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天穹低垂，仿佛要压垮这片浸透鲜血的大地。


    荒原之上，尸骸堆积如山，人类战士不屈的残躯与狰狞荒兽的碎块混杂在一起，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臭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刺鼻得让人肠胃翻江倒海。


    这哪里是战扬？分明是人间炼狱！


    “9号战扬清扫队，打扫战扬！”断臂队长李虎，身背一柄染血战剑，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这片人间炼狱，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声。


    那吼声里，压抑着多少战友逝去的沉痛和悲伤！


    他曾是猎荒队的一员，因八年前的兽潮，不慎断了一条手臂，无奈退役。


    本应该在家安享晚年，但，他待不住，便亲自建立了一支战扬清扫队，带着一些老弱病残的残兵，既处理一些战扬后勤问题，又能帮助他们赚取一些养家糊口的生活费。


    清理战扬，有着近乎严苛的规程。


    尤其是人族战士的尸体，他们乃人族英雄，是丰碑！他们的英魂，绝不能与卑贱的荒兽同处一穴。


    清理人员需先确认战士尸体左肩铭牌登记身份，再用仪器在残肢断臂中比对血型，拼凑完整后装入收尸袋，运回苍兰城葬入烈士陵园。


    “古峰，你是新人，先去收集荒兽尸体吧。”李虎的目光落在队伍末尾，那个正死死咬着牙关、脸色苍白如纸、强忍着剧烈呕吐冲动的少年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谢李叔。”古峰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一抹感激，连忙走向一辆专门用来对付巨兽的特殊铲车。


    他生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彻底崩溃。


    太惨烈了。


    那些战士的尸体，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饶是他不是小孩，拥有二十八岁的灵魂，却依旧被眼前的这一幕，冲击的起了巨大的生理反应。


    荒兽尸体虽然也惨烈，残躯断肢的，但，它们是荒兽，不是人类，因此，古峰倒也能承受。


    荒兽体型庞大得令人绝望，最弱的兽兵也高达数米，小山般的尸骸，非专用机械无法撼动。


    为了能胜任这份工作，为了赚取能改变命运的灵币，购买淬体液，他专门咬牙学过操作。


    此刻，看着眼前那具五米长、毛发如钢针般倒竖的荒原狼尸体，古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冲击太大了。


    预备战院的课程视频里那些模糊的影像，远不如眼前这具冰冷、庞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真实巨兽来得冲击灵魂！


    而这……还仅仅是最底层的兽兵！兽将？怕不是要有十米高！仅仅是想象那遮天蔽日的阴影，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便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呢？气血值可怜的35点，三重战徒，区区300斤的力量，在这巨兽面前渺小如蝼蚁！


    随着一只只荒原狼被沉重的机械臂铲起、装入车厢，古峰紧抿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在心底涌现：“+1……+1……”


    每一下机械的轰鸣，在他耳中都如同天籁，那是灵币落袋的声音！是希望的种子在贫瘠土壤里艰难萌发的声音！


    战扬清道夫，脏、累、臭，令人作呕。


    但报酬，高得足以让人暂时忘却这一切。


    因为，这个工作按尸计费！一只荒原狼，值1灵币！


    刚刚那阵忙碌，他已经清理了三十三只荒原狼尸体！也就是整整33灵币！


    这对他而言，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灵币的购买力何等惊人？


    普通四口之家一天的开销也不过五六灵币。


    而他，仅仅不到三个小时时间而已，就入账33灵币，这份喜悦，难以言表。


    他为了抓住每一丝可能变强的机会，为了购买那能改变资质的淬体液，早已不顾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煎熬，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般扑在清理工作上。


    其他队员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眼神复杂。


    需要这么拼命吗？


    然而，了解内情的几个老队员，只是无声地摇头叹息，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同情，甚至默默地，将更多相对“好清理”的荒兽尸体区域，留给了那个单薄却倔强的少年背影。


    这份无声的善意，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让古峰冰冷的心头微微一暖。


    这些残兵，几乎都和父母认识，尤其是李虎李叔，对他颇有照顾。


    他感恩在怀。


    稍高处的平地，正在休整的枭战队长，锐利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下面那个在尸山血海中奋力操作机械的少年，手指随意地一指：“那小子谁？新来的？”


    语气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审视。


    旁边一名战士立刻点开手腕上的智能腕表，调出信息：


    “古峰，男，十六岁，住福利小区九栋一单元2303号，双亲八年前抵抗兽潮时牺牲，是功勋之后。”


    忽然，战士语气微微一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功勋之后吗？那就照顾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


    “队长，你看这信息……上面记录，五天前觉醒九星传说级自然系天赋‘青叶白莲’、被山海战院直接带走的姜妃萱，竟然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友，而他自己……却只觉醒了武器系一星黑铁级天赋‘铁木弓’。”


    说到这里，战士停顿了一下，继而接着说道：“之后，山海战院的那位战皇，刚把姜妃萱带走，他后脚就被苍兰预备战院以‘不尊师长’这种……嗯……可笑的罪名开除了。他为了活下去，只能来这里当战扬清道夫。”


    枭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嘲讽语气淡淡出声道：“呵，山海战院，还是那么霸道，吃相难看。不过……”他目光投向远处那个渺小的身影，带着一丝怜悯，“一个云端之上的传说级，一个泥泞里的黑铁级，天壤之别啊。他若看不清现实，还妄想着凑上去，那不是痴情，是找死！山海战院这么做，某种程度上……”枭战的眼神变得深邃，“倒也算是在那庞然大物的阴影下，勉强保了他一条小命。”


    战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冰冷而残酷。天赋，就是决定一切命运的金字塔基石。


    没有天赋，纵有背景人脉，终究是蝼蚁，是尘埃。


    那个少年的命运，早已被冰冷的现实钉死。


    半天过去，休息时间到。


    古峰跳下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路过一具荒原狼尸体时，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冰冷、粗硬如钢针的狼毛。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毛发的一刹那——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脆响，如同惊雷般在古峰死寂的心湖中炸开！


    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瞳孔急剧收缩！心脏像是被重锤狠狠擂中，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幻听？刚才……那声音……是‘叮’？是……系统吗？！”


    一个压抑了十六年、几乎被绝望磨灭的念头，如同火山熔岩般猛地冲破所有禁锢，疯狂地喷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