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靓靓也很无语。


    她从知道有这次Only展就开始提前做准备，把所有假期都攒起来，利用边边角角的时间查资料、做攻略，最终定下来这套完美无缺的方案。


    没想到规划得很好，实际执行起来全是bug。


    跟潇冉挽星这种临时抱佛脚的情况不同，裴靓靓的原稿是早就做好了的，但由于实在不方便接收邮寄，只能精挑细选了这家场馆附近的、号称口碑最好的印厂，卡在最后一天时间，不辞辛苦地跑来魔都参加展会。


    至于秦孟，只是喊着想来增长见识加入了自己的这趟行程，不像挽星这种已经很熟练的全能助手，这位属于规矩也不太懂，忙也帮不上，完全是来凑数的。


    两位研究员从路上就开始倒霉，不管是飞机还是车、都好险差一点没赶上，以及虽然最后赶上了但两人也都是骂骂咧咧、精疲力尽。


    哦，中间还有秦孟喊着“来都来了”、一边拽着人去了一家他想去吃的餐馆，拖着行李大包小包到了现场才发现排队几百桌，被迫选择旁边的肯[哔—]基……


    总而言之，一路坎坷到了最后，又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制品印制出现了问题，裴靓靓的内心是很崩溃的。


    “……这个瑕疵程度、我真的不能接受……老师你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对面的小姐姐看起来也很崩溃，


    “划痕我帮您再看看，但我觉得只是膜上的，不会影响到下面……”


    “开孔位置还有色差的问题的话，只能重做了，但我们印亚克力其实就是这里的两台机子，是同型号的，我们没有办法保证再做一次就能修正色差……”


    “而且我们单子暂时已经排满了，都是着急的……”


    裴靓靓声音都有点发抖，


    “都着急、难道不应该我的最着急吗？很早就跟你们说过了，我情况特殊，我都留给你们那么多时间了，为什么还是没做好？为什么要拖到现在其他人都着急的时候，才来跟我说没有办法，你们——”


    她声音越来越大，语速也越来越快，秦孟在后面拽也拽不动，还被她甩了一手肘，一看就是上头了。


    这样的动静也引来了店内其他人的围观，老板也迅速结束了手机通话，一溜小跑到几人面前。


    “这位老师我们有话好说哈……”


    随后就是道歉三连，并且愿意全权退款赔付，已经做好的制品让裴靓靓带走，但目前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帮她重做一炉了，之后又是拉着店员一起道歉……


    态度倒是蛮好的，但口吻完全是息事宁人的安抚，并没有想要解决问题的那种。


    站在老板的立场，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对，他只是在紧急的突发事件中做出了效率最高的应对。


    开门做生意，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而大多数的时候，揪着一个个小问题不放的客人是很难办的，他的目标通常不是讲道理、而是把事情闹大，争取降价、最好是白送。


    因此老板先入为主，认为裴靓靓这样闹也只是为了免单，在漫展前夕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这单吃了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裴靓靓真的不是为了这点赔偿。


    她克服种种困难，为了漫展筹谋准备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却发现最最重要的那个东西，因为其他人的失误、不够完美、不符合预期……


    这样的落差，哪里是退款就能解决的呢？


    可更难受的是，没有人能理解她现在的崩溃。不管是店主还是秦孟，都是一副“好好的人怎么突然疯了”的态度，以及“虽然你在无理取闹但我也在尝试包容”的样子。


    “一些破塑料片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又不是什么工艺品……还是自制的？你是什么大画家吗？”“只是一点小问题，不用这么较真吧？这不是都能用吗？”


    ……


    他们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做在动作里。


    又或者反驳自己的甚至并不是他人，而是一边试图证明、一边又在内心自我否定的自己。


    “我、我……”


    裴靓靓努力了两次，却没有说出什么，那双圆圆的、即使长途跋涉和缺少睡眠也没有失去神采的眼睛，此刻逐渐黯淡了下去。


    “——太过分了！”


    从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这位老师是因为信任你们，才把这么重要的制品交给你们店来做的吧？都到这个时候了、才说做错了要退钱，你们让她上哪再去找店重做？”


    “你们这样，真的很不负责任！”


