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项目的研发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方玉晟在校外有个工作室，招揽了几个学生帮忙，韩秀雅是其中一个人的妹妹。


    这对兄妹一前一后，从韩国远赴中国学习，又非常凑巧地都进了沛大。


    之前闻笙对他的针对大张旗鼓，有几次甚至影响到工作室的正常运行，工作室成员多少都对闻笙有些不满。


    韩秀雅偶尔会来工作室找哥哥，一来二去和工作室的人都熟了，自然同仇敌忾。


    方玉晟还不知道闻笙入住的就是韩秀雅的宿舍，所以在韩秀雅说出“搞定闻大魔王”这句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


    韩秀雅去找闻笙送死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原本都快走回宿舍，脚步一顿，又转身出去了。


    再怎么说也是朋友的妹妹，没道理看着她出事不管。


    更何况，韩秀雅来这一出大概率还是为了他。


    方玉晟给韩秀雅拨了个电话，对面没接，他又给她哥哥李明哲打电话。


    那头倒是很快接了。


    “方神，怎么了？”


    “联系得上你妹妹吗？”


    李明哲刚陪韩秀雅逛完超市，补充了些日用品小零食什么的，逛完超市两人就各自回了宿舍。


    “秀雅？我刚和她分开，怎么了吗？”


    “她好像去找闻笙了。”


    “啊……？糟了！”


    妹妹暗恋方玉晟的事情，李明哲早就知道，妹妹不止一次义愤填膺说要给闻笙点颜色瞧瞧，但都被他拦了下来。


    上学期其实差点儿就要拦不住了，还好暑假来了，结果这才刚开学呢，怎么就干上了？


    李明哲连忙把手头上的东西一搁。


    “我们刚逛完超市，她肯定会先回宿舍放东西，我这就去她宿舍看看！”


    “嗯，我和你一起，她宿舍在哪栋？”


    电话那头传来咚咚咚飞奔下楼的声响。


    “4栋，613！”


    613？


    原来如此。


    闻笙的室友竟然就是韩秀雅。


    ……


    另一边，613宿舍内。


    双人寝的格局是两个并排的双床下桌，房间另一面是储物柜和小沙发，韩秀雅自己添置了全身镜、饮水机、置物架，将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还好闻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东西并不多，勉强能放下。


    但这不代表她打算住在这样的“垃圾堆”里。


    “太乱了，把你的东西都收好。”


    韩秀雅不服气地嘟囔。


    “……哪里乱了？”


    闻笙瞥了眼她丢在小沙发上的小衣服。


    韩秀雅脸一热，冲过去抓起来，打开衣柜门往里面一丢，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知道了！我会收拾的！”


    韩秀雅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东西添置了不少，再加上为了让闻笙知难而退，她几乎把能摆出来占地方的东西全摆出来了。


    闻笙无视韩秀雅不情愿的眼神，冲着衣柜抬了抬下巴。


    “腾一半给我。”


    然后又扫了眼蒙了一层薄薄灰尘的地面。


    “卫生也打扫一下。”


    空闲了两个月的宿舍，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韩秀雅自己提出来的，愿意承担宿舍所有的卫生，闻笙也不跟她客气，全都丢给她去做。


    协议都签了，韩秀雅再怎么不乐意，也只能乖乖去做。


    顶多一边干活，一边偷偷用母语嘀嘀咕咕。


    当她念叨到“好想往坏女人的水杯里挤牙膏”的时候，闻笙突然轻咳了两声，吓得韩秀雅的手猛得一抖。


    然而当她扭头偷看闻笙的表情时，却见对方神色如常。


    坏女人应该……不懂韩语的吧？


    “到底听不听得懂呀？”


