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慰藉完成
作品:《废城,有镖人》 这是一个为“镖人”开放的隐秘平台。
接单、配对、交易、结算,全在上面完成。
它还有个“可选模块”:自我宣传。
做过哪些任务,杀过谁,救过谁。
干了什么难活,翻了哪座老巢。
——都可以登记进去。
最终生成一块“履历展示页”,
方便客户比较、筛选、下单。
说白了:
就是排榜系统。
不少镖人把它当作“简历”,用心打磨经营。
就像外卖软件一样,人们永远只点“销量优先”。
看得见的,才叫安全。
但段洛从不吆喝。
他没上传过一字。
也不知道是谁替他报的名——
他真心谢谢那位。
因为他的名字,正一天天往榜单前列挤。
垃圾招揽信息,也一天比一天多。
……
【您有一条消息,来自:“乌鸦”· 暗联节点】
致段洛先生:
我们已监测到您近期“西港 + 黑肠坊”行动轨迹。
评估等级:干部级 · T3。
若您愿意跳出玖号,我们可为您清除旧档案,
提供身份篡改服务与一枚【拟人格ID】。
另附一次性签约赏金——3亿整。
在这里,镖人无需效忠,无需归属,
只为“目标”而动。
如有意向,请在72小时内,前往“咽口旧车站”,
投递一根燃烧的【乌鸦羽】。
见信如晤,盼复。
……
接着,又是两条:
【您有一条消息,来自:“伍号镖行”总部招揽部】
【您有一条消息,来自:“拾遗镖舍”东分部主管】
段洛没点开。
没那个心情。
他靠在栏杆上,视线掠过夜港。
风咸、潮重,像是某种旧病的味道。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体内那个根深蒂固的“惩罚机制”是什么东西。
也清楚一件事:
除非能找到根治的方法,
否则再大的平台、再高的报价,
也只是换个地方,慢慢死去。
症状不会放过他。
跳槽——没用。
……
西港码头。
船灯点点,在黑海上像碎裂的星。
这一夜,风六级,潮重。
船民依旧作业,灯火在甲板间摇曳不定,像夜空中残存的星群。
段洛站在港边,拉低帽檐。
海风扑面,冰冷、咸涩、带着几分陌生的苦意。
他是异乡人。
西港对他而言,仍旧遥远,仍旧冷漠。
而“症状发作”的时间——正在逼近。
他不信神,不信命,甚至不太信自己。
但走到这一步,他如果连第七情报组那位资深神婆都不信,那还能信谁?
玖号的镖人,有不少靠她那套“玄学药方”,才从污症边缘勉强爬回人间。
而他——
还在等答案。
也许,他根本不该独自等这个答案。
因为他不是唯一的病人。
钟璃和尼罗,那两个与他共享精神链路的人,也在靠他维持理智。
如果他先一步死了,他们也撑不住。
这不是威胁。
要死,就一起死。
要活,也得一起活。
【西港灯塔,见。限一小时。】
【来不来随意,反正……我要死了。】
他给两人发“短信”。
玖号的终端和霍尔沃克的终端不互通。
段洛给尼罗的短信不通过“终端”,而是“鱼感短信”,一种源于“鱼感交互”的特殊机制。
至于钟璃,则更复杂些。
首先他得通过腺体分泌一定数量的男性荷尔蒙,然后才可以和“钟情对象”进行心电感应。
不是信件,不是图像。
是波动——跳过逻辑,直击心跳。
“意愿波·短信”顺着他和钟璃、尼罗之间的精神链路发送了出去。
他又单独追加了两条:
给钟璃——
【我的头准备好了,随时可斩首。】
给尼罗——
【尼罗,来吧。别装鳄鱼不会哭。】
【最后一晚,我想知道深潜者和海王族,有特娘的什么区别。】
意念短信发出后,段洛缓缓睁开眼。
他知道,那两人已经“感应”到了。
钟璃会的钟情锁孔会微微发热,尼罗可能脑袋里多了股鱼腥味——那是“慰藉链”在传递最后通牒的方式。
