她也不想学了，哪怕林夏语气中没有半分生气的不耐，她居然什么也听不懂。


    在林夏教了这个字读什么后，她也会读，但是根本不会写，扭头就忘。


    “嫂子，你真的好厉害呀。”林夏双眼亮晶晶，眸子里像是藏着星星，“这么快你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我当初可是学了一整天，你也不过才短短几分钟。”


    林夏夸张的称赞，一下子打散了王秀兰突如其来的退意，甚至是让她斗志满满。


    “是吗？”王秀兰摸摸脑袋，陡然拔高语调：“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还是小夏你教得好。”


    “小夏，你再教教我认识你名字吧。”王秀兰端正身体，注意力都比之前集中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