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


    方玉晟办完一些手续，刚回宿舍坐下来，就收到方玉珂的消息。


    【神经病2：看在笙笙的面子上，咱俩先休战。】


    方玉晟下意识挑眉。


    面子？


    【方：谁的？】


    他怎么不知道闻笙在他这儿还有这种东西？


    屏幕那头无比硬气。


    【神经病2：你未婚妻啊！你们不是要订婚了吗？】


    【神经病2：别想瞒我，笙笙都和我说了。】


    未婚妻几个字冒出来，方玉晟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个词和闻笙联系起来。


    他的表情不由得扭曲了一瞬。


    那天晚上的和谈太不真实，如果不是因为微信聊天界面躺着闻笙那句“未婚妻的自我修养”，方玉晟宁愿怀疑是自己得了癔症。


    而且还得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毕竟这几年的争锋相对不是作假，他对闻笙的抵触已经深入骨髓，订婚宴来临之前，他下意识逃避着合作的事实。


    但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尤其在对方主动求和，提出的合作对他百利无一害的情况下。


    他只是不太习惯，只要花点时间，总会习惯。


    方玉晟深吸一口气，回复道。


    【方：好，一路顺风。】


    他的坦然与顺从反而让方玉珂不自在了，对面扭捏了一会儿才回。


    【神经病2：咳咳，那既然说开了，以后谁都不许在背后放冷箭啊。】


    【神经病2：对了……现在有个任务交给你。】


    【方：什么？】


    像是怕他反悔一般，咻一声，一张照片迅速闪了出来。


    方玉晟手指悬停在屏幕上，垂下眼。


    照片拍的是闻笙的侧影，她坐在副驾的位置，侧身看着窗外，长发被拨到胸前，露出一截伶仃纤细的后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露出完整的脸庞，方玉晟想象中见到她就会产生的厌恶情绪并没有出现，只是觉得那一截脖颈白得有些太过显眼。


    视线短暂地在照片上停留了一会儿，方玉晟轻点屏幕回到了对话框。


    【方：有话直说。】


    【神经病2：你未婚妻行李太重，她一个人搬不动。】


    见方玉晟没回应，屏幕那头继续输出。


    【神经病2：你看她这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抗得动箱子？她第一次住宿舍诶，作为未婚夫，你不是应该来女寝楼下尽尽义务吗？】


    【神经病2：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别说你做不到啊？】


    方玉晟的视线被“未婚夫”三个字烫到，扣下手机屏幕，在桌前静坐了三秒。


    手机在桌面振动，嗡嗡嗡，如同方玉珂火爆的脾气一般。


    他回复一句“来了”，对面终于消停。


    方玉晟站起身，推开宿舍门出去，迎面撞见孙思博，错身时两人面无表情，谁都没给对方眼神。


    反倒是隔壁宿舍的人，见方玉晟出来就热络地打起招呼。


    “哟，方神出门啊？”


    “嗯。”


    “去工作室？”


    方玉晟脚步顿了一顿。


    “……去尽义务。”


    ……


    方玉晟站在女寝楼下，额前碎发被风吹动，露出冷淡的眼，明明只是一身简单的白T黑裤，依然气质出众。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闻笙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慢吞吞走过来。


    她还没发现他，也许是因为炎热，表情有点木然，像是在神游。


    这样毫无攻击力的样子，过去五年方玉晟没见过，最近几次却总是见到。


    两分钟后，闻笙终于拖着行李箱到了宿舍楼的台阶下。


    她伸手往上提了提箱子，箱子颤颤巍巍晃了两下，黏在地上纹丝不动。


    闻笙叹了口气，一抬头，看见等候的方玉晟，眼底顿时浮现惊喜。


    “！！”


    “玉晟？”


    不大不小的一声，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


    闻笙和方玉晟在校内都算是小有名气，一是因为两人颜值实在出众，二是因为两人不和到人尽皆知，为了针对方玉晟，闻笙甚至闹出过好几次轰动全校的“恶性事件”。


    如今见两人在女寝楼下碰头，吃瓜群众吓得立刻后退十米。


    “怎么回事？他俩关系不是不好吗？”


    “是啊，还是头一回看他俩站一块儿不吵架呢！”


    “难不成冰释前嫌了？话说，有没有感觉大小姐今天有点儿……温柔？”


    “欸！别昏头啊！有个词叫笑里藏刀你不知道吗？”


