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悠长的起床号在六点准时响起，林夏睁眼，习惯性手撑床坐起。


    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是那种闹钟一响就起床的狠人。


    身下的粗布印花床单，眼前的红漆木衣柜，陌生的景象和宏亮有力的起床号让林夏接下来的动作停滞，她茫然眨眼，终于记起自己躺在家属院，往日种种恍若隔世。


    林夏伸个懒腰，松散的骨头重新复位，她下床穿鞋，迎接自己平静而又幸福的一天。


    叠好毛毯后，林夏走出卧室，陈挺正拿着抹布擦客厅的双门窗户，透过窗户，她看到自己昨天穿的衣服在院子里飘扬。


    先前还略显凌乱的客厅已经规整，屋顶的蛛网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挺打开擦干净的双门窗通风，转过身说：“累的话你再躺床上歇歇，下了□□从食堂打饭回来，中午请假咱们去镇上领证，家里需要添置什么你看看，不用考虑钱票，下午置办齐全。”


    说着陈挺摆洗干净抹布，擦干净双手，从绿色军裤侧边口袋掏出来一大摞钱票放在餐桌上。


    “剩下的钱票都在这里，家里的钱以后你来管，你想买什么就买，不用过问我的意见，做不了的决定再问我。”陈挺拉开张椅子让林夏坐，自己站在一旁，说：“家里的活我都干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等我回来再干，你就坐在这里数数钱，规划规划下午怎么花就行。”


    “包里有饼干有罐头还有奶糖，饿的话你吃点零食垫垫肚子，我出操去了”


    陈挺洋洋洒洒说了大段话，语落，他摸摸林夏翘起来的呆毛，迅速开门出去，加入一道道绿色身影中。


    拿去随便花的幸福让林夏猝不及防炸成一朵绚烂烟花，昨天她还一无所有，今天就暴富了。


    她捧起存折，看向上边的数字，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一百多块，一九七二年的一千多块，绝对的富有，果然存折是男人送的最好的礼物。


    数清楚钱和票，林夏叠放整齐，全部放在卧室床头的抽屉中。


    陈挺主动朝她迈了九十九步，她不能一步也懒得动。


    扫盲识字学习，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做，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工作。


    林夏希望未来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帮助一些女孩子，让她们的处境不再艰难，就像是伯伯嬢嬢们帮助她那样去帮助别人。


    陈挺打扫了外部卫生，她来做卧室内部的细节卫生。


    两间卧室布局一致，林夏先清理打扫的是他们即将入住的大卧室。


    衣柜缝隙她都用抹布包着树枝仔细清理，角角落落刷洗了遍。


    一整个上午林夏就这样在整理自己的小家中愉快度过。


    ＊


    部队驻地距离公社十几公里，陈挺借了自行车，载着林夏去公社。


    车后座陈挺垫了个薄毯，坐上去软乎乎的。


    林夏坐在后座，揽着陈挺后腰细细给他说要买的锅碗瓢盆。


    陈挺在前边讲结婚要买的三转一响。


    “收音机不要了，没什么太大用处，自行车再看看吧，都不着急买。”林夏认真思考，眨着眼睛说。


    三转指缝纫机、自行车、手表，一响指的是收音机。


    聘礼当中就这个收音机她不习惯用。


    缝纫机她会做衣服，寒暑假在福利院都学过。


    缝衣服做饭这些生活的技能她都学过，并且熟练掌握。


    福利院保证她们以后即使学习上没找到出路，也能通晓一技之长，确保能找到工作，不至于混吃等死。


    必备的生存技能她们福利院每个孩子都要学，哪怕是学习常年第一的优秀生也要学习。可以不做，但是要掌握。


    林夏无比感谢在福利院接受到的教育，让她掌握了很多宝贵的生存技能，否则她来到这里真的是两眼抓瞎，一无是处。


    她也在规划自己可以利用拥有的物件创造什么。


    缝纫机可以做衣服，大件小件衣服做法她都掌握娴熟。


    现在时代不允许，几年之后或许她可以给人订做衣服修改衣服赚钱。


    赚不了钱就给家里缝缝补补，缝纫机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可以买。


    自行车可以买，出行方便，她出去买菜买生活用品，去公社办个事儿也轻松。


    手表看时间，她可没有这个时代必备的看天分辨时间的技能，那可是真本事。


    收音机这个林夏想来想去实在是不需要。


    她既不能用来创造财富，也想不出什么必须要的理由。


    干脆直接不要，把钱攒下来。


    “怎么用不到？必须买。”陈挺走在树荫下，语气坚定：“平时在家，你就可以把收音机打开，听听音乐听听新闻，放啥听啥，用处大着呢。”


