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镖人
作品:《废城,有镖人》 右肩的弹头已经被肉芽挤了出来。
贯穿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
苍白的新肉鼓起,嫩得像刚剥壳的水煮蛋。
再一眨眼。
皮肤已经悄无声息地封住了创口。
连一道疤都没留下。
疼痛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到发腻的饥饿感,像涨潮一样,从胃底一路顶上来。
这是异化修复的副作用。
修复越快,饿得更凶。
段洛喘着粗气,从兜里扒出一张皱得跟死老鼠似的鹰头币,啪叽一下拍进刷卡槽。
动作又急又猛。
活像怕下一秒自己就饿死在贩卖机前。
贩卖机哆嗦了一下。
哔哔——哐当!
东西没掉下来。
“卡住了?”
段洛几乎压不住一拳砸烂它的冲动。
——用得起这里的贩卖机,就等于默认了这条巷子的规矩。
但你特么不能吞老子的币啊!
他咬着后槽牙,对着贩卖机狠踹了一脚。
角度刁钻。
专挑贩卖机边缘探灯照不到的死角。
探灯没炸,警报没响。
可以。
他又踹了一脚。
啪叽!
一瓶【CoaLa-酷拉】啪地砸落在取物槽里,像是终于被踹服了。
山寨货。
瓶盖软得跟鼻涕糊的一样,瓶身还发黏。
段洛一把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甜得腻,苦得发涩,气都跑没了,像电池水兑糖精。
他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
……这破地方,还有啥能好挑的?
他抬手又拍下一盒【“五只仓鼠”即食肉块】。
这次,贩卖机老实了,没卡币。
盒盖一掀,一股浓得能熏死蟑螂的塑料腥臭味冲出来。
但他像没闻到似的,撕下一块,像啃塑料布似的塞进嘴里。
记得刚穿过来的那会儿,他还端着穿越者的架子,蹲在一口锈掉的下水道井盖旁,盯着垃圾堆里一块发霉长毛的汉堡,犹豫了整整五分钟——
最后还是闭上眼,咬了上去。
第一口,差点吐出来。
第二口,咬着眼泪咽进了肚子。
人,会被饥饿逼成什么样子?
他体会过。
跟那个汉堡相比,眼前这坨玩意儿已经算米其林三星了。
……
酒足饭饱后。
他懒懒地晃到巷子尽头。
解开裤链,对着铁皮墙开了闸。
墙上,贴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歪歪斜斜地吊着半边。
写着:【急寻私活,重金谢酬,联系人……】
他眯了眯眼。
这年头,不缺人找死,也不缺人找帮手,但很少有人会在42巷的墙上贴“委托单”。
毕竟这里最忌讳的,就是搞事,往这道墙上贴“委托单”,那就相当于——在半夜街口撒汽油,还自己点了根烟。
他嗤了声,懒得理。
撅臀一抖,把最后几滴甩干净。
正准备拉上裤链的时候,背后冒出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你是来接这个的吧?”
一个戴着兜帽的女人,缩在阴影里,局促地绞着手指。
段洛眼皮都没抬。
“鱼感”早就察觉到了这家伙。
从他拉开裤链那一刻起,这女人就跟乌龟探头一样,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盯着他看。
要不是42巷不能动手,他早回头一瓶子招呼过去了。
段洛拉上裤链。
抬了抬下巴,像点将似的指了指墙上的破纸条。
“所以,是你贴的?”
女人紧张地点头:“是,我……我没别的办法了,你是镖人吧?”
嗯?
段洛挑眉。
镖人?我?
在这个世界,“镖人”可不是谁想叫就能叫的。
那是能在街头一拳打趴一条巷子的人物,能拿到最顶级的赏金和委托单的职业者。
但——
段洛不是。
在404区混的第一年,他只是个“游客”。
喝臭水沟的水,啃发霉的面包,夜里搂着死老鼠取暖,都是常规操作。
直到一个月前,他才“转正”,成了“鲛匪”。
刀砍上身?留个白印。
徒手接刃?小意思。
胸口挨一枪?肺叶穿了,他也照样能拼到对方倒下为止。
听起来是挺牛逼的。
但实际上——
他的生活,依然是典型的“街头丧狗”套餐:
三天两头啃即食肉块,
一周至少挨三顿闷棍,
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
段洛叼着表情。
一脸“你是不是脑子灌水了”的眼神看着兜帽女。
“为啥觉得我是镖人?”
兜帽女局促地攥着衣角,小声道:“你踢了贩卖机两脚,而且敢在42号巷撒尿……
说明你完全不怵这里的潜规则,能有这种胆色的,只有镖人。”
段洛:“……”
撒个尿也能认证职业?
真他X离谱。
他低头瞥了眼自己鞋尖——
上面全是尿斑,新旧叠着,斑驳成片。
刚溅的,是他的。
陈年的……是前任主人的。
这鞋是他从拾荒者脚上薅来的,真不挑啊,他自己都服。
就莫名其妙的,突然一种久违的刺痛感,涌了上来。
靠!
老子不是早就受够了这种丧狗一样的日子了吗!!
也许,换种活法,也不算太糟。
试着当一次“镖人”?
接委托,赚现金,靠能力吃饭,不比翻别人裤裆强多了!?
兜帽女见他不吭声,急得嗓音都打颤了:
“你是镖人,你一定会接我的委托的,对吧?!”
“啊……对!”段洛张口就来,“我是镖人!”
话一出口,他就想掌自己的嘴。
艹!
嘴比脑子快。
突然想起,在下城,所谓的“委托”,往往意味着那些无法通过公权力解决的脏活。
雇凶伤人、抢劫、绑架、暗杀……
几乎没有任何一项能算是“合法”或“正当”。
不过,
管他呢。
自己又不一定答应。
况且,这破地方,想活得体面,哪有干净路好走?
兜帽女猛地抬起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要委托您——救我妹妹!”
段洛略微有些错愕。
“……等等,啥?救人!?”
“是的,救人,求您了!”
说着,还像怕段洛拔腿跑了似的,朝前挪了一步。
结果脚下湿滑,踉跄了一下,眼角一偏,无意中扫到了段洛衣领下露出的那一截脖颈皮肤。
她动作猛地一僵,整个人像被人扼住了喉咙,脸色当扬变了。
“你、你……你脖子那里——没接口?你不是义体派?!你、你是……纯血主义者?!!”
“?”
“?”
两人面面相觑。
仿佛脑袋里同时飘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