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定，她住在家属院七八年，自诩老大，总算有个妹子能和她讲话了。


    和她一样都是农村来的，贫农身份，干净的不得了，自然也不会瞧不起笑话她。


    开了自家人滤镜，王秀兰再看屋子里三转一响的彩礼，觉得再是寻常不过。


    她的心安稳了，林夏却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林夏试探性抽抽手，对方力气之大根本挪不开，只得放弃，她认真问道：“秀兰嫂子，见你第一面我也觉得投缘，说话口音也亲切，我老家河昌县的，你老家哪里的？”


    说的全是客套话，林夏不正面回答王秀兰的问题，在家属院生活，不可能两家抱团。


    可以和谁家关系处得好，但是绝对不能直接绑定，一杆子打死其他人。


    回来她还要问问陈挺，看看他和隔壁的关系怎么样。


    不可能说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矛盾争吵，如今不再来往，她还和对方的妻子走的接近。


    林夏引导王秀兰不断讲，事实上王秀兰是个话多的，根本不需要她多加引导，她自己就把前因后果讲了个遍。


    原来王秀兰作为最早入住的一批军嫂，她很爱热闹，来的时候把入住的几户拜访了遍。


    从农村来的军嫂就她一个，刚开始还好，后来她再上门，四处招人嫌弃。


    其中为最的就是住在他们后边的资本家大小姐，从大城市来的，嫁给团长才保住自己。


    就这么一个资本家小姐，她好心好意和人家讲话，还不领情。


    林夏全程微笑听王秀兰讲话，连出声附和都没有。


    在王秀兰的话语中，家属院没有好人，除了她之外，都会排斥她这个农村来的。


    因为其他人在来家属院之前，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不是干部就是工人，只王秀兰一人是大字不识的农村人，从老家走到了这里。


    尤其是资本家大小姐，长相好看，衣服好看，不过身份不行，王秀兰当初以为能和城里来的大小姐说到一处，结果最后还被人赶了出来。


    在林夏给王秀兰添了三次水后，她在王秀兰密密麻麻的话语中，听到了事情的关键。


    “妹子，你咋不讲话，总不能也是嫌弃我吧？”王秀兰一口气喝完糖水，不用林夏再动手，自己直接拿起来暖水瓶就往杯子里添。


    说了那么多，林夏除了点头和嗯嗯再没有其他的话，中间也穿插讲两句她家乡的事情，王秀兰一时间再次想起当初她上门拜访的尴尬情景。


    要是和她同为农村出身的林夏也是那般骄傲做派，她非掀了桌子不行。


    “当然不是了嫂子。”林夏摇摇头，宽慰道：“秀兰嫂子，我刚到家属院，对大家的情况都不熟悉，说不上什么话的。”


    这只是其中一点，最关键的是，王秀兰嘴里家属院没一个好人，她想插话都插不进去，总不能不知内情胡乱讲话吧。


    从王秀兰进门的表现，再结合她讲话的内容。


    林夏大概知道为什么家属院嫌弃王秀兰，大概因为她讲话多又密，还有些许的不礼貌。


    一来二去，讲话就少了，偏偏王秀兰又是个多心的性子，就这样大家都互相不多来往。


    这些只是林夏的猜测，不过她的猜测都在逐步得到验证。


    好不容易有人能听她讲话，王秀兰说了个充足。


    在了解到林夏同样和她大字不识，她就更满意了，果然她们才是最适合讲到一起的。


    “嫂子，部队应该有扫盲班吧，你没去吗？”林夏打听道。


    她需要摆脱文盲身份，然后逐步提升学历。


    有了学历才会提升能力，有能力她就会渐渐掌握话语权，她说的话才会有人听。


    大字不识的文盲讲出来的道理和工厂八级工人讲出来的话，想想也知道更多的是听取八级工人的话。


    成人摆脱文盲身份只能去扫盲班，她需要当下社会承认的学历，不是自学。


    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地方，我们都要承认，在你没有其他门路的时候，学历都是敲门砖。


    林夏要获取这块敲门砖。


    扫盲班他本来想等着问问陈挺是否知道，不过正巧赶上王秀兰今天在，问她可能更清楚。


    “去那干啥，有啥用处？”王秀兰大为不解，“妹子我给你说，你别听外边说扫盲班多好多好，去了一整天啥家务也做不了，还不让走，老师讲的那些也都听不懂，都没用。”


