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觉不觉得，雾散了很多。”


    元曌环视四周，原本浓稠到一米以外视物就有些困难的白雾不知何时悄然散去，空中依然漂浮着雾气，但她已经能隐约看到五米外的树。


    秘银闭眼，精神力外扩，但只蔓延了三、四米就如同被无形的墙挡住，再难前进分毫。


    这些雾天然克制精神力者，她在遗迹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光蝶在玻璃球中静静悬浮，触须始终指向前方，她们又走了一段路，雾气越发稀薄，元曌基本能确定她们脱离了内围。


    她刚想回头告知这个好消息，光蝶突然向右侧转动，细长的触须敲击内壁，动作透着急切。


    与此同时，元曌听到一道细微的呼吸声。


    “有人。”秘银压低声音，随着雾散，她的精神力范围扩大很多，“三点钟方向，但现在出了我的感知范围，莱……”


    她声音一顿，只见元曌已经从原地消失，身影淹没在雾里。


    短靴落在地面，一触即分，元曌竖起耳朵仔细搜寻，脚步声微不可察。


    衣料摩擦声自身前传来，她不再掩饰自身踪迹，一把拽过树后鬼鬼祟祟的人影，将他手中还在蓄力的魔杖踢落。


    “啪嗒”一声响，什么东西紧跟着摔落地面，身披斗篷的男人头顶一空，一把银刀挑开他的兜帽，鬼魅般贴上他的脖颈。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没给他一点反应时间。


    刀下的男人剧烈喘息，瞳孔因恐惧而收缩，兜帽掉落，露出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丢进人群中很难找到。


    所以，非常适合当杀手。


    元曌眸色一冷，耳边传来塔莉的呼唤声，他们的位置相距不远，再加上秘银精神力恢复大半，恐怕很快就会被发现。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在短时间内二次离队，但接下来她要求证的事绝不能被其他人知晓。


    刀刃更进一寸，在脆弱的颈间压出一道血线，男人仰头，连吞咽都不敢。


    刚才被他拿在手中的东西掉在元曌脚边，像某种魔法造物，她没仔细看，足尖一挑，那东西就向上飞起，落在她掌心。


    “莉奥拉在哪里？”


    元曌湛蓝的瞳孔直视对方，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


    早在那道呼吸声响起时，元曌就觉得不对，对方的脚步声在迅速远离，显然是发现了她们，却不想和她们碰上。


    单凭这一点，这人就不可能是队内走散的那三个。


    光蝶的奇怪举动也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它的指向与偷窥者逃跑方向保持一致，仿佛指向目标就是他，而非遵循元曌的要求。


    她最开始被秘银说服，以为光蝶真的能随意指路，但现在看来，她才是对的，光蝶只能自主飞向操控者。


    ——或者沾有操控者气息的人。


    莉奥拉失踪快一个月，很大可能是被王室控制，元曌不认为她会出现在这里，剩下的答案只有一个。


    这个被他抓住的人极大概率与莉奥拉相关，他身上莉奥拉的气息一直没散去，才会被光蝶捕捉。


    元曌眯眼：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和莉奥拉长期待在一起，否则没道理一个月了气息还那么浓烈。


    她打量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刃，男人眼中划过惊恐，见无路可逃，他用力一咬——


    “咔擦。”


    下巴被轻巧卸下，元曌不高不低地抛着手中的球形造物，对他咬舌自尽的想法早有预料。


    她见过太多人走向末路时的表情，和这个男人一模一样。


    “说，还是不说。”元曌控制刀刃一偏，压上颈侧的大动脉，“没必要为了上面的人去死，你我都是被动的一方。”


    话落，神色恨恨的男人瞪大了眼，他剧烈颤抖起来，面色痛苦，身体迅速膨胀，皮肤在被撑成薄薄一层的同时涌出大量热气，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开。


    元曌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不察，再想避开时为时已晚。


    爆炸声近距离响起，与之同时的是腰上传来的巨大推力，耳边一片嗡鸣，几缕银发飘入视线，她一把按住对方的背，调转位置，让自己处于下位。


    落地的瞬间，背部传来剧烈的痛感，二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等彻底稳定下来，元曌才松开箍紧秘银的手。


    身上的人没动，她眯眼看去，只见秘银神色怔愣，不知在想什么。


    她长至腰间的银发因翻滚凌乱，狼狈披在肩头，所幸背部的伤口没有撕裂，只是手臂多了几道擦伤。


    “好重。”元曌推她，“你快起来，顺便拉我一把。”


    秘银如梦初醒，慌忙起身，将她扶起来。


    元曌第一时间望向斗篷男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别说因爆炸乱飞的内脏，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不对，血迹还是有的，沿直线星星点点落在地上，但那是她受伤留下的。


    什么情况，元曌皱眉，她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自杀现场。


    “你受伤了。”身后传来秘银的声音，有些闷。


    “嗯，正常。”元曌回过神，她忍痛能力一向强，“他最后怎么了？”