不叫短信。
这叫——死亡广播。
他们会来的。
……应该会。
……
几乎是在“意愿波”发出后的第十七秒,回应就到了。
第一封,是尼罗的:
【你在哪?!谁敢动你?我让他死!!】
【我这边被三头犬缠住了,还有十四个家伙用火箭炮在炸我,等我!】
刚落地,第二条回波就砸进了段洛脑中。
是钟璃。
她没有发字。只是将情绪压缩成一道“钟情回波”,直接轰进他意识中。
那一刻,他听见她在想:
【为什么说要死?不是已经解咒了吗?】
【段洛,我不想再换人了。】
段洛用统一格式回复:
【污症的配方还没着落。最后几个小时了,想一起。】
钟璃的回信几乎瞬时抵达:
【等我。】
【一个小时内必到。】
尼罗也跟了上来:
【你是我认的核心!】
【反攻深海,干翻海王—你得活着!】
【我现在就来!】
……
段洛盯着光屏,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有再发。
只是抬起头,眯眼,看向灯塔上方那片正在迅速塌陷的阴影。
海风灌入口腔,带着一点涩涩的盐味。
那是世界的味道。
他是钟璃与尼罗的“锚点”。
某种意义上,是他们两人精神还未彻底崩解的最后支撑。
临死之前——
能被人感知、回应、奔赴而来,
这感觉……
勉强算体面。
不是救赎,但也不算彻底蒸发于无人的角落。
——至少有人知道他在这儿,知道他要死。
——至少他不是一口气断在寂静里。
……
风更狂了。
远处的作业船一盏接一盏熄灯,像海面上的星辰悄然沉入水底。
段洛站在那面斑驳的墙下,像一块无人认领的碑石。
“凶潮”来了。
不是风,不是幻觉。
那是他的污症——
像暗海下汹涌翻滚的浪头,从心脏深处猛地涨潮,逆灌上脑。
神经开始抽搐,意识一寸寸被灼烧的痛感吞没。
热浪混着杂质,像海水灌进气管,冷不防封死了他的呼吸通道。
胸腔像被灌满铅水,一下一下往下沉。
每一次心跳都像撞进一堵墙,每一口呼吸都像被浪头扇回喉咙。
——他快要被自己的身体呛死了。
“潮来了……”
“提早来了?”
“怎么回事……”
“哈……哈……”
段洛强迫自己闭眼,数数。
冷静,不能慌。
倒计时还没到,现在慌,连缓冲都没了。
“一……二……三……”
段洛咬着牙,强撑着数完最后一个数字。
凶潮没有退。
反而越卷越高。
他闭着眼,整个人像要被灌进深海。
呼吸撕裂,喉咙发紧,身体内部一寸寸崩断。
就在他即将脱力、彻底下沉那一刻——
他听见了什么。
先是一串破风的冲击声,伴着厚重的喘息。
然后是——一股腥味。
熟悉、黏腻,鳄人冷冽的体温。
接着,又有一道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剑炁,降临。
段洛没睁眼。
他知道是谁到了。
“一个小时内到。”钟璃的声音低沉稳冷。
“我没迟到吧?”
再下一刻,一只手用力拍在他肩上。
“你疯了吗?!”
那是尼罗的声音,愤怒中带着慌张。
“发那种鱼感短信……你知道我在哪儿吗?!为了赶时间,我他妈是从火箭炮下面爬出来的!”
——就在这一瞬间。
潮退了。
段洛体内乱流像突然被人关掉的排涝系统一样,退回深渊。
他缓缓睁开眼。
眼前仍是西港码头。
风声凛冽,海面漆黑。
而在那片风口,两道身影站得笔直:
尼罗,护着他左侧,半身鳄甲染着敌人的血污未清;
钟璃,立于右侧,斗篷未乱,目光如刀。
风从他们身后吹过,灯塔下的三道影子——交错,叠加。
下一秒,一道清冷的系统提示浮现在他视野边缘:
【慰藉:路径稳定】
【锚点确认:×3】
【慰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