    林夏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地面车轮扬起的尘土，脸上看不出情绪，心中大为震撼。


    从她有能力赚钱开始，消费的每一笔支出都要花在刀刃上，保证有用处，她不为娱乐买单。


    哪怕是结婚聘礼，她考虑的也是实用性。


    饶是如此，林夏还是觉得收音机是最没用的一样，她挣扎着：“那不着急买，下次再说。”


    “不行。”陈挺反驳，“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结婚前不买，婚后更难买了。”


    担心自己语气太过生硬，明明让人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提出来后他却拒绝，陈挺努力找补道：“你不管是在家里做什么，总是有休息的时间，收音机会派上用场的，家属院白天不会断电，尽管用。”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家属院几个战友都结婚好几年了，手头宽裕，钱不够我先借点儿，咱们慢慢还。”


    他工资高，三两个月就能还清，借的再多一年内怎么也该还清楚了。


    当下谁家结婚不借钱，拉下饥荒是常态。


    陈挺也不为面子，他只怕委屈了林夏。


    结婚要办两场酒席的，在家一场部队一场。


    村里流水席宴请街坊四邻，部队摆桌请战友来家欢喜。


    热热闹闹的才叫结婚。


    村里边时间紧来不及办酒席，只能在家属院请战友热闹。


    本来酒席上他都亏欠林夏，三转一响方面再对不起林夏的话，陈挺自己都觉得混账。


    浓烈炽热的心意扑面而来，林夏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打定主意回去好好计划怎么赚钱。


    他们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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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脚的花钱，不好好规划未来怕不是要喝西北风。


    领证环节简单，不过几分钟。


    林夏垂眸看向两人手中类似奖状样式、印有五角星麦穗和向日葵图案的红纸，她脸颊露出甜甜的酒窝。


    她说：“陈挺同志，吃颗自己的喜糖，咱们出发吧。”


    陈挺接过林夏递来的奶糖，对上女人那双漂亮温润的眼睛，喉结发痒滚动。他吞咽口水，努力平复：“林夏同志，出发，目标供销社。”


    林夏含着奶糖：“出发！”


    人生大事盖章落定，林夏先去供销社买布。


    布料和布票双双都紧俏，他们在镇上逛完再去县里。


    防止县里没有镇上有，回来一看又没有，杜绝时间浪费。


    回程路上，陈挺骑自行车载着林夏，旁边跟着专门送货的三轮车。


    缝纫机、自行车和收音机属于大件物品，陈挺找了战友帮忙搬运。


    进进出出动静不小。


    “今天我们领证，抓把喜糖再走。”林夏端上餐桌盘子里的奶糖走到门口，拦下匆匆要离开的几人。


    勤务兵小赵率先伸出的手在看到大白兔奶糖的包装后，转了一圈回到自己头顶，挠挠脑袋不好意思。


    一大盘子大白兔奶糖，忒精贵了。


    他都不好意思拿。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伸出手。


    林夏柔声道：“快拿上，别那么客气。”


    她边说边把糖塞在几人手里。


    结婚要请客吃饭，还要分发喜糖让大家沾喜气儿。


    喜糖是陈挺决定的，统一买的大白兔奶糖。


    三转一响买的都是最贵的。


    陈挺说他没研究过那些玩意儿，但是价格最贵的一定是最好的。


    买都买了，直接买最好的。


    “别客气，等过两天确定时间来家里吃饭。”陈挺抬好缝纫机，走到门口说。


    他也给开三轮的师傅抓了喜糖，今天他结婚，开心，大家都要沾沾喜气儿。


    请客时间他和林夏还没确定，不过菜品、大厨以及餐桌板凳都确定了。


    林夏掌勺，餐具全用食堂的，到时候陈挺请后厨采购帮买肉和蔬菜。


    新婚小家热火朝天的动静映在家属院街坊四邻的眼中，有羡慕有祝福有嫉妒。


    “妈，隔壁陈营长娶的怕不是天仙，进进出出我可都看见了，喜糖用的都是奶糖。”王秀兰趴在窗户口往隔壁看，眼眶灼热，心里冒火。


    她结婚的时候都没有三转一响，也只是凑够了三十六条腿。


    怎么她家附近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多。


    后边那个资本家小姐，结婚时候抬进来七十二条腿，后来还买了自行车上班用。


    就她什么都没有。


    “你管人家娶什么？”田奶奶纳鞋底，没好气说：“人家爱买啥买啥，又不花咱家钱，你眼气啥。”


    她这个儿媳妇哪儿都好，就是太爱比较，眼睛总是盯着旁人家。


    “妈，你看你说的。”王秀兰被婆婆堵的哑口无言。


    今天算了，陈挺在家，明天她非要看看隔壁住的是什么品种的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