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曾几何时，“核武能否杀死一个人”这个问题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问题。


    但是现在却是众人不得不考虑的重中之重。


    “一枚，肯定不行。”


    孙文海摇头，镜片反射着投影的冷光。


    “按照王立章的描述，他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核爆的瞬间，哪怕只给他一秒钟的反应时间，他也足以脱离核心杀伤区。”


    “必须执行詹老的B计划。”


    ”必须按照詹老之前的计划，想办法将他引到预设的地下工事中，在全封闭空间内，用多枚核武进行饱和式引爆，才能让他避无可避，将他彻底抹杀！”


    “我同意！”


    会议桌的角落，一个一直沉默的微胖中年人终于开口。


    是严林道。


    当年在燕城仓库，被陈平渊用“为了大局，牺牲你一个”这个问题，拷问灵魂的后勤部主事。


    “而且我认为，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严林道沉声道：“另外，‘镜像城’项目今早已经完工，最后的契晶隔离层正在铺设。”


    “这么快？”有人颇为意外。


    “毕竟只是在地下百米处挖个坑，工程难度不大。”


    “很好。”


    那名老者满意地点点头，


    “多一手准备，总没有坏处。”


    “现在，只希望他能来得再晚一些，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嗯。”


    众人纷纷点头，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


    “嗯，那就再议一议，尸王那边的问题吧。”


    老者翻开了下一页文件，眉头又皱了起来，


    “最近，他供给的晶核，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在持续下滑。”


    “这很不正常……”


    ............


    燕城，地表，高级将领住宅区。


    王立章盘膝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少年，正是他的儿子，王麟。


    此刻，父子二人周身，源力如水波般流淌，以一种奇特的频率彼此共鸣。


    片刻后，光芒散去，两人同时睁眼。


    “感觉怎么样？”王立章看着儿子，有些期待的问道。


    “脑袋……好像清醒了很多。”少年揉着太阳穴，稚嫩的脸上还挂着冥想后的疲惫。


    自从十几天前得到功法之后，他便被以“外出历练”的名义，向学校请了长假。


    他每天都在家中苦修。


    刚刚，在父亲的引导下，他才结束了长达三个小时的冥想。


    “那就好。”王立章点点头，“休息一下，吃完饭，我再带你和你妈去城外，猎杀异兽。”


    听到“猎杀异兽”四个字，王麟的脸色微微一变：


    “爸，要不……妈就别去了吧？”


    “她这几天晚上一直做噩梦，吓得不轻。”


    “做噩梦，也比死了强。”王立章的声音冷硬了几分。


    自从悬空山回来后，他便一反常态。


    他强迫早已习惯内城安逸生活的妻儿，每天跟着他去城外，亲手去和那些异兽搏杀。


    儿子王麟还好，天赋不错，适应得很快。


    可他的妻子，一个4级星源战士，第一天出城，看见那头两层楼高的装甲地狼，竟然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直到现在，她看见异兽还是会浑身发抖，一身战力，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爸，”王麟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如果那个人来了，发现我们以前都没杀过异兽，真的会杀了我们吗？”


    王立章沉默了。


    他看着儿子那张还带着天真和不解的脸，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会。”他最终还是吐出了这个字。


    “可是……那得有多少人啊？”王麟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光是我们学院就有两千多人没杀过异兽，他……他难道能把所有人都杀了？”


    王立章看着儿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己这个孩子，无论是学习和修炼的天赋都不错，在野外战斗中的表现也远超他的预料。


    可他的思想，还停留在末世之前。


    真不知道学校里那些老师，每天都在教些什么东西。


    “你不懂。”


    王立章的声音里透着敬畏。


    “他跟我们……不是一种人。”


    “就算是疯子，也不能这么滥杀无辜吧？”王麟小声反驳。


    “闭嘴！”


    王立章低喝一声，声音中蕴含的怒气让王麟吓得一哆嗦。


    可看着儿子那既委屈又倔强的眼神，王立章心中的怒火又渐渐平息。


    他明白，这些根植于旧时代的道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一个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明白的。


    他放缓了语气，尝试用一个比喻来解释这末世的现实。


    “我问你。”


    “假如你养了一百只蚂蚁，你每天辛苦地给它们找食物，搭巢穴，保护它们。”


    “但你发现，里面有一只坏蚂蚁，什么都不干。它不觅食，不筑巢，就趴在窝里抢夺同伴的食物，活得比谁都好，长得比谁都壮。你会怎么做？”


    王麟愣住了，他想了想，认真回答：“我会……把那只坏蚂蚁捻死。”


    “那如果，这只坏蚂蚁，还生下了一窝小蚂蚁。这些小蚂蚁也有样学样，什么都不干，就等着抢夺食物，导致其他勤劳的蚂蚁越来越虚弱，你会怎么办？”


    “我……我把它们全都弄死。”


    “那你捻死它们的时候，会感到内疚吗？”


    “不会啊，它们是害虫……”


    王麟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可……可我们是人啊！人和蚂蚁，怎么能一样呢？”他的声音在发抖。


    王立章苦涩地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神里是儿子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与悲哀。


    “傻孩子。”


    “在他们的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看着儿子依旧无法接受的表情，王立章不再多说。


    有些现实，只有亲眼见到，才能明白。


    他站起身。


    “去帮你妈整理装备吧，一个小时后出发，去西郊的废弃工业区狩猎。”


    “爸……”王麟追了上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纠结，


    “我们不去那个地下城吗？我昨天遇到几个同学，他们都说，他们家都要搬进新建的地下城了，说那里绝对安全。”


    “我们不用去。”王立章头也不回地说道。


    “为什么？”王麟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委屈，


    “爸，你可是八级大星源战士，我们家难道连去地下城的资格都没有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王立章的脚步顿住了。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傻孩子。


    就是因为爸爸是八级战士，你和你妈妈，才不用去那个地方。


    那不是避难所。


    那是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