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作品:《夺玉卿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城郊。


    一处低矮的院落。


    落败,透着一股子穷困潦倒之气。


    慧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扭头便瞧见季民正坐在院角石墩上,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晦气相。


    他脚边落着几个空酒壶,空气中弥漫着水酒水和汗渍的酸馊味。


    “又输了?”


    慧娘皱紧眉头,声音里压着不满。


    若不是昨日知道了那事,她才不愿来见这死冤家。


    季民猛地抬起头,见是她,那股没处撒的火气腾地就窜了上来,瞪着眼吼道:“嚷什么嚷!触老子霉头……”


    除了刚嫁给季民的第一年他方才装了装,后来有了孩子后便日日如此,慧娘早已习惯他这副输钱后的德性,也不惧,只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吼什么!有正经事跟你说。”


    她环顾四下,确认无人,才凑得更近些,将自己在连府的所见所闻,尤其是连青晏如何攀上那贵家子,侯爷的话说了一遍。


    季民原本灰败的脸色逐渐亮了起来,眼睛里重新冒出光来。


    他向来吃喝嫖赌一样不少,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啐了一口唾沫,搓着手嘿嘿笑起来:“好!好啊!碧安这小子,打小我就看他有出息!脑瓜子灵光!不枉费他小时候我那么疼他,走哪儿都带着!”


    他越想越得意,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这外甥如今做了官,对他这嫡亲的小舅舅向来是客客气气,礼数周到。


    阿姐季氏更不用说,自小就偏心他这弟弟,几乎有求必应。


    唯独……想到外甥那媳妇,季民的好心情瞬转乌云。


    那妇人总是端着架子,看他的眼神冷淡得很,说话也冰冰冷冷的,仿佛他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似的。


    再一想到刚才输掉的那笔让他肉疼的钱,他心思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对慧娘吩咐道:“你回头就给阿姐递个话,说过两日我就去府上瞧她!好些日子不见,怪想她的。”


    他盘算着,到时候见了面,少不了要诉诉苦,卖卖惨,说说日子如何艰难。


    阿姐心肠软,最听不得这个,手指头缝里漏点,就够他逍遥一阵子了。


    慧娘嘴上应了声“欸”,心里暗骂着臭赌鬼,要死了,脚步却没动。


    她心里还装着别的事,扯了扯季民的衣袖,眉头拧着:“当家的,光想着要钱!宝哥儿上学的事儿……你到底有个准话没有?眼看他一天天大了,总不能一直这么野着,将来难道也跟你似的没个正形。”


    季民本还是幻想如何从姐姐那里要钱,这回,被人打断了很是不耐烦,挥挥手道:“急什么。妇道人家就是眼皮子浅,没听我说碧安如今发达了?到时候我去求阿姐,让她跟碧安说道说道,还能亏待了他亲表弟吗?”


    他顿了顿,猛地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兴奋道:“对了!方才牌桌上,好像听那个王三吹牛,说他远房亲戚的谁谁谁进了什么……国子监!对。就国子监,听着就是个顶顶威风的地方!不如让碧安想办法,把咱宝哥儿也弄进去,那才叫光宗耀祖!”


    他话说得随意,仿佛国子监是他家开的一般,进去就是一句话的事。


    慧娘在一旁听着,心里却“呸”了声,悄悄打起了小鼓。


    她虽不懂什么国子监,但也知道那是达官贵人待的地方,岂是他们这种人家能攀上的。


    当家的这话说得轻巧,只怕是酒后胡诌。


    但她看着季民那副笃定的模样,又不敢直接反驳,只低低应了一声。


    她这丈夫,轻浮惯了,一件要紧事都指望不上。


    宝哥儿的前程,怕是还得她自己再多想想办法。


    ——————


    官属里,落日余晖。


    散值的时辰将至。


    平素里几个相熟的同僚收拾着折子,他们一行人商量着吃酒,抬眼瞧见连青晏仍坐在那儿,面色青白,眼下两团浓重的乌青,不由得都围了过来。


    一人问:“连兄,你这是身子不适?脸色很不好看啊。”


    另一人拍拍他肩膀:“是啊,瞧着像是熬了大夜?可是公务有难处?”