    方玉晟：……


    别说围观群众了，方玉晟自己都觉得别扭。


    喊人就喊人，只喊名不喊姓几个意思？


    方玉晟喉头滚了好几下，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有病”咽回去。


    他轻咳一声，从台阶上走下来。


    节骨分明的大手接过闻笙的行李箱，在她面前无比硕大的沉重箱子，被他轻松提起来。


    “几楼？”


    闻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漂亮的圆眼弯出一道弧线。


    “你专门来帮我的吗？”


    方玉晟别过眼，声音没什么温度。


    “嗯，宿舍怎么走？”


    闻笙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冷淡。


    “在六楼，613号，我也是第一次来……”


    大一的时候学校统一分配了宿舍，“闻笙”当时过来看了一眼，嫌四人寝人太多太挤，一天都没住过。


    学校知道她身份，料定她不会再回来，于是把她的床位分给其他人。


    这学期她要住校，院里只好想办法腾了一间双人宿舍给她，只是位置不巧，楼层比较高，但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接收到指令，方玉晟拎着箱子快步往楼里走，身后像有猛兽在追。


    闻笙小跑两步跟上他。


    “是玉珂让你过来的吗？”


    以二十岁方玉晟的脾气，即便决定互帮互助，也做不出主动来帮曾经的死对头搬寝室这种事情，闻笙说的是疑问句，实际心里早有答案。


    方玉晟将箱子往上又提了提，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精壮有力。


    “对。”


    他言简意赅，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和闻笙热络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闻笙像是毫不介意，眯眼微笑，跟在他后面。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搬寝室的，送东西的，楼道上上下下总是有人。


    走到楼梯转角处，刚好遇到有个班级集体搬宿舍，七八个人迎面往下走，抬着行李被褥，占去一大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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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


    方玉晟提着行李箱，侧身从人流中穿过，闻笙被面前的人挡了一下，再抬头已经和方玉晟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


    她抬腿想追，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编织袋，严严实实挡住她的视线，眼前再度清明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方玉晟的影子了。


    闻笙张了张嘴，声音淹没在人群里。


    说没有心理落差是假的。


    虽然在原世界，她和方玉晟并没有一起度过学生时代的经历，但无论行至何处，他从来不会丢下他。


    印象最深的一次他们去爬萨武神山，遭遇漫天大雪，为了安全，他们顶下撤了最难的两公里，冷风和大雪的夹击下，她头痛恶心，几乎难以支撑。


    是方玉晟攥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拖着她前行，雪花呼呼乱飞，她眼冒金星，视线里只有他们交叠的一双手，上面覆了薄薄一层雪花，仿佛融为一体。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背着编织袋的男生一个转身，撞得闻笙一个趔趄。


    她被骤然唤回神思，眼前没有纷飞的大雪，而是嘈杂拥挤的宿舍楼道。


    撞到闻笙的那个男生定眼一看，先是红了脸，但认清撞到的是谁后，脸色立刻又煞白起来。


    “闻、闻……”


    男生结结巴巴，满头大汗。


    身后的人推他。


    “站着干嘛呢？走啊，别堵这儿……”


    走？能走哪儿去？


    他撞到校霸了！


    听说一旦得罪了她，整个大学都别想安生，就连计科院的方神也不能幸免！


    男生身后的同伴不耐烦地探头。


    “我看看你前面有什么，在这儿堵……卧槽！闻笙！”


    前一秒还热闹非凡的楼梯间，瞬间变得针落可闻，像是被定格的画面，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闻笙的方向，都不敢动了。


    闻笙撩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前面便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她就这么……凶名在外？


    闻笙压了压嘴角，从容地穿过通道，走上楼梯。


    直到她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身后才响起此起彼伏的舒气声。


    “妈、妈妈，我活下来了！”


    “我靠！她怎么会在这里？”


    “对啊，她不是不住校吗？”


    那些声音让闻笙有些忍俊不禁，甚至觉得这些孩子十分可爱。


    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她当然不会计较，别说是她，就算是原本的闻笙，也不像他们想象得那样凶神恶煞。


    “她”不过是个恃宠而骄的小姑娘，母亲骤然离世，人生方寸大乱，迁怒方玉晟是“她”做过最不讲理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真没有欺负过谁。


    六层楼梯终于爬完，闻笙双手撑在膝盖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


    她一抬眼，和等在六楼的方玉晟对上视线。


    原世界的方玉晟看向她时，眼睛总是亮的，以至于闻笙现在才发现，他的瞳孔很黑，即便只是面无表情看人，也充满压迫感。


    这身体心肺功能太差，闻笙喘着气，扯了扯嘴角才露出一个笑。


    “我来了。”


    方玉晟神色难辨地看了她一会儿。


    刚才楼下的动静他都听到了。


    “你还真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