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作品:《夺玉卿

    赵缙顺手掀开车帘。


    只见夕阳将落,殷红似血。


    他这么多年最习惯的事情就等待。


    一千八百二十七天。


    日日数着日子,他几乎快要忘记,上一次能毫无顾忌地看着她的脸,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记忆里那张鲜活灵动,只会对他肆意巧笑的脸庞,似乎早已被盖上一层薄雾,变得有些模糊。


    赵缙一行人离去,长公主府内一片寂静,唯有轻轻拨动珠子的声响。


    直到侍卫来报,宁远侯的马车已走远。


    此刻,长公主身边的嬷嬷面色铁青,盯着已经关合的门,语气不好:“殿下!就由得侯爷这般昏头?那薛氏早为他人妇,竟也配引得侯爷如此!”


    说罢,她躬身给长公主续了杯,眼底含着狠光,“老奴愿替主子分忧,绝了后患。”


    长公主眸光未动,半晌,语气带着嗤笑:“蠢货。”


    闻言,那嬷嬷浑身一凛。


    “你当他这些年经营是儿戏?他要藏的人,你能轻易动得?”


    长公主抿了口茶:“你不懂,若本宫真真此时杀了那妇人,非但断不了念想,反会逼得他恨毒了本宫。”


    年少时的青梅竹马,若是弄不到手里,是不会甘心的。


    她略顿:“他那性子…看似冷情,实则执拗。越是得不到的,越要攥死在手里。”


    嬷嬷嗫嚅,仍是不甘,还未开口就被打断。


    “罢了。”


    “此事我们莫要插手。”


    “他既费尽周折将人弄回京,本宫便容他亲眼瞧瞧,那女子早非昔日故人,不过是个庸常妇孺,可还值得他如此疯魔?”


    随即,她放下茶盏语气倏地转沉:“况且,他现下这般地位,若是毫无软肋反倒教那位心疑。只要不越了底线,便由他折腾去。你只管给本宫盯死连家,一有动静,皆需报来。若真有哪日他昏了头,做出甚么傻事,那便将那妇人杀了了事。”


    嬷嬷瞬时躬身,不再多说。


    长公主挥袖令人退下,一人静坐。


    又日过,散值的钟声敲过,官属之中的官员陆续离去。


    连青晏却独自在值房内踌躇良久,掌心生出层薄汗。


    近来侯爷对他态度转好了不少,他那颗上进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他反复斟酌着措辞,最终一咬牙,疾步上前,深深一揖,姿态谦卑至极:“观侯爷连日操劳,实在辛苦。下官家中珍藏多年的扬州陈酿,于滋补身体略有裨益。不知侯爷可否赏光,移驾寒舍。”


    听到扬州二字时,赵缙轻轻睨他了一眼。


    随即又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只淡漠道:“连编修有心了,只是……”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普通衣裳,而气质异常冷峻的男子快步走入值房,对连青晏视若无睹,径直附在赵缙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迅速禀报了几句。


    赵缙放下茶盏。


    一双利眼再次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


    模样平平无奇,能力更是乏善可陈,唯唯诺诺毫无气节可言。究竟是哪里值得她这般爱重?


    屋内内空气瞬间凝滞。


    一种无声无息的威压弥漫开来,教连青晏心中瑟瑟。


    只见赵缙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


    转而看向几近要缩成一团的连青晏,唇角牵起一抹笑意。


    只是那笑意浅浅,未达眼底:“既然连编修如此盛情,本侯若再推拒,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连青晏愕然抬头,方才他还以为侯爷要拒绝他了。


    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幸运砸得晕头转向,忙不迭地感谢,语气又喜又急:“侯爷肯纡尊降贵,实乃下官阖府荣光。下官这便叫人回去,命内子精心准备,定不负侯爷赏光!”


    听到他说“内子”二人,赵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


    赵缙一行人离去后,官属外渐渐安静下来。


    夕阳西斜,将琉璃瓦染上金灿灿一层。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装饰豪奢的马车缓缓停在官属门前,车帘被一只戴着镯子的玉手掀开,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


    “哥哥!”少女声音脆生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道:“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出来?可叫我好等。”


    正从门内走出的安王世子闻言抬头,脸上顿时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阿鸢,怎么亲自来了?”


    永嘉郡主轻盈地跳下马车,裙裾翩飞如蝶,一副少女模样。


    她几步跑到兄长面前,挽住他的手臂:“我在府里闷得慌嘛,想着哥哥快下值了,特意来接你一起回去!母妃新得了一匣子江南进贡的蜜梅子,酸甜可口,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她说话时眼波流转,悄悄瞥去正从官属出来的连青晏。


    连青晏却毫无察觉,此刻他因得了侯爷的应允笑容满面,脚步轻快地向门外走来。


    郡主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目光紧紧追随着连青晏的身影,直到瞧不清他的身影。


    “哥哥,”她突然扯了扯兄长的衣袖,故作不知问道:“方才那人是谁?你瞧见没有?”


