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洛还活着。


    他硬生生从枪口下爬出来，从刀尖上滚下来；被棍子砸断骨头，从楼上摔下去，在烂泥沟里泡了三天三夜都没死。


    他饿得啃过鞋底，喝过下水道的积液。


    夏天中暑抽搐，冬天冻到手指发黑。


    最难的那些日子，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还想不想活下去。


    可——


    不管过去再怎么糟糕，他也从没见过这种级别的警告弹窗：


    【判定结果：目标超出当前承载职阶】


    【建议措施：立即撤离】


    ……操。


    连状态窗都开始劝退。


    换作平常的他，肯定早冲着这遮住半张视野的状态窗啐一口，嘴里骂着：


    “老子怎么死，还轮不到你来教。”


    但这回，他没说话。


    不是不想。


    是根本说不出口。


    就算没有状态窗——他也感觉到了。


    某种东西，正缓缓靠近。


    它的气息像锈钉扎进皮肤，每一根汗毛都在发麻。


    麻痒，灼热。


    然后，那声音响起了。


    “咦？还有个漏网的？”


    像是发现路边一团还在动的垃圾。


    下一秒——空气炸裂。


    不是被打中。


    是整段楼梯，连他一并，被某种无形力扬拎起、抽飞出去！


    轰隆！！


    他来不及反应。


    整个人像被甩出去的标本，在半空中胡乱翻滚。


    铁皮、断梁、破栏杆一并卷进气浪。


    天旋地转，像是被扔进搅拌机里。


    咚——！


    重重落地。


    惨叫卡在喉咙，发不出声。


    疼痛潮水般倒灌。


    眼、鼻、喉、每条神经都像泡进废液，在体内翻滚。


    他本该昏过去的。


    但偏偏，这副该死的身体启动了自我修复。


    血液开始燃烧。


    细胞在嘶吼。


    意识像被铁钩拖出深水区，一点点，被迫浮上来。


    他缓慢地抬起头，动作像生锈的机械。


    头发黏着血，眼前的世界在摇晃。


    他终于看清了。


    ——那个身影。


    正一步一步，从地牢阶梯上缓缓走来。


    不是预想中那种披着杀气的暗黑装甲，也不是哪路高危改造人。


    而是……


    一个穿着粉色小猪连体睡衣的家伙。


    对，毛绒绒的那种。


    脚下踩着一双会发出“吱嘎”声的动物拖鞋，一只是兔子，另一只是熊。


    他晃着一根棒棒糖，嘴上咬着——


    一张荧光绿的鸭嘴面具。


    造型滑稽得离谱。


    头顶还戴着一顶歪歪斜斜的纸王冠，像哪个快递小哥误穿了万圣节派对的服装。


    但段洛没笑。


    他笑不出来。


    毕竟，就是这玩意——眨眼之间，把他连同一整段金属楼梯一并掀飞出去。


    他胸口的系统警报依然在跳。


    界面边缘闪烁不止，像要烧出火来：


    【危险等级：极端异常】


    【建议措施：别挣扎，快跑】


    段洛咬牙，想撑起身体。


    但刚一动，右脚像被生锈的钢钉贯穿——痛得他猛地吸了口气。


    他低头一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脚踝彻底错位，骨头穿透皮肤，正血淋淋地暴露在外。


    他立刻调动体内的【伤巡鲛衣】。


    这技能能把致残级伤口转移到非核心战斗肌群。


    但下一秒，弹窗弹出：


    【目标区域转移失败】


    【非核心肌群当前状态：满载】


    【剩余有效承伤单元：0】


    能转移伤口的空间，早就被填满。


    旧伤新创堆成一张爆表的伤残清单，连“临时缓存”都没了。


    而【自愈Lv3】虽然仍在努力运作——却也显然撑不住。


    它修复速度跟不上新伤的追加。


    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表面缝合”。


    表皮像被肉线拉链缝上。


    从外面看，像是伤口愈合了；


    从里面看，却依然是血肉撕碎、一团浆糊。


    段洛眯着眼，看向状态栏最底部。


    那行红字还在闪。


    【预计痊愈时间：127小时52分】


    五天多？


    ……开什么玩笑。


    【威胁等级：极端异常】


    【威胁等级：极端异常】


    【……】


    弹窗就像一只嗓门拉满的苍蝇，嗡嗡嗡地乱叫，烦得要命。


    “你他妈有用点就下扬帮我打一架。不然闭嘴，行不行？”


    他咬着牙低吼，声音像是从肺里刮出来的。


    但现实比愤怒更冷。


    他的腿断了，现在连站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毛绒拖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一步都踩在金属地面上，像童年踩着末日在唱歌。


    他停下了。


    低头看着段洛。


    歪歪脑袋，像在打量一块刚被碾过的糖果。


    “咦？你还没死啊？”


    语气轻飘飘，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嘲笑，也没杀意，只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兴致。


    他扫了地上一圈，目光在段洛和单拓两人身上来回飘。


    “是我控制得不够？还是你们两个……命太硬了？”


    他抬起两只毛绒袖子，摊开手，又握紧，像在测试自己骨节的灵活度。


    突然，眼神一亮。


    啪！


    他猛地拍了下手，笑了。


    “我怎么可能弱？肯定是你们太硬了。”


    ……这神经病！！


    “靠——”


    段洛一声低吼，几乎是带着血丝在咆哮。


    猛地伸手，五指如铁钳死扣住自己脚踝，狠狠一拧。


    根据以往经验，如果不先把骨头对准复原方向，自愈会变得异常缓慢。


    咔——哒！！！


    骨头错位复原的那一刻，剧痛像雷霆穿脑，直接炸开了他的神经！


    “啊啊啊呀咦呜……操尼玛的疼——”


    他知道，这种痛，是值得的。


    伤口强行对位，虽然撕裂了周围的肌肉，却也缩短了【自愈】的结构链路。


    痊愈时间从三位数飞快跳动：【127小时52分】→【83小时16分】。


    段洛浑身是汗，满脸苍白，正要喘口气。


    ——那怪人忽然开口了。


    “真搞不懂啊。”


    他舔了舔手里那根快要化掉的棒棒糖，鸭嘴面具下的声音轻快得像小孩儿说悄悄话。


    “你是兽化体吧？鲛类，南湾血系……七鳍骨、逆鳞带，还有那股腥味，掩得还挺辛苦。”


    段洛眉头一跳。


    南湾血系？


    这疯子胡诌的语气听着像开玩笑，可词条一个比一个“专业”。


    如果不是他对自己这副身体一清二楚，怕是真有那么一瞬间会以为——自己真被对方看穿了。


    怪人抬起手，懒洋洋地指了指他刚刚复位的脚踝。


    “你那儿……刚才愈合的时候，鳞片张合过三次，对吧？”


    “正常人不长那玩意，就算是杂交混血也不可能张得那么规则。”


    “你这属于‘逆鳞排异反应’，很标准。”


    ——标准尼玛的“标准”。


    段洛懒得解释。


    他又不是来搞论文答辩的。


    怪人歪了歪头。


    像是在拼图，又像是在脑海里整理某种生物学理论。


    “嘛……如果按你这构型、这血统、这鲛鱼类的兽化模式来看——”


    “你不更应该和【JOKER】那边同流合污吗？”


    他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口味。


    “就‘小丑杰克’那种信奉‘兽化至上’的种族主义者来说……你在他手下，起码能混个干部。”


    话锋一顿。


    他像调频器被猛地拧了一格，嗓音骤然沉下来。


    “为什么想不开，跑去给抵抗军当狗？”


    “没前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