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几位瘟神，晏溪关上店门，打车前往艺术展。


    艺术展设在嘉市美术馆，美术馆建造时间久远，历经多次改造，无心插柳地处在了嘉市CBD的核心位置，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别样韵味。


    晏溪刷了身份证，轻松进入馆内。


    为了配合本次艺术展，馆内布置得十分精巧，绘画、雕塑和摄影作品相互融合又保持各自风格。


    虽然地处闹市区，但这年头肯沉下心来欣赏艺术的人不多，馆内整体氛围还算清静。


    晏溪在美术馆内悠然自得地漫步，欣赏创作者们精心雕琢打造的作品，享受这难得的安静闲适。


    转过隔断屏风，眼前出现一幅极具冲击感的画作，大胆的色彩和内容都太过令人震撼，晏溪猝不及防定住脚步。


    从对面方向走过来一个游客，冷不丁被他挡住去路，躲闪不及，两人擦着肩膀撞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晏溪回过神来，急忙欠身道歉。


    “没关系，”对方看着他，声音略有迟疑，“你是……”


    几秒钟后，对方惊喜的声音短暂打破了美术馆内的安静：“晏溪，是你！”


    晏溪后退半步，抬眸打量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面前的男人身材瘦高，气质温和，帅气的面庞上同时传递出惊讶、欢喜、不可思议好几种情绪。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有些诧异，大概想到什么，很快又笑了，主动报出名字——


    “我是李丰羽。”


    晏溪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怔。


    半分钟后，终于把记忆中那张青春面庞和眼前这个成熟男人的脸对上号。


    李丰羽，他的大学同学。


    虽然变化很大，但这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


    还没有从旧友重逢的惊喜中缓过来，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晏溪意识到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


    李丰羽指向门外，低声说：“出去聊。”


    展厅外面有一块长方形的草坪，修剪得齐齐整整，四周青砖铺垫，长椅环绕，是个休息聊天的好去处。


    走到门外，李丰羽立刻掏出手机，大大方方要走了晏溪的手机号。


    晏溪兜里的手机短促地震动一秒，李丰羽朝他点点头，笑着说：“这是我的号码，存起来吧，老同学。”


    晏溪刚刚输入最后一个字母，按下保存，手机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剧烈震动起来。


    晏溪对李丰羽说了声“抱歉”，背过身接起电话。


    “马经理。”


    “晏溪，根据施总的最新指示，概念门店项目要做出重大调整……”


    马志明在电话那头郑重发出通知，“你今天抓紧时间把项目资料和库存货品数目整理出来，明天早上十点到公司办理手续。”


    与旧友从见面到道别，总共说了不到三句话，晏溪心中无限郁闷。


    秋日凉风呼啸，卷起满地的金黄落叶，在日光下旋转飞舞。


    晏溪站在路口等车，眼神无意间扫到马路对面。


    对面商场二层的玻璃房，是YK公司重金租下的一个展厅，专门用于对外展示其智能家居设备的先进与便捷。


    与晏溪那间鲜少有人问津的小门店相比，这里无疑是YK近年力推的金牌项目。


    今天能见度很高，透过大楼的透明玻璃，展厅内部景象一览无余。


    精致的展品陈列、科技感十足的设备操作演示，以及工作人员热情专业的讲解，都吸引着过往行人的目光。


    还有……巨大的落地玻璃前，静静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身穿黑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扣子开到第二颗，透出一种散漫不羁的气质。


    似有感应般，那道俯视的目光远远望过来，与正仰头遥望的晏溪隔空对上。


    晏溪心头忽然浮上一股怪异的感觉，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想把自己藏在路灯背后。


    霎时间，男人身体骤然紧绷，眼神变得异常凶狠，像是要扑过来吃人。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晏溪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白色网约车载着乘客飞驰向前，只留下一团尾气。


    尘埃尚未落定时，从对面大楼里跑出来一个人。


    正值午饭时间，商场门口人潮如织，施野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层层人群挤出来。


    又一次站在十字路口，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真是见了鬼。


    一天内两次眼花吗？


    明明看见人就在楼下，而且确认他们有一瞬间的对视。


    如果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如果不是巧合到离谱，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只绵羊在故意躲他。


    施野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少顷又松开，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气那只绵羊逃之夭夭，笑自己这幅模样，像一个追着渣男讨要名分的怨妇，实在是滑稽至极。


    在尾气环绕的路口伫立许久，施野眼里的雾霾渐渐褪去。


    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谁都不需要负责的游戏罢了，怎么还当了真呢。


    既然对方有心回避，老子也不是玩不起的人，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施野今天心情不太好，准确来说，是糟透了。


    或许是因为工作上的压力，或许是因为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作对。


    发/泄般处理完工作已经是半夜，他丢下电脑，拿起酒杯，推开了露台门。


    夜晚的凉风，正好用来下酒。


    套房自带的花园露台角度极佳，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深灰色睡袍松松地裹在身上，施野靠在围栏边，一边独酌一边欣赏远处繁华。