    安王世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来得及瞥见一个背影:“哦,似乎是连编修,怎么的了,阿鸢认得他?”


    永嘉郡主摇摇头,眉头微蹙,喃喃道:“不认得,只是觉得他长得好像一个人。”


    她顿了顿,还是说出来了:“像极了沈郎。”


    是了,永嘉郡主虽时时这副小女儿情态,实际早已成过婚,只是没两年,她那夫婿就病死了。


    安王世子闻言神色骤变,立即环顾四周,警告道:“慎言!这等话岂能随意说出口?”


    他拉着郡主快走几步,来到马车旁,才严肃地看着她:“永嘉,为兄知道你还念着沈颐之,但人死不能复生。那连青晏我略知一二,早已娶妻,你万万不可有别的念头。”


    郡主睁大眼睛,假作困惑,随即好似明白过来兄长的担忧,不由嗔怪道:“哥哥想到哪里去了,永嘉只是觉得相似,随口一说罢了。难不成我还会做出强夺人夫的事情来?”


    闻言,对面人神色稍缓,但仍带着警惕之色:“为兄是怕你一时糊涂。你年纪尚轻,不知这世上有些人看似温顺,实则最会钻营。那连青晏若是知道你看重他,难保不会动些不该动的心思。”


    随即,他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永嘉,你是金枝玉叶,有多少青年才俊任你挑选,何必对一个有妇之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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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一眼?更何况…他与宁远侯关系匪浅,这其中的水深得很,不是你该掺和的。”


    永嘉郡主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最终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明白轻重。”


    世子稍稍安心,扶着她上了马车。


    车帘垂下,郡主靠着软垫,目光透过纱帘望向连青晏消失的方向,唇角弯起一个玩味的笑意。


    ——


    烈日煌煌,连府内院本该是一片平静。


    此刻却并非如此。


    薛玉卿攥着翠微打探来的消息,心沉沉。


    纸上只有寥寥十数字。


    却字字入心。


    「永宁侯多年前名为赵缙,遂受陛下赐名,易之为明节,昔年军中一老卒醉后失言所道之。」


    翠微站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低声道:“婢的人几乎寻遍了京城周边所有可能知情的老卒,在通州一处庄子上寻到那人。他早已离开军队多年,口风极紧,灌了不知多少黄酒,才在他醉得神志不清时,含糊吐露了这么一句,说当年在军中,曾听侯爷还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再之后,他便如惊弓之鸟,任凭如何威逼利诱,也再撬不开半个字。”


    薛玉卿心中大骇,赵缙!竟真的是他!


    那个早已被她深埋心底的名字,竟死而复生,反倒成了权势滔天的宁远侯。


    思及此,薛玉卿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好似盆冰水嘲她兜头泼下,冻的她心中发凉。


    赵缙偏偏赏识她的夫婿,以及那花朝宴上刻意掉落的荷包,僧人的告语,禅心寺偏殿那场诡谲的梦,不!应是似梦非梦的纠缠。


    她越想越觉得浑身发热,他如此费尽心思接近于她,是要做什么?报复?清算她当年的狠心?


    等等,不止如此。


    或许还有那日的杏花枝,摊前的皮影戏,怎会她一来便唱到那个片段,还有……还有那位自称连青晏好友的好心人。


    倏然,她颓败地瘫坐在地上。


    或许,几月前连青晏的高升归京,也是他这场戏里的一环。


    心中揪成一团。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立刻离开京城,远远离开。


    她也是昏了头,猛地站起身,声音又快又急:“翠微!快去悄悄收拾最紧要的细软银票,我们今晚就……”


    只是话音未落,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进院子,声音里带着几分雀跃:“夫人!夫人!郎君让小厮快马回来传话,说让您即刻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晚上有贵客临门!”


    那小丫鬟分明没有说清那贵客是谁,只是现下他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她心口如同遭受猛地一记重锤,锤散了她心中所有的侥幸。


    那丫鬟喘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凑近几步,低声补充道:“郎君还特意悄悄嘱咐了,让奴婢务必告诉夫人,来的不是旁人,便是他曾经说过赏识他的那位侯爷。”


    日光炫目,薛玉卿只觉得头晕眼花。


    惊惧上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跌退一步,被翠微扶着才勉强稳住身形。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他要来了。


    她突然笑了。


    是了,戏台子架好了,唱戏的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