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了半边黑夜，吞噬下人的灵魂。


    “着火了！着火了！”黑暗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寂静的黑夜陷入混乱。


    混乱，无序。


    惊叫声响彻整个福利院，远远的，林晞只瞧见那半边被火光染红的天，映在她噙满泪水的双眸里。


    ……


    一张被燎了边的纸张在空中晃晃悠悠地，旋着圈，跳着舞，飘飘荡荡地落在寂静的街道上。


    一只白嫩的小手好奇地拾了起来，懵懂的大眼眨着，小小的年纪看不懂纸条上的字。


    “爸爸！爸爸！”他举起手来挥舞着，睁着好奇地双眼期待地看向一旁的男人。


    男人疑惑拿起，只看了一眼，便蹙起眉头暗骂了一句晦气，随手扔在地上，牵起一面懵懂的孩子离开。


    纸条又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磕磕绊绊的，时不时让路过的车轧上两下。


    又是一阵清风将它托起，轻捧于空中。


    歪歪扭扭的字体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黯淡无光——


    “亲爱的自己，你不要死。”


    ——


    回忆结束，温凉的眼泪挽不回麻木的灵魂。


    二十一安静行驶着，像是在为可怜的孩子默哀。


    又或是……对命运不满的沉默抗争。


    林晞久久沉默着，她看不到这可怜亡灵的执念，她只看到了一个无辜孩子成为不公命运的产物。


    “……多乐？”是多乐，还是Dollar。


    林晞努力挤出一个尽量温和的微笑，侧头看向双眸混沌的男孩。


    “多乐？”林晞耐心轻声喊了一遍。


    男孩有了些许反应，抬了抬眸，没有说话。


    “多乐，你看看我，我是Andy。”林晞轻声唤着。


    “安迪？”多乐这才有了更大的反应，缓缓转头，混浊的眸子看不清眼前的所有。


    “安迪……？”


    “是我，是我多乐。”林晞尽量压抑住喉中的酸涩，“我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多乐的眼神依旧混浊迷茫。


    他哪里有家，何处为家？


    妈妈不要他，院长嫌弃他，护工姐姐也只不过完成她的任务。


    他哪里还有家？


    “是啊……回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哦，还有Cindy，回我们三个的家。”


    “只有……我们三个的家？”多乐迟疑道。


    “是啊，只有我们三个的家。”林晞紧紧攥住那双冰凉的小手，声音带上了哽咽。


    “安迪……安迪……”


    “我在。”林晞紧了紧双手。


    “安迪……对不起……”


    “你还愿意……带我回家……真好……”


    “谢谢你，安迪。”


    手中的冰凉渐渐散去，无力的双手垂落在冰凉的座椅上，空荡的车厢只留有女孩压抑的哭声。


    一件大衣轻轻披在了女孩身上。


    沈烬没有说话，安静陪着她哭完。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出息。”林晞抬起头，抽噎着看着沈烬，两只眼睛红红的，活像一只可怜被人遗落的小兔子。


    沈烬疑惑，不太明白她的脑回路，顿了顿回答道：


    “怎么会？为什么？”


    林晞垂下头，丧气地将头放在双臂上，“不管遇到什么我都只会流泪，我什么也干不了。”


    “哭泣不是懦弱者的代表，冷漠也不是为傲慢者所独有。”


    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轻安抚着迷茫的鸟儿，为她介绍着前方迷雾后的道路。


    “阿念，你会哭，证明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健全的人，是一个宽和、善良、心怀大爱的人。”


    “像我们，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沈烬轻轻叹息。


    林晞偏过头来看他，双眼红肿，“那你会有人的感情吗？譬如悲伤，痛苦……”


    “还有……爱？”


    沈烬沉默，二十一晃晃悠悠地慢下脚步，到了站。


    “到站了，走吧。”


    “这里属于冥界吗，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蒙上眼睛？”两人下了车，林晞看着沈烬手里的布条，继续发问。


    沈烬叹了一口气，“你今晚怎么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这下轮到了林晞沉默，她默默接过沈烬手中的布条，自己系上，拽着沈烬的衣袖便站在原地不再吭声。


    沈烬又轻叹一口气，知道小姑娘又不开心了。


    可是阿念，他有他的苦衷。


    阿念，原谅他。


    ——


    “姐姐——”


    “林姐姐！”


    等在客厅的綦冀和小幽灵见两人回来，兴奋地迎了上来。


    林晞扯出一抹微笑，摸了摸两人的头。


    “这么晚了小奇迹和小幽灵还不睡觉啊？”


    “在等姐姐……”小幽灵很是依赖林晞，每月只能和姐姐呆几天，小幽灵真得很难过。


    “好啦，时间不早啦，都去睡觉啦！”林晞叉着腰，给两只不老实的小家伙下达命令，“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快快睡觉啦~”


