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云与雾交织，赵府灯火通明。


    她们坐马车回到了赵府，刚一进府，赵春楹就被主母身边的老嬷嬷拦住，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透着严肃，“小姐，等等。”


    仅是一个冰冷的眼神就令人害怕。


    “月嬷嬷，何事？”


    赵未央皱着眉头，她素来不喜他人阻拦。更何况月嬷嬷的眼神明显不善，是冲着赵春楹来的。


    赵未央默默地挪了挪脚，挡在了赵春楹面前。赵春楹面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那刺眼的目光也随之消失，赵春楹会心一笑。


    “夫人有请九小姐，商议议亲之事。”嬷嬷见赵未央脸色沉闷，语气稍缓，透露了一些事情的原委。


    “谁的亲事？九小姐？月嬷嬷，你确定你没有说错。”赵未央诧异地说道。


    赵未央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但并不像月嬷嬷设想般的反应，而是眉头紧紧地皱起。


    “是九小姐的事。夫人现在就要见她，老奴劝你一句，夫人的脾性你应该知晓吧？你如今做的那些事，夫人暂且不计较，但此事你最好不要阻拦。”月嬷嬷的语气中隐含威胁。


    赵春楹望着那张冰硬的脸，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浮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心一沉。但赵未央拉住了她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臂传来，她俯身在赵春楹耳边轻声说道：“别慌，我还在呢。”


    赵春楹忍住了扶额的冲动，有她在才会更完蛋，主母肯定察觉到赵未央性情大变。不然怎会等了两天，而赵未央的行为也证明了……在春日宴结束，主母没有找上皇后娘娘说亲。


    如今也要连累到她了，谁叫赵未央这两天都围在她身边，还疯狂的示好。任谁都会认为她疯了——主母还会认为赵未央被她蛊惑了，什么都有可能。


    “你何必为了她，与夫人生分？”月嬷嬷看着她的举动，非常的不赞同，严厉地说道。


    “月嬷嬷，这你就说错了，我从来不是为了谁，我只为了我自己，她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护着她，而我的母亲也同样是的。”赵未央诚恳地说道。


    月嬷嬷脸色变了变。


    “阿姐……”


    赵春楹很想让她不要对自己这么好，她承受不起赵未央现在给予的一切。


    “走吧，该来的事情还是得面对，不要怕，我说了我一直会在你身边。”赵未央眉眼弯弯，朝她温柔一笑。


    赵春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神忧愁地跟在她们身后，一路经过朱楼翠阁，桃蹊柳曲。她的心随着天色越变越暗，一起沉了下去。


    九房厅堂。


    主母穿着一袭素白的衣，坐在了厅堂上的主位，她闭着双眼，手里拿着佛珠喃喃念叨。旁边还坐着个让她感到眼熟又陌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生得一张好脸，皮肤细腻，像是纤细柔弱的读书人，哪怕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身姿挺拔，肤白貌美，就是眼中露出了几分的阴冷，眼睛下还挂着淡淡的淤青，像是欲求不饱。


    赵春楹眨了眨眼，她不敢相信地捏了自己一把大腿，痛——！她龇牙咧嘴的想到，这议婚还有这么大的能力……那混蛋老爹居然还舍得回来？！


    他估计都怕不记得还有两个女儿了。


    赵未央则是一脸不知道他是谁的模样，扯了扯赵春楹的衣，她摇了摇头，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直到他说：“秦雨绯，你能不能不要在我耳边的时候念叨佛经。你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还要把她们两个一起叫过来？”


    “你想和我和离？”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脸上的表情更是浓浓的厌恶，说出来的话可是不负责任的猜测。


    “呵。”她轻笑一声，直白地说道：“若是真能和你和离便好了。”


    秦雨绯，也就是主母。她坐在檀木座椅上，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手里拿着瓷杯，轻轻地捣动着茶，雾气将她那清高的脸模糊。


    “赵靖珂，你自己女儿的婚事，难道你不想管了吗？”秦雨绯冷笑一声，眼里带着淡淡的讽刺。她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上，如果她不是理智尚存，这杯子就是砸向赵靖珂。


    赵靖珂听着了她这句话，眼神移到两个姑娘身上，他眼里带着疑惑，他在她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分清哪一个是七，哪一个是九？在他的视角里，两个都长得差不多。


    秦雨绯一看他那迟疑不定的表情，嘲讽道：“看来，你连你的野种都认不出来。”


    赵春楹按下了心中的触动，身子僵直。


    “秦雨绯！”


    赵靖珂脸色沉沉，他站了起来，好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疾步走到秦雨绯身边，抢过茶杯往地上一砸，哐当一声，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茶杯四分五裂。


    还好她们离得远，没有被热水溅的，赵未央总算回过神来，心中虽然带着害怕，但还记挂着旁边的赵春楹，拉着她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们站远点。”她小声地说道。


    赵春楹忽然就被她拉着走，眼睛在这边，耳朵却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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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另外一边的动静。


    “怎么？还不让我说了？那年你对我的海誓山盟呢？都是假话，又怎会生出她这个野种——”秦雨绯站了起来，与他对峙。


    啪——


    女人被打了一巴掌。而男人喘着粗气，怒火冲上了脑门。


    “……”


    空气死寂一般的，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赵春楹同她阿姐默默地站在一旁，一时谁也不敢上前阻止，这个男人真的有可能打孩子，因为他已经打过女人了。


    赵未央呆若木鸡，她人都傻了……


    赵靖珂居然又动起手来，赵春楹许久没有见过他们，没想到再一次聚在一起，打得更凶了。


    她在喂养她的奶妈口中，听说过他们之间的情谊——曾经恩爱的夫妻终将会走到陌路，如今两看两相厌。


    主母怪她，人之常情。


    赵春楹目光哀伤得看向秦雨绯，她其实很可怜。


    秦雨绯左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重重的手掌印，头上的珠钗被打得乱了，几缕头发散落下来，搭在了额头上，额头上冒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虚汗，她眼中含着泪光。


    赵未央终于缓过神来她松开赵春楹，冲了上去挡在秦雨绯身前，张开大手，大声地喊道：“你不许打她！你再这样我要报官。”


    “秦雨绯，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呀。”赵靖珂目光幽幽，语气意味不明地说道。


    “你爱把她们嫁给谁就嫁给谁，这婚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别再叫我，这辈子我都不想看见你。”赵靖珂放了一句狠话匆匆离开，不知道又要奔向哪一个温柔乡。


    赵未央她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手绢。她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母亲，你擦擦泪。”


    “我不用——”秦雨绯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她倔犟地抬起头，推开了赵未央。她还不忘记一开始的目的，目光看向赵春楹，声音嘶哑地说道：“赵春楹，我将你许给秦家五房庶七子秦月明。”


    赵春楹始终对所谓的爱，持有悲观。所以当秦雨绯要将她随便许配一个人的时候，她在想，这世界上应该只有比赵靖珂更差的人，很难有比他更好的男人。


    “不行，那可是断、断袖！那样的人怎么配？”


    赵未央眼睛圆瞪，手一松，手绢像是流水一样滑下去，她怎么也没想到秦雨绯找的人是……断袖。


    断，断袖？


    赵春楹惊得张大了嘴巴。


    “怎么，难道你不愿？”秦雨绯眼尾发红，冷冰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