    万千霓虹在眼前闪烁，他却视而不见，只盯着楼下那间小小的酒吧。


    每天晚上的寻觅，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平日口感醇厚的威士忌，今天喝起来格外苦涩，裹着冷气从唇齿间划过。


    手里酒杯越捏越紧，施野的心情在夜风吹拂下没有丝毫舒缓，反而愈发焦躁。


    酒精浸染过后的大脑，思维似乎特别容易发散。


    比如酒吧门口闪烁的绯色灯光，此刻映在施野眼中，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竟然是那小绵羊酒后面色微酡的脸……


    什么莫名其妙的联想！


    更可怕的是，他试图将旖念从脑海中驱除，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叮！”


    深夜乍然响起的邮件提示声，打断了施野荒唐的联想。


    他走到桌前，目光迅速扫过电脑屏幕上的内容，是一封关于概念门店发展前景的深度分析报告。


    停顿数秒，施野心烦意乱地“啪！”一声合上了电脑屏幕。


    ……


    早上七点，晏溪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邮箱。


    果然，昨夜一时冲动发过去的邮件并没有得到回应。


    也许是总裁压根没顾上看，也许是对他所谓的建议嗤之以鼻，不屑于回应。


    算了，尽力就好。


    晏溪认真洗漱完，换上西装衬衣，站在镜子前，将头顶几根不听话的发丝用发胶强行压下去。


    无论结局如何潦草，他都要体体面面地画上这个句号。


    今天起得早，蟹黄包店里排队的人不多，甚至还有多余的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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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


    晏溪坐在门口小桌前，轻轻搅着面前的青菜瘦肉粥。


    新鲜出笼的蟹黄包香气四溢，勾人食欲，晏溪一口气吃掉了半笼，一抬头，排队的人已经将店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刚来的时候，感觉日光街区太偏僻、不方便，一段时间下来，他发现其实这片地段人流量不小，除了固定住户以外，附近的小众商业圈吸引了不少年轻人，如果好好规划一番，很有发展前景。


    停，打住！


    晏溪猛地清醒过来，发展不发展的，跟他这个即将离职的员工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再看一眼自己亲手打造的小店，做个正式告别。


    费了点劲才从门口挤出来，晏溪整好衣服，慢慢悠悠踱着步子朝门店走去。


    时间尚早，除了路口几家早餐店，附近大部分店面都还没开门，待走到街区深处，就更没有什么人了，一片冷清寂静。


    隔着老远的距离，晏溪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原本散漫的步伐开始加快，他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随着逐渐接近门店，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站在距离门店不到十米的距离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猛地一震：应该紧闭的大门，此刻却大敞着。


    晏溪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店门被撬了！


    什么世道，居然还有如此胆大的贼，大白天就敢登堂入室盗窃？


    晏溪定睛望去，果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店内晃动。


    那胆大包天的贼居然还在！


    晏溪气得咬牙切齿，是瞧见他生意不好，趁火打劫么？


    他环顾四周，从门口的花坛里摸出一根木棍，掂了两下，感觉分量适中，应该足以应对这个贼。


    只见那小贼衣冠不整，头发凌乱，正背对着门口，弯腰在收银台上翻腾着什么东西。


    难道是在偷钱？晏溪立刻想到收银台里存放的现金，但随即又松了口气，店里压根也没什么营业额。


    不过，抽屉里有他昨天连夜加班整理出来的项目资料和报表，对于经营惨淡的门店来说，那些东西比钱还值钱。


    “放下手里的东西！”


    施野正捏着一只瓷器河马看得认真，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只见一道木棍残影从眼前闪过。


    好在施野反应极快，在木棍落下来的瞬间一个后仰，棍风擦着鼻尖而过。


    他一边稳住身形，一边厉声怒喝道：“你做什么！”


    晏溪从没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贼，愣神的工夫，对方迎面一个横踢，速度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手里的棍子“咣！”甩到了地上。


    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晏溪头顶被发胶强压下去的两缕发丝颤颤悠悠地立起来，在微风中倔强地摇摆。


    他捏着发麻的手腕，咬牙道：


    “你个小贼，这么凶！”


    施野浑身僵硬，直勾勾盯着晏溪。


    数秒后，他蓦地被惊醒般，一个箭步跨上前，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将晏溪拦住。


    两人身高差距不小，体格更是悬殊，靠得近了，晏溪顿觉压迫感扑面而来。


    惊吓之余他开始后悔，不该贸然行动，应该先报警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晏溪当机立断，身手敏捷地侧身躲开，拔腿就往门外跑。


    施野也不是吃素的，岂能一次又一次让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他没客气，直接使出擒拿招数，一把抓住晏溪的手臂，抓捕猎物般，将受惊的绵羊三两下拧住，重重地怼到了墙角。


    “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