    连青晏恍然回神,忙挤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劳诸位兄台挂心了,无妨,无妨只是昨夜未曾安睡,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他要面子。


    内宅私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同僚们见他不愿多言,也只当是公务劳神,又宽慰了几句,便陆续散去。


    连青晏独自坐在空荡下来的值房里,窗外云被烧的火红。


    他揉着额角,身心俱疲。


    然,心中却别有一番喜意。


    脑中忽地闪过今日午后在廊下遇见侯爷的情形。


    侯爷今日竟主动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虽只是淡淡一句:“连修撰面色不佳。”


    却是难得的关切。


    朝野之中,谁人不知永宁侯不近人情。


    侯爷却主动关切于他。


    思及此,他心头一热,驱散了几分疲惫。


    他确信定是自己前些时日,耗尽心血写就的那几首干谒诗,终于入了侯爷的法眼。


    他不禁又想起侯爷随后那句更意味深长的话:“前时偶听些闲言碎语,倒是未曾深察连修撰之才,如今看来,确是勤勉可用之人。”


    这回,他彻底能将心中的巨石放下了。


    原来如此,原来先前侯爷的疏远冷淡,并非是厌弃自己,而是被小人谗言所蔽。


    如今侯爷这是要重新重用他了。


    多日来的憋屈,惶恐仿佛瞬间找到了出口。


    至于那进谗言的旁人究竟是谁,他定会将此小人找出来。


    他只觉眼前灰暗的官属都亮堂了几分,连回家的脚步都不自觉地轻快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


    暮色将至,唯有几缕余晖金灿灿洒在家中的门头上。


    连青晏拐进巷口,远远便瞧见自家门前,不似寻常,围了些人,还有车马。


    他心头下意识一紧,步伐加快了些,莫不是母亲又惹出了什么不堪之事?


    待到近前,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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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央,薛玉卿正站在那里。


    一身素净衣裙,发髻纹丝不乱,面上是温婉浅笑,得体至极。


    正与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女人说着话。


    见状,他心中倏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是喜是傲,还是莫名的自卑。


    一瞬,她眼光微转,也瞧见了归来的他。


    四目相对的一瞬,两人皆极快地敛去昨日所有情绪。


    连青晏压下满腹心事与疲惫,脸上迅速堆起惯常,温和的笑意,上前几步,极自然地站到薛玉卿身侧,温声询问道:“玉卿,这是?”


    薛玉卿侧首看他,眉眼弯弯,声音柔和得:“夫君回来了。”


    她略点头示意那中年女人,从容介绍:“这位是忠义伯爵府世子妃身边的顾妈妈,特来府上送请柬的。”


    那顾妈妈上前一步,不失气度地行了一礼,笑容得体:“给连大人、夫人请安。扰了府上清净。我家世子妃吩咐,府上小公子六岁诞辰将至,欲设薄宴,特命奴婢来请连夫人届时光临。”


    说着,双手奉上一份帖子,纸质厚重,纹样精巧。


    薛玉卿含笑双手接过,行动稳当:“顾妈妈言重了,世子妃客气,折煞妾身了。请您务必回禀世子妃,玉卿感念盛情,届时定准时赴宴。”


    一番应对,滴水不漏。


    连青晏在一旁陪着笑,心中却惊疑不定,如浪潮般翻涌不止。


    忠义伯爵府,世子妃,这般高门,往日与他们连家并无深交,如何会突然下帖?


    且看这架势,竟是世子妃身边得脸的妈妈亲自来送,礼数周全得异乎。


    他面上不显,只顺着话头连连颔首:“原是世子妃美意,有劳妈妈辛苦跑这一趟。还请入内用杯粗茶,稍作歇息……”


    “不敢叨扰”顾妈妈笑容依旧,却婉拒得干脆,“奴婢还需尽快回府向世子妃复命,这就告辞了。”


    她又行一礼,态度恭敬,却自有一股利落之气,转身便带着随从登车离去。


    门前看热闹的乡里渐渐散开。


    方才还略显喧闹的门口,转眼间只剩他们夫妻二人。


    那副在维持恰好的情深,就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薛玉卿脸上的笑意缓缓淡了下来,归于一片沉静。


    连青晏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侧脸,心中疑窦丛生。


    他想问这请柬究竟从何而来,世子妃为何独独给她下帖?


    是看在他近日得了侯爷青眼的份上?还


    是另有缘由?可话到嘴边,看着妻子那分明不欲多言的样子,他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份请柬,究竟是从何处来的?玉卿何时结识的世子妃?为何她不主动告诉于他?


    这诸多的疑问,让他方才心中的热意冷了大半。


    徒然感觉唇边涩涩,说不出话来。


    一阵穿堂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残叶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肩上。


    连青晏一脚踏在门内,一脚尚在门外,神色莫名。


    薛玉卿静静立在阶上,手持请柬,神色莫辨。


    她何尝没有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只是心中仍有气,并不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