    林夏不问也知道王秀兰没去过扫盲班，去过的话不会在一开始告诉自己她们都大字不识。


    不过也不是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她至少知道家属院有扫盲班。


    原先她还在担忧，家属院军嫂各个都有文化，不开办扫盲班，她又要折腾去远地方学习知识文化。


    现在有了扫盲班她也不担心了，等着陈挺回来再仔细问。


    “妹子，你还会用缝纫机，这是绘制的样板吧。”王秀兰讲完了家属院众生相，开始在屋内四处打量游走。


    她结婚时候不兴三转一响，婚后就更不可能买缝纫机。


    多年来家里的衣服都是她和田奶奶两人针线缝补的，缝纫机她就在别人家见过。


    “对，纸样还没绘制好。”林夏走到缝纫机前介绍。


    “妹子，你手可真灵……”巧字还没说出口，王秀兰的话被外边男孩儿的声音打断。


    “妈，奶喊你回家了。”田小宝推开门噔噔噔直接跑进院子里。


    听见儿子提起来婆婆，王秀兰脸色唰的变了，婆婆交代的事情全忘记了。


    要她送完菜聊两句就回家，别一直赖在人家里聊个不停耽误做事。


    她聊的太开心全部忘记了。


    王秀兰心中还隐隐埋怨婆婆，她长时间不回去，这不正说明她在这里聊得开心。


    多少年她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也不让她多留下一会儿。


    不过婆婆打发小宝来喊，她也不敢再多耽误。


    “妹子，等得空了嫂子再来，到时候你可别闲嫂子烦。”王秀兰牵住儿子的手，又介绍说：“这是我儿子田小宝，是家里老二，老大姑娘叫田大丫。”


    “小宝，快叫婶婶好。”王秀兰轻轻拍向小宝的后背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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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笑了笑，弯下腰打招呼：“小宝好，婶婶给你拿喜糖。”


    人家送了新鲜的蔬菜上门，林夏没什么可回礼的，她从屋里拿出待客的喜糖，给田小宝口袋里抓了两把。


    “婶婶没什么好送你们的，给你和姐姐吃喜糖。”林夏说着，也给王秀兰抓了把喜糖：“嫂子，您也吃，都沾沾喜气儿。”


    “我都多大人了，我不用吃这些甜不拉几的玩意儿。”王秀兰双手推辞，真心实意：“奶糖怪贵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自从知道林夏和她一样从农村来，她对于林夏再也没有嫉妒羡慕的意思，更是没有半分占便宜的心思。


    林夏放下盘子，声音柔和却坚定：“嫂子你这是什么话，多大人都能吃糖，这是我结婚的喜糖，不能推辞，也是我们的心意。”


    道理王秀兰都懂，可供销社标价两块五一斤的大白兔奶糖，她真舍不得要。


    上次见到奶糖还是在后边那个资本家小姐家里做客吃酒席，她当时可是下了狠手给儿子抓了大把回家。


    当时她就和资本家小姐相看两厌，能占她家的便宜当然要占，不占白不占。


    现在换成林夏，这个她聊的开心的妹妹，倒不想着占便宜了。


    王秀兰朝林夏手中拿了两颗糖，推脱道：“那就再给孩子拿两颗就行了，我也没干啥，精细玩意儿我吃真就糟蹋了。”


    “嫂子，给你的你就拿着吧。”林夏脸色一板，佯装生气：“不许再推脱，还有糖买来就是吃的，你吃怎么会是糟蹋呢，嫂子下次可不能再这样说。”


    “我本来在家闲着也没啥事儿，你来陪我一上午，给我讲了那么多话，怎么能是没干什么的？”林夏把糖塞到王秀兰怀里。


    田小宝借着机会拉住人往外走，边走边说：“妈，快走，奶要等不及了。”


    别看他才六岁，可他懂得可多了。


    他觉得妈妈很傻，别人给的糖干嘛不要。


    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的糖，现在人家给抓了大把，傻子才不要。


    他全部都要，妈妈怀里的奶糖到家以后也会变成他的。


    田小宝拉着妈妈的手小跑起来，跑的慢了生怕妈妈再傻乎乎的把他的奶糖推让回去。


    林夏拎着篮子送母子二人出门口：“慢着点儿。”


    目送母子二人背影进入隔壁大门后，她才转身关门回家。


    一上午的时间，她把王秀兰了解的七七八八。


    人没啥坏心眼，是这个时代特产的家庭奉献型人格。


    好吃的都留给男人和孩子，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不舍得花钱。


    林夏听到隔壁开关屋门的声音，确认都进了屋子她才拿起门后的扫把扫地。


    王秀兰许是出门前开始采摘的蔬菜，鞋底带有菜地的泥土，进屋到处都是黄色的土印子，林夏看不得家里脏，她要赶快打扫。


    屋子干净了，人的心情会跟着变好，运势连带着也会好转。


    这边林夏分析出来王秀兰是什么样的性格，隔壁田奶奶也在听王秀兰讲述两人的谈话相处，从话语里深入分析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