    挽星半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突然冲出来、路见不平的好友。


    原来开腔为裴靓靓说话的，竟然是潇冉。


    潇冉手里还抱着自己的那堆沈青棠的本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昂首阔步地走到裴靓靓身边，


    “刚才你们说话我都听到了，老师不要怕，出现那么多瑕疵本来就是他们有问题，而且你提前很久就让他们做了，但对方一直没有把成品拿给你确认对吧、哪怕是线上确认？”


    潇冉不愧是各个方面的“专业人士”，长期与出版界打交道，做人方面也很有一套，虽然论在家待着的时间，比挽星还长，但很明显、在吵架方面，她才是那个更“成熟的大人”。


    此时，也是潇冉最快发现了印厂说辞中的漏洞。


    如果裴靓靓确实很早就已经把原稿交了出去，那理应早就做好、返样、确认，那样的话，像是开模、打孔位置、色差这样的问题，也完全来得及再修改。


    可印厂硬生生拖到了最后才做出来，买家人都已经到了店里，才发现有问题，那自然是来不及了。


    裴靓靓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交付延误的责任在印厂，但现在反而是老板摆出一副“迫于无奈”、“有理让三分”的样子，根本就是混淆视听。


    就算裴靓靓这边没有在之前催看样品，可这本来就应该是要印厂方面主动来确认的，怎么想都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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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裴靓靓的责任。


    况且，她的诉求也完全不是“赔礼道歉”，更不是“退钱”，而是从一开始就要求了重做，是对方反复曲解她的意思，也没有好好听她说话。


    潇冉一条一条、耐心地反驳，听到最后挽星都想鼓掌了。


    由于潇冉将事情整理分析得很清楚，原本当做八卦围观的其他几组人马也反应了过来，


    “你这么说我听懂了，老师真的是无妄之灾……”


    “对啊对啊，老师你先别着急，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老师推的是谁呀？”


    有一位姑娘凑过来看裴靓靓的制品，却发现是个很陌生的人，疑惑道，


    “方、劳……？闪恋有这个男主吗？”


    “啊！”


    这回是挽星发出了动静，吓人一跳。


    “你是那个、推新手村NPC的玩家！”


    最早的时候，挽星为了自己世界里那个神秘来客时影做过不少调查，其中就包括在论坛里寻找跟时影境遇类似的小众、隐藏男主。


    因为触发条件苛刻，就算遇到了，玩家也不一定就会喜欢，所以这些男主的人气都不会很高。


    其中有一个，即使跟时影相比也算很特殊的、甚至不是个可攻略的男主，就叫方劳。


    他出现在校园类型的起始剧情里，是一个兢兢业业写论文的NPC。


    原本他只是个背景板的人物，但却有一名玩家一眼相中了他，就算只能触发有限的几段对话，内容也很单调，但这个玩家却硬是找出各种蛛丝马迹、引经据典，分析出了很多有的没的，还为他专门创了一个小版块，记录方劳相关的各种详细信息。


    这个行为在前期引起了不少玩家的注意和好奇，甚至引来了柘木游官方的关注，不仅为她扩展了方劳和其他新手村NPC的故事、还将他真正做成了一个可攻略男主。


    而这位非常特殊的玩家，正是……


    “——是飞蚁老师吗？”


    挽星有点激动地问道。


    飞蚁，源自裴靓靓的裴字，拆开变成非和衣，再同音打成飞蚁，同时也很符合裴靓靓自认为自己“阴暗飞行”、“不受待见”的现状，是她平时网上冲浪常用的昵称之一。


    没想到会被隔空喊出自己的id，不说裴靓靓，连她身后的秦孟都吓了一跳。


    挽星倒是没觉得什么。


    像对暗号一样、把网上的特征和线下对应上，还刚好猜对，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而且凭借自己一己之力的热爱，让官方改写规则，这在无论哪个圈子里，都是非常令人敬佩和羡慕的佳话。


    怪不得第一眼见到老师，就算她包成这样、鬼鬼祟祟的，也还是觉得她有点眼熟呢。


    挽星想，大概这就是同为冷门男主推的惺惺相惜吧。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觉得裴靓靓的身形、声音熟悉，只是因为早在《闪亮恋心》开服当天，在时涯的研究所里，自己就已经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