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靓靓对这本子反应那么大，潇冉瞪大了眼睛，心下一惊，下意识以为来了个高手，能从画风识别出作者，自己要掉马了。


    众所周知，作者进行同人创作的风险是很高的，且来自于方方面面。


    被对家、逆家、拆家攻击都是很正常的事。


    被原作版权方背刺也不少见。


    因为理解不同、做法欠妥、或者单纯的能力不足，创作出的故事无法满足读者的期望，而引发争议、被敌视、陷入口舌和舆论的漩涡，这也是无可奈何、没有办法的事。


    如果创作者本人带有一些特别的标签，那么它们将很有可能、要么成为其追捧者吹嘘的资本，要么成为反对者攻击的依据和手段。


    在这种背景下，潇冉曾经被编辑三令五申，除了自家的商业作品以外，不要在其他地方使用自己的笔名，尤其不要露出“水肃”的痕迹。


    当然，最好是不要在进行工作以外的创作了。


    但这种事情是很难控制的。


    当你有能力为喜欢的角色添砖加瓦，可以给他在原作不一定圆满的结局之外续出更丰富的故事，可以让同样喜欢他的人产生共鸣……谁会忍不住不动手呢？


    而代价不过是隔着网线的训斥，跟本就紧凑的死线罢了。


    况且就算不画别的，也不一定画稿子，总归都是要拖到最后，没什么差别。


    潇冉一向心安理得。


    但想是这么想，真要是线下被人认出来，还是有点慌。


    挽星也是一样，虽然之前认亲飞蚁老师对上号的时候自己很兴奋，但轮到自己面临掉马的危机，会下意识紧急回忆自己在人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偶像包袱唰地一下就背上了。


    还好裴靓靓的惊讶并不是因为发现了潇冉的“小秘密”。


    “木肃老师，你真的画得太好了吧！”


    ——喊得是潇冉画这本同人本用的小号，印在本子上的那个。她单纯是被技巧和水平折服了。


    “是嘛……哈哈哈还好吧……”


    潇冉不好意思地摸头。


    平心而论，她的水平在同好圈子里肯定算是比较好的，但因为长期被金字塔尖的真大佬碾压，已经很谦逊了。


    毕竟每次跟编辑吵架，对方就会抬出一些“要画技有画技、要流量有流量、要敏感度有敏感度”，总之是要什么有什么、功成名就的老艺术家来打击自己。


    “你再看看你，只能说是要基本功有基本功，要流量还是只有基本功，让跟风热题材也不乐意，还老是偷懒，你真是、哎气死我了——”


    但其实嘴上这么说，担当编辑还是很宝贝自己手下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小画家的。


    只是见到许多还不如潇冉的人更加成功，有点为她抱不平而已。


    幸好潇冉自己也不太在乎这方面，对编辑翻过来倒过去说过八百遍的话更是一头进一头出，主打一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基本上是在三天之内赶工完成的这份作品，在亲妈潇冉眼里还是存在很多毛病。


    比如说把一部分工作“外包”给挽星，也算是毛病的一部分。


    但要是不这样，就真的来不及了，所以也没有办法。


    不过从裴靓靓的角度，这些毛病显然都不存在。


    “真的真的！老师您这水平、这基本功，硬得能砍穿地球！”


    裴靓靓眼中满是真诚的赞赏。


    任谁听到这种发自内心的表扬，都会忍不住心花怒放的。


    你看潇冉脸都快笑烂了。


    挽星礼尚往来，指着裴靓靓最终成品的q版方劳小立牌。


    “你画得也很可爱呀。”


    “我哪儿会画画，这是约稿啦。”


    裴靓靓不好意思道。


    约稿，一般是觉得自己创作能力不太够、但又很想通过制品这种形式充分表达自己感情的老师，在各种平台上寻找自己喜欢的画风、文风，找到喜欢的老师，然后发出邀请的过程。


    如果对方能够满□□期的要求，对自己提出的一些条件也没有异议，那么恭喜，委托成立，不出意外的话，就能抱着图美美做自己的制品了。


    也有的时候，在线上刷到非常喜欢的同人图，可以主动出击求授权，如果大佬同意，就可以抱去印制自己的制品，不过这种一般用在无料、也就是免费赠送给同担们的制品上。


    “之前找约稿老师的时候，因为我们家小方劳太冷门了，没人认识，大家都不太敢接，我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裴靓靓回忆了一下，一脸感慨。


