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出声。


    更没有人敢回答。


    整个商场死寂一片，只剩下幸存者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孙庆明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主宰所有人生命，让全场噤若寒蝉的无上快感，比任何药物都让他沉醉。


    他拖着那根仍在滴血的钢条，在瓷砖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噪音。


    狞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掩埋李芊墨的货架堆。


    “畜生！”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是寒叔！


    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此刻双目赤红如血，苍老的脸庞上涌动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下一刻，他竟就这么直接冲向了孙庆明。


    “老东西，不知死活！”


    孙庆明神情狰狞不耐。


    他甚至懒得转身，仅凭听声辨位，手臂肌肉猛然绷紧，反手将钢条朝着后方悍然甩出！


    动作写意，狠辣到了极点！


    呜——！


    钢条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在寒叔的膝盖上。


    “喀嚓！”


    骨骼被抽成碎渣的脆响，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


    “啊——！”


    寒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麻袋一样翻滚着摔倒在地，抱着那条完全耷拉的小腿，痛苦的哀嚎。


    孙庆明缓缓走到他面前，抬起脚，重重踩在寒叔的胸口。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老人，脸上满是讥讽。


    “老东西，你自己找死，可就怨不得我了！”


    话音未落，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钢条，对准寒叔的脑袋，猛然砸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李芊墨倒地的杂物堆中爆射而出，其速度之快，竟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残影，直奔孙庆明头颅！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铁皮罐头。


    但在孙庆明的感知中，这不再是罐头，而是一枚致命的炮弹！


    死亡的警兆，在他脑中轰鸣！


    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收回钢条，转身对着那飞来的罐头抽了过去。


    “砰——！”


    一声尖锐巨响。


    铁皮罐头在半空中被当场抽爆，扭曲的铁皮碎片混杂着罐头里的汤汁，四散飞溅！


    一股恐怖的冲击力，顺着钢条涌入他的手臂，震得他虎口崩裂，手臂发麻。


    也就在这一瞬间。


    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杂物堆上，所有能动的东西——罐头、零食包装袋、碎玻璃、金属零件……


    所有的一切，都违反了重力定律，无声悬浮而起。


    紧接着。


    杂物堆下的李芊墨，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左臂，依旧以诡异的角度无力耷拉着，脸色煞白如纸。


    几道鲜血，正从她的眼鼻当中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但她的那双眼睛，不再有半分先前的犹豫，有的只是焚尽一切的冰冷杀意！


    每一次动用这种程度的力量，都像是在用钢针搅动自己的大脑，但现在，她不在乎了。


    “孙庆明！”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刺骨。


    “你，该死了！”


    下一个瞬间。


    漫天杂物，化作了一场死亡的暴雨，铺天盖地地砸向孙庆明！


    孙庆明瞳孔骤缩，只能狼狈地挥舞钢条抵挡。


    但攻击无穷无尽，角度刁钻至极，瞬间就将他砸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远处五金区的货架上……


    一团乌云，正在缓缓升起。


    那是由成千上万根钉子汇聚而成的金属风暴！


    它们在空中盘旋、汇聚，最终化作一条狰狞的黑色巨龙，狂涌而来！


    “停下！快他妈给我停下！”


    孙庆明怕了，彻底怕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前一秒还任他宰割的女人，怎么会是如此恐怖的怪物！


    你这么厉害，你早说啊！


    他惊惧的发出一道嘶吼，随后不顾一切地冲入旁边的人群，双手闪电般探出，抓过两个瑟瑟发抖的幸存者，死死挡在自己身前！


    “我有人质！你敢动手我就先杀了他们！”


    然而，李芊墨的血眼没有丝毫波动。


    那条由无数金属利刃组成的黑龙，更是没有半分停滞！


    疯了！


    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她难道要连人质一起杀了吗？！


    孙庆明面如死灰。


    然而，就在那金属巨龙即将把三人一同绞成肉酱的瞬间！


    整条巨龙“轰”然解体！


    以一种超越物理常识的轨迹，瞬间绕开了那两名幸存者。


    从两人的脖颈旁，耳畔边，腋下，双腿的缝隙中………


    从他们身体周围每一寸可以穿过的空间，狂暴地穿刺而过！


    “噗！噗！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炸的穿刺声，连成一片！


    孙庆明只感觉浑身一凉，他的身体，在一瞬间被无数道钢针刺穿，扎成了筛子。


    而他身前的那两名幸存者，毫发无伤。


    “扑通。”


    孙庆明的尸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整个商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身上。


    那眼神里，是敬畏，更是恐惧。


    李芊墨，以一种最震撼、最血腥的方式，宣告了这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做完这一切，那股支撑着她的意志开始退去。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一晃，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噗……”


    一口鲜血，没能忍住，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


    远处


    货架的阴影里，陈平渊收回了目光。


    刚才那一幕幕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场幼稚的孩童闹剧。


    战斗的思路，错漏百出。


    力量的运用，更是粗糙到了极点。


    简直是胡闹。


    一根钉子就能解决的问题。


    非要搞出如此华而不实的浩大声势，最终把自己耗到精神透支，七窍流血。


    赢了。


    但赢得既惨烈，又浪费。


    那个叫孙庆明的家伙，心倒是够狠，反应也够快，在末世里算是个不错的苗子。


    可惜，他遇到了李芊墨这种完全不讲理的精神系星源战士。


    输的不冤。


    陈平渊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


    他们的脸上，敬畏多于感激，恐惧地埋于心。


    从刚才孙庆明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李芊墨平日里的表现，怕也是一言难尽。


    不过，陈平渊并不打算出手纠正。


    圣母？


    小问题。


    等她身边的人，因她的天真和软弱死绝了，自然就改了。


    如果还是改不过来。


    那也没关系。


    因为，圣母，迟早也会死的。


    末世最不缺的，就是尸体。


    就在陈平渊准备转身离开的刹那。


    下方。


    那个单膝跪地、满脸是血的女人，艰难地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精准地穿透了数十米的昏暗，牢牢锁定在了他所在的阴影里。


    她早就发现了他。


    就和在香山别墅的时候一样。


    四目相对。


    陈平渊看着那双混杂着血水、痛苦与倔强的眼睛，面无表情。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不是惋惜。


    更不是认可。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失望。


    下一秒。


    陈平渊的身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融入阴影，彻底消失不见。


    李芊墨怔怔地望着那个空无一人的角落。


    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断骨的剧痛，脑海的轰鸣……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


    唯有那个摇头的动作，在她脑中，被无限地放慢，反复回放。


    为什么？


    为什么......是失望？


    自己明明赢了，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杀死了那个恶徒，保护了这里所有的人。


    “我……”


    她喉咙干涩，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茫然自语。


    “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