    韩秀雅又试探了一句，这次闻笙没有反应。


    呼……


    看来是自己吓自己。


    于是她一边干活儿，一边嘀咕着“找机会在她饭里面挤芥末”、“坏女人走路摔个狗吃屎吧”、“没有人性的家伙迟早倒大霉”。


    但闻笙明明面色无异，却又时不时清清嗓子，搞得韩秀雅心惊胆战的。


    什么嘛，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骂她呀？


    由于时刻注意着闻笙的举动，再加上天热，韩秀雅干活干得满头大汗，卫生却没打扫多少。


    半个小时过去，拖了一半的地面，甚至看起来更脏了。


    她欲哭无泪地蹲在地上，眼里充斥着绝望。


    好后悔，太冲动了。


    怎么可以主动提出卫生全包呢！


    于是，方玉晟和李明哲闯进613宿舍时，看到的就是韩秀雅累瘫在地上眼含泪水，而闻笙浑身干爽，舒舒服服靠在桌边玩手机的画面。


    听到推门声，韩秀雅抬头，见到哥哥的一瞬间“哇”一声哭了出来。


    “欧巴！”


    李明哲看着妹妹哭得惨兮兮的样子，心都揪起来了，刚要对始作俑者怒目而视，却骤然对上一双清冷漂亮的眉目。


    这、这看起来柔柔弱弱，得护到手心里才不至于摔碎了的大美人，就是那个欺压了方神整整两年的闻笙？？


    不可能吧！！


    也不怪李明哲如此震惊，大概是因为极致的厌恶，“闻笙”针对方玉晟，却很少出现在方玉晟周围。


    再加上她来学校少，沛大又实在很大，两人的正常活动轨迹少有交错。


    这也就造成了一种非常神奇的现象，那就是方玉晟身边的人都知道闻笙，却没几个见过闻笙。


    照片倒是看过，论坛上至今还有讨论闻笙长相的热帖，但那些照片连她十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拍出来。


    此刻见到真人，李明哲才知道，原来那位针对方神的“闻笙”，竟然漂亮成这个样子。


    李明哲缓了缓神，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不敢看闻笙，转头用韩语安慰妹妹。


    “不哭不哭，欧巴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韩秀雅正委屈着呢，抽抽噎噎说不出话。


    作为哥哥，李明哲应该挺身而出为妹妹讨回公道，但一对上闻笙的眼睛，他就该死得脑袋空空。


    “咳咳，闻同学，你、你要解释一下吗？”


    韩秀雅十分了解自己哥哥，一听李明哲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于是伸手拧了一下哥哥的胳膊。


    “诶！诶！疼！”


    “欧巴你怎么回事？”


    李明哲目光闪烁。


    “我在支持你呢……”


    见到韩秀雅四肢健在，方玉晟放下心，但小姑娘的眼泪不是假的。


    他叹了口气，垂眸望向闻笙。


    “你把她怎么了？”


    原本神色淡淡的闻笙，在听到方玉晟的话后，那双雾蒙蒙的漂亮眸子突然带上凌厉的色彩。


    她拧着眉，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你在质问我？”


    美人生气也是好看的，李明哲心跳漏了一拍，如果不是因为韩秀雅死死攥着他的袖子，他的理智肯定飞到九霄云外，下意识就要低头认错。


    然而被闻笙盯着的方玉晟却无动于衷。


    他冷静阐述着事实。


    “我们一进来，就看到她蹲在地上哭。”


    基于对“闻笙”的了解，以及亲眼看到的一切，他很难不怀疑闻笙是不是对韩秀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毕竟她有多睚眦必报，他最清楚不过了。


    闻笙眉眼冷得像冻了层霜。


    “所以呢？”


    方玉晟直视着她的眼睛。


    “如果你想继续出气，冲我来就可以了，没必要迁怒其他人。”


    “哈……”


    半晌后，闻笙突然笑出声，却完全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所以你其实从来没相信过我，是吗？”


    两人订婚的消息还没有广泛散布，私底下的合作除了当事人，只有方玉珂一个人知道，闻笙早就给了他反悔的余地。


    方玉晟绷紧了唇，一言不发，在闻笙几近压迫的视线下，缓缓点了点头。


    他要怎么相信呢？


    一个彼此厌恶了五年的人，一个为了赶走自己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一夕之间对他青睐有加？