    话题又回到潇冉的本子，裴靓靓得到了许可，干脆抱着拿到手上、一页一页仔细看。


    “画得真好啊……除了技巧、还有感情，连我都开始有点喜欢青棠了。”


    这基本就是对同人本表达的最高敬意了。


    这也得益于潇冉确实很不错的画功，以及对沈青棠真心的喜爱。


    中途秦孟和其他在印厂的顾客也凑过来看，也都觉得无论是画面还是故事性，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很不错。


    三天的夜总算没白熬。挽星也在旁边欣慰地看着，心想。


    说到底，如果之前两人觉得赶死线无望、怕麻烦而敷衍了事，或者根本就开天窗、不画本也不去参加展会，也并不犯法。


    网线一掐，顶多接受一点良心的谴责。


    熬着大夜，顶着各种buff，就算画哭了也咬牙画下去，潇冉为的绝对不只是那几十本卖出的收益。


    “老师定价多少呀？我想买一本当做纪念。”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裴靓靓很自然地开口道。


    “哎呀咱们都这么有缘了，就给你、咳、打五折吧！”


    潇冉话到嘴边，被挽星肘了一下，恢复了一点神智。


    “半价是25元。”挽星微笑补充。


    裴靓靓爽快掏钱。


    开玩笑，在研究所没日没夜的辛劳，换来的也就这一点自由了。


    临走的时候，她突然瞥见挽星和潇冉用来装本子的行李箱，露出惊讶的神情，


    “两位老师只印了这么些吗？”


    “这种品质，难道不应该从数调就开始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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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疯狂了、这点根本不够卖的啊。”


    “你太夸张啦——”潇冉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


    首先她还是觉得自己画得其实没有很好，裴靓靓这不过是在客套地商业互夸。


    其次就是，这个本子的卖气其实不太好。


    漫展发展到现在，配套的线上辅助已经相对健全，为了让自己参展的作品拥有充分的曝光度，大家通过社交媒体自发大力宣传之外，也专门建立了展前作品预览的平台。


    大家把具体参加某一场展会的作品统一放到一起，逛展的游客可以提前预览到大部分的本子和制品，提前瞄准目标，大大提高逛展的效率。


    而作者们也可以通过作品各自收获的展前数据，判断自己的产出到底受不受欢迎、受多大程度的欢迎，这直接影响到制品的备货数量。


    而潇冉这本名为《青之棠》的本子，在平台上的表现实在很一般。


    她也是规规矩矩按照一般的换算公式，把点击小爱心的数量乘上了1.5的系数，最终确定下印50本的。


    加急滑铲的单价本就要高一些，如果再印多了卖不出去，对于如今经济情况本就岌岌可危的两人来说，肯定是更加雪上加霜。


    但潇冉完全忘记了她因为拖延，用了很久的简笔画封面，内容预览也是乱七八糟的，更没怎么在其他平台上宣传。


    因为要防备大号“水肃”暴露，更主要是防止担当编辑发现、直接追杀到家里来，潇冉是完全不敢用自己的各种社交账号发布本子情报的。


    挽星倒是注册了几个新号，但流量差得出奇。


    可以说前期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个犄角旮旯还藏着一本沈青棠的同人本。


    而到了三天前、本子初具雏形的时候，两个人都忙得昏天黑地，没空也没力气再发什么东西。


    勉强帮忙把封面换成正式版，已经是挽星的极限了。


    总而言之，潇冉简单解释了一下，大概表达了可能画得内容比较平淡，喜欢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意思。


    “这样啊……”


    裴靓靓惋惜道，


    “我还是觉得老师画得特别好，没有让更多人看到真的很可惜。”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拍了几张本子内页，噼里啪啦打了一堆真情实感的赞美，发了出去。


    “绝美沈青棠出没！明天来闪恋Only的朋友们有福啦！”


    当时没人想得到，就因为这条贴文，还给潇冉和挽星引来了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了。


    店内的两个两人组又互相寒暄了一段时间，互相分享自己这边的圈子笑话，简直相见恨晚。


    直到惊觉时间已经比两边预定的行程晚了太多，潇冉和裴靓靓才一边抓着各自的搭子，匆匆告别。


    挽星跟着潇冉走出这个庙小妖风大的印厂，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正盘算着直到明天漫展开始之前，会不会还有什么“硬仗”要打。


    忽然，她眼睛余光瞥见堆印制成品的角落，零星散出来几个亚克力名牌，背景是半透明的，上面龙飞凤舞地，竟然都印着一个“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