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座工业城市的咽喉。


    封闭、堵塞，信号断断续续，噪声层层叠叠。


    仿佛整片区域都在喘气，却永远透不过气来。


    脏街夜市，就盘踞在这片咽结之中。


    斑鸠旅馆也在这。


    楼体老旧，电压不稳，墙皮起鳞。


    破，但从未荒废。


    因为这里——是玖号客最频繁出没的地方。


    为了防止黑客入侵、盗取情报，玖号镖局早就对数据库做了“节点切割”。


    资料不会集中存储。


    而是拆分为信号片段，绑定特定地点、特定频道，只有在“信号节点”中，才能解锁内容。


    旅馆三楼的 T37室，就是其中一个节点。


    ……


    “——两千万，一晚。”


    前台，班德洛的语气稳得像在报汇率。


    段洛险些把鲛督的獠牙亮出来：“你说多少？”


    “两千万。”班德洛重复，“住T37的价格。”


    “……开什么玩笑！！”


    段洛几乎要掀桌。


    这破旅馆，心里没点数？


    楼老、电脆、墙皮起鳞。


    两千万？要是买它整栋产权也就认了。


    可这只是——单间，一晚。


    “别那么看着我。”


    班德洛摊了下手，顺势把一张凭据单推了过来。


    “那不是房费，是诚意金。”


    “诚意金？”段洛皱眉。


    “直接打进镖局账户，又不是我收的。”


    段洛喉咙动了动，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班德洛就像早预判到一样，抢先把话接了上来：


    “行，我给你捋一遍。”


    “玖号情报库是分级制度，知道吧？”


    “最底层的见习镖人，只能查【灰标库】。”


    “那是什么？一些延迟两周的旧情报，连‘污症’边都碰不到。”


    “而你现在——想查的是【第七情报库】。”


    他声音放慢，字字落地：“权限等级：铜眼库，只对‘正式执街’开放。”


    他抬下巴，朝旅馆天花板的方向一指。


    “那条频道，就挂在三楼的T37信号节点上。”


    “你要查，就得在那儿上线。”


    他敲了敲柜台，语气忽然加重：


    “但记住一点——玖号镖局不是慈善机构。”


    “要进账——修链路、补跳板、清洗数据，还要给你们发酬金、供弹药、赔伤亡。”


    段洛没说话。


    他只盯着那张凭据单上，那串明晃晃的数字：


    ￥20,000,000。


    班德洛见状，耸了耸肩，突然话锋一转。


    “但说实话——玖号不缺钱。”


    “除了【第七情报库】，其他库查资料，全都免费。”


    “就它，要付费。”


    “而且，还不叫查询费，缴费名录叫‘诚意金’。”


    他看向段洛，“知道为什么吗？”


    段洛摇头：“我不太明白……听起来挺像敲竹杠的。”


    “那你就误会大了。”


    班德洛收起笑意，语气忽然沉下来：“你知道第七情报库里有多少资料，是镖人自己上传的吗？”


    “污症症状、感染时间、临终影像，甚至——死前最后一句话。”


    “全都是真实申报。”


    “带血的。”


    他顿了顿，缓缓补上后半句：


    “只要有人调阅这些档案，玖号会自动分账——把这笔钱，发给上传者的家属，或是他们生前绑定的受益人。”


    “所以这笔钱，不是‘查询费’。”


    “是活人向死者致意。”


    “是‘诚意金’。”


    说完这句，班德洛的目光又回到段洛脸上：


    “明白了？”


    段洛点头。听起来，像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所以，如果我也上传自己的污症记录——以后被人查了，也能分成？”他问。


    “当然。”


    班德洛应得干脆，“死后发放。”


    段洛：“……”


    气氛僵住几秒后，班德洛咧嘴一笑，又慢悠悠补上一句：“其实镖局并不建议在职镖人上传自己的污症资料，原因比较复杂。”


    顿而又道：“玖号对自家镖人是最慷慨的，分成是最高的。”


    “一扬A级镖的分账，就够两千万。”


    “这点钱——对你们执街来说，毛毛雨啦。”


    他眯起眼：“你……不会真抠唆到这个地步吧？”


    段洛没接话，只是低头扫了一眼终端里的账户明细。


    ——他承认，镖局确实给得大方。


    击杀聂度，结算300万。


    炸掉JOKER哨塔，到账2000万。


    护送甲壳龙，拿了50万。


    斩雷坤，又收了1200万。


    但这些，也是他拿命拼的。


    他也不是舍不得给“诚意金”，只是弹药支出共计2350万，外加七七八八杂费若干。


    现在，账户余额：985万。不够。


    他嘴角微抖。


    抬起头，却掷地有声：


    “诚意我当然有。”


    说着，从背后拎出一包黑金属弹药盒，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柜台上。


    金属壳撞击柜面，发出干脆的响。


    班德洛眉梢一挑，视线落下。


    段洛补了一句：“纯正军供，T1350。绝版。”


    “原本打算走镖局报销——”


    “现在正好，拿来冲抵诚意金，行不？”


    班德洛眯起眼。


    “真是T1350？”


    “童叟无欺！”