    两小只乖巧点头，簇拥着林晞上楼，看着林晞进房间后朝两人笑眯眯地招了招手，才安心回到各自房间去。


    沈烬看着安静下来的客厅，心中弥漫开一种淡淡的酸涩。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明明之前也是这样安静。


    什么时候不一样了呢？


    沈烬看着家中被添置的各种小物件，恍然未觉家中早已悄悄变了样。


    平静的生活贸然闯入一个外来者，一切变得似乎不一样了起来。


    沈烬躺在床上久久未眠，他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一些事情，心中总有一块大石头堵在那儿，久久不落，压着人发闷。


    天蒙蒙亮，他才惊觉心中的别扭来自于哪里——


    阿念没有和他说晚安。


    ……


    “叮咚——叮咚——”


    “来啦来啦——”刚刚下楼的林晞听到门响，便屁颠屁颠地跑去开门。


    “哎呦程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门外正是拉着一个小车的程叔。


    风尘仆仆的样子，再配上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看着并不像什么好人。


    本来心中不快的程叔看到这张笑眯眯明媚的小脸，还很有礼貌，心中那一点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哎呦小念啊！”程叔立马绽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较之之前的“奸笑”倒真诚了不少。


    “程叔。”沈烬跟了来，见是程叔来送菜，便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哼。”程叔冷哼一声，并不是很想搭理沈烬的样子。


    沈烬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地越过程叔将车上的货物搬下。


    “哎有些人也真是的，抠门抠到家了，买个房子还得跑这么老远，中间这段路还不让开车，只能徒步过来，哎呦我这小本买卖也真是难做哦！”


    看着沈烬麻利地动作，程叔阴阳怪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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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林晞马上反应过来，连忙堆上笑，“哎你看看我这脑子，站这么久了也没说请程叔进去喝杯茶，大老远运来程叔真是辛苦了哈……”


    听了这话，程叔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将赞许的目光投向身旁一身黑色连衣裙的女孩，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看看，还是小念会来事，我每次来某个人也不知道给我倒杯水……”说着便晃晃悠进了门。


    林晞回头看向沈烬，眼神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后者摇了摇头，这点东西他还是能控制的。


    林晞放心地跟着程叔进去，屁颠屁颠地倒好茶水给程叔“奉上”。


    程叔拖着这一大堆东西走来着实把他累个够呛，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才堪堪缓过劲来。


    小幽灵小奇迹很有眼色地帮着沈烬将货物运到厨房。


    “小念啊，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又连喝了两杯茶水，程叔吭吭唧唧地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林晞乖巧坐在一旁，一脸认真，“程叔您说。”


    “你那盒饭小摊啊，我去看过了，地段不错，风水也不错。”


    冥界还有风水讲究？稀奇。


    林晞心里默默想着，但脸上依旧挂着得意的微笑。


    沈烬将一堆蔬菜水果安置好后便默默来到了两人身边，一屁股坐在林晞一旁的空位上。


    程叔顿了顿，“就是啊——这地儿有点太小了。”


    小？林晞细细想来，确实不怎么大，但是一天能挣个百八十个鬼币她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一瞬林晞便明白了程叔的意思，“程叔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更大的摊子我这儿人手也不充足啊，正经做饭的就我一个，小幽灵和小奇迹还没出师，着实有些难办。”


    看了看正在厨房里转来转去这瞅瞅那看看的两只小鬼，程叔也沉默了。


    “哎程叔您会不会……”


    话还没问完，程叔便一个劲摆手拒绝。


    “我要是会还能有你的事？”说着程叔叹了口气，他要是会做饭的话也不至于在冥界待不下去了。


    “主要是我一个老伙计最近有个空铺子闲了下来，正好让我知道了。”程叔看了看沈烬，还会把目光转向了林晞。


    “你要知道，能在鬼市拥有一件铺子那可是非常困难的。”


    林晞点点头，她听小奇迹说过了，幺娘在冥界打拼这么久也只是堪堪在冥界站稳脚跟。


    “所以他一出口，我就立马想到了你，你看我对你好吧小念？”程叔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给你多少中介费啊？”


    “害不多，就两百块鬼币……”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程叔嘴角立马僵在了脸上。


    两百块？！这是个什么难差事。


    发觉林晞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程叔恶狠狠地瞪了沈烬一眼。


    连忙换上更加和蔼的笑容朝向林晞，“害我也是要吃饭的嘛，你看！这老远的地儿小念你说我是不是没收你运费！”


    林晞眨了眨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老是带有色眼镜看人。”程叔责备般看向后面的沈烬，“我怎么可能坑我们可爱的小念呢？”


    沈烬白了他一眼，千年的狐狸谁比谁精。


    “那程叔，那铺子租金多少啊？”林晞忍不住开口问道，她还是有些心动的，要是把盒饭业务扩大开来，那每天能赚……


    “不多！”程叔大手一挥。


    “也就一百鬼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