    “魔力自噬。”秘银盯着她背后的伤口，有些懊恼，如果她没用那瓶止血剂就好了。


    “莱昂尼！”


    塔莉穿过树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眼就看到元曌背后的伤，她在爆炸瞬间用后背挡了大部分冲击，鲜红的血迹透过黑色衬衣，将外层的马甲洇湿出一片暗色，不用看都知道有多严重。


    塔莉连忙去翻储物袋，在一堆魔法石中找出止血剂，递到她手里。


    元曌仰头，边喝边朝某个方向瞄了一眼，有些遗憾：魔力自噬的威力太大，被她踢到树下的魔杖也难逃一劫，连灰都没剩下。


    真可惜，她本来还想通过魔杖顺藤摸瓜把人查出来。


    因为从没见过魔力自噬，元曌在秘银提起后才想起来，这是一种魔法师通过引爆自身元素，让魔力从体内吞噬身体，从而自杀的方法，因为过程太痛苦，很少有人会去选择这种死法。


    且自噬从体内开始，魔力会一点点蚕食魔法师的内脏，直到“销毁”他的身体，让他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死去。


    在普通人身上，这种死法太残忍；但在杀手身上，这种死法的好处显而易见：死得干净，一点线索不留。


    元曌垂眸，手指摩挲口袋内的球型造物，当着另外二人的面，她不好拿出来研究。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最开始那个斗篷男要躲着她们，但元曌直觉他是冲自己来的，且不说他和莉奥拉的联系，他眼神中的浓烈杀气绝非常人能有。


    这人手上肯定沾了好几条人命。


    他进遗迹干什么？王室有人想杀了她？


    思绪纷飞，元曌一手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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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口袋，里面放着一条布片。


    那是她在爆炸瞬间下意识从那人斗蓬上扯下来的，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别的信息。


    “走这边。”


    秘银收回精神力，视线落在心不在焉的元曌身上，微微蹙眉。


    她的伤口面积大而深，初级止血剂效果一般，只是减少了部分出血量，那片血渍正随时间推移而缓慢扩大。


    “要不要休息一会？”塔莉翻找储物袋，没找到任何止血物品。


    得快点找到其他三个人，十瓶初级止血剂都不如治愈系随便放个治愈术有效。


    元曌刚想说不用，秘银突然停下，神色戒备。


    “前面有人。”


    元曌受伤后，她成了负责指路的人，恢复大半的精神力开始展现出强大的探路能力，轻易分辨出雾气最稀薄的方向。


    “几个人？”


    “……不知道。”秘银一顿，脸色不太好看。


    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元曌拧眉，下一秒，秘银验证了她的想法。


    “九个。”她后退几步，“九个人，离我们200米左右。”


    来遗迹的大多成群结队，九个人的队伍倒也不少见。


    “能绕过去吗？”塔莉抿唇。


    这九个人未知敌友，她们现在不能赌，万一像刚才一样遇上敌人，她们绝对逃不掉。


    秘银瞥了眼元曌，语气滞涩：“那是离外围最快的路线，换成别的，莱昂尼的身体会撑不住。”


    元曌一愣，她习惯了痛感和流血，却忘记这具身体很脆弱，在外人眼中她的面色苍白如纸。


    怪不得她有些冷，原来是失血过多，她还以为是遗迹外围温度降低导致的呢。


    “要不，过去看一眼？”元曌扫过二人忧心忡忡的神色。


    塔莉不同意：“被发现了怎么办？对方魔法师等级可能比我们高很多。”


    说的也是，她们储物袋里还有上百颗高级魔法石，一打劫一个准。


    没想到办法，几人僵在原地，秘银突然开口：“他们内讧了。”


    “怎么说？”


    “有两个人打了起来，一个人倒下了，他们还在打。”


    人都倒了还在打？


    元曌一惊，心道塔莉是对的，这可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倒下的人起来了，他在……”秘银猛地皱眉，元曌第一次见她脸上出现那么大的表情，“爬？”


    爬？


    元曌和塔莉对视一眼，忍不住出声：“被打倒的人在爬？”


    “对。”秘银肯定得干脆，但没过几秒，她语气又纠结起来，“他爬得很快，爬到了另一个人旁边。”


    “那个人也倒下了。”


    “我不太确定。”


    因为内容过于古怪，秘银几乎是一字一顿，她用精神力看人时很模糊，往往只有一个大概轮廓，如果不是相信自己的能力，她都要怀疑自己的精神力被迷雾压制出了问题。


    元曌面色一沉，听她的描述，那个在地上爬的人遭遇了非常严重的暴力，并将这份暴力实施到了其他人身上，那八个人恐怕很快就会打成一团。


    这些人太危险，必须远离。


    没等她将换路线的决定说出口，秘银困惑的神情一滞，眼神微妙起来。


    “等等，那两个打架的人里，其中一个好像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