    “那倒巧了。玖号炼金所最近正缺这个型号，专门拆它做配方核心。”


    班德洛啧了一声，伸手抽出终端。


    扫了扫弹药底码。


    啪。


    【识别成功 · 军用T1350 · 批次：终版】


    他点头。


    “行，是正品。


    “按【B-04抵付条例】，军供耗材可冲抵B4类费用，估值按七折算。”


    “折后抵扣：1400万。”


    班德洛抬起头，看了段洛一眼。


    “能顶一大半，还差六百万。”


    段洛扫了眼余额。


    我差那点钱吗？


    直接扫码。


    “叮。”


    【付款成功：-600万】


    【当前余额：385万】


    班德洛瞥了眼回执。


    随即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旅馆老式磁卡，递给他。


    段洛接过卡片时，终端弹出一行标注：【发卡验证：金牌玖号客】


    微微一愣。


    ——金牌客。


    怪不得老斑鸠刚刚说话那口气，一点都不拿他当“执街”。


    老斑鸠是金牌客，在玖号体制内和“执街”是同级。


    “祝你——住宿愉快。”


    ……


    T37房。


    跟别的房间没啥区别。


    一张单人床，廉价装修，墙面起泡，天花板发黑脱皮。


    除了马桶水箱内壁那块“看似防潮的密封板”——其实是【玖号信号中继器】。


    段洛反手锁门。


    按照《说明书》上的操作，连接上了加密信号。


    【玖号加密节点 · “执街级”权限验证通过】


    他输入ID和密钥。


    登入成功。


    ——【第七情报库，欢迎您】。


    界面一展开，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UI……怎么看都像精神病院档案库。


    档案卡一页页划过。


    每张照片上的人都像是刚从太平间翻出来的。


    他没有浪费时间，直接点开侧栏。


    【污症档案库】。


    ——已录入症状：841种。


    列表刷地弹出，一排排病名密密麻麻。


    ……


    【锅气缺损综合征】（俗称：“灶里没火”）


    【脑积液过压综合征】（又叫：“脑子进水”）


    【REM期重阻型认知迟滞】（街头叫法：“梦卡”）


    【自我识别异常型人格障碍】（“被夺舍了”）


    ……


    “这都叫什么名啊……”


    段洛低声吐槽，指尖继续划屏。


    弹出特性说明页。


    ——每个“特性”，都代表一种体质优势。


    ——但同时，必然伴随一种“污症”。


    ——特性越多，体质评级越高。


    ——但叠加的污症会像滚雪球一样复杂、变异，最后成了无法预测的混合状态。


    段洛飞快扫过几个“药物缓解型”的例子。


    大多是靠定时服药维持，比如灵识类、植窍类、兽化类。


    他继续翻。


    很快，他刷到一条……


    【体质】：原爆体 - 大力金刚型


    【污症】：红眼偏执症


    【缓解方式】：每月三天，需穿红色内裤


    “哈？”


    “穿红内裤！为啥？”


    他实在忍不住，把条目点开了。


    【症状源头：来自体内“原爆核”的精神幅射……】


    简而言之。


    原爆体，是携带“爆种”的极端体质。


    平时爆发力极强，但一旦精神结构松动——


    就会引发人格扭曲、认知偏执、冲动暴走等系列症状。


    而“大力金刚型”最典型的，就是：红眼偏执。


    ——药物无效。


    因为这不是生化问题，而是“不可名状”的精神波动。


    而这种波动只能通过“象征性介入”缓解，类似于“风水术”或“仪式感”。


    页面继续下拉。


    早期疗法包括：鞋底写红字“静”，红布缠腕，贴身佩戴红符……


    效果不稳。


    最终确认：红色贴身衣物——疗效最佳。


    结论落在最后一行：


    【每月任选三日，穿红色内裤，可抑制偏执，防止暴走。】


    ？


    段洛嘴角抽了一下。


    “这也行？”


    他怀疑这疗法是不是哪位“大力金刚”前辈暴走三次，刚好那几天穿了红裤衩，被当做治愈样本归档了。


    突然想到，单拓也是原爆体，分型不同。


    是角山力士。


    难不成……？


    很快，段洛刷到相关推送。


    【体质】：原爆体 - 角山力士型


    【污症】：黑眼偏执症


    【缓解方式】：每月三天，需穿黑色内裤


    果然！！


    原爆体这个分支，主打的就是穿搭玄学。


    他继续翻。


    又看到一例：


    【体质】：异种兽化——海马潮癣体


    【污症】：海潮牛皮癣


    【缓解方式】：在蓝皮封面祈祷书背面，夹入海神教的祷告时间表，早晚各朗诵一段……


    ？


    “……这配方到底怎么试出来的？”


    他手指停在“病理溯源”标签上，差点就点了进去。


    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现在不是深挖奇葩疗法的时候。


    他强压下那点八卦欲，闭上细节页。


    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他自己的问题——


    那串，乱码。


    他退出特性档案，调出搜索框，敲下关键词：


    【油客体】、【慰藉】、【乱码】、【哀悼】、【鲛】、【原配失效】……


    查无。


    查无。


    查无。


    查无。


    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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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