    合作，投资，也许只是让他放松警惕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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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是她随时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他走到现在，每一步都稳妥，从不轻易下注。


    闻笙话没说透，所以韩秀雅和李明哲都不知道这俩人在打什么机锋。


    只知道方玉晟点头之后，闻笙突然像是被抽掉了生气，整个人透着股死寂。


    嘶——


    这不对吧？


    死对头会因为对方的不信任而心灰意冷到这个地步吗？


    韩秀雅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即便闻笙是个做了很多坏事的坏女人，自己刚刚的眼泪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她只是打扫得有些累罢了，但如果现在开口，会不会显得是自己故意陷害……


    韩秀雅发誓，自己只是犹豫了一下下，但就是这一小会儿的犹豫，闻笙已经站起身，朝宿舍外走去了。


    “等一下——”


    回应韩秀雅的，是砰一声门响。


    寝室里剩下三个人，气氛变得沉默。


    李明哲处在状况外，有些困惑，又有些为难。


    他不好意思说，刚刚闻笙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可怜，就像是表面看起来完整，但其实内心已经完全崩塌掉了。


    但说这话不是显得他怀疑自己妹妹吗？


    不管怎么说，还是妹妹更重要啊。


    只是一想起闻笙离开时伶仃的背影，他又有点不忍。


    “方神，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啊？”


    方玉晟面色平常，没有回答李明哲的问题，而是转过头和韩秀雅说话。


    “我会想办法帮你换个宿舍。”


    韩秀雅连忙摆起手。


    “不用不用，其实她、她……”


    韩秀雅下意识想说，其实闻笙好像也没那么难相处，但意识到自己要说的话，她差点就咬到舌头。


    真是奇怪，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难道是因为闻笙只让她把宿舍收拾干净，而不是第一时间把她的东西全都丢出去？


    韩秀雅不得不承认，在把东西乱摆出来的时候，自己确实这样恶意揣测过闻笙……


    方玉晟没有多说，转身出了宿舍，留下兄妹俩面面相觑。


    李明哲扫了一眼宿舍，发现倒在地上湿哒哒的拖把。


    “没事的秀雅，我来收拾，你去洗把脸，整理一下自己。”


    韩秀雅一副要哭的表情。


    “欧巴，我好像做错事情了……”


    李明哲“啊”了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啊？”


    韩秀雅咬了咬唇，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


    方玉晟从女寝出来，周围是带着笑脸迎接新学期的学生们。


    他木着脸，心里前所未有的杂乱。


    明明他只晚了闻笙不到半分钟出寝室，就完全看不到她的人影了。


    她瘦成那样，爬个楼梯都喘气，能走到哪里？


    方玉晟往自己的宿舍走，一路上下意识地搜寻着人群，直到走到楼底下，才惊觉自己竟然在找她。


    算了，找什么呢？


    经过今天这一出，所谓的合作肯定泡汤。


    不过也好，至少婚约不再是他一个人反对了。


    明明心里是这么在想，然而准备上楼的时候，方玉晟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看了眼渐渐西沉的太阳，转身出了宿舍楼。


    沛大有两个相对的校区，学生的宿舍楼安排在南区的最西边，往东北方向走可以抵达校门，去往另一片校区，途中会路过未名湖。


    未名湖修得很漂亮，是个散心的好地方，现在是黄昏时分，很多学生在湖边散步。


    方玉晟朝校门走去，目光扫过沿湖的长椅，即将绕完半圈的时候，终于看到那个清瘦的背影。


    很奇怪，明明关于她的回忆，更多的是厌恶，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一次，长发不在脑后，而是被拨到身前，露出她莹白的后颈。


    就在这时，方玉晟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李明哲的电话。


    他接起来，只听到那头急匆匆一句。


    “方神，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