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灯光在程青脸上如流水般划过，她侧头看着窗外，神色平静。


    陈警官不时通过后视镜偷偷观察着这今天骤逢变故的女子，他没在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象中的脆弱。想要安慰的话语就怎么也说不出口，车厢内一片死寂。


    车在公寓楼前缓缓停下，程青一手抱着程小白，一手推门下车。


    身后同样传来车门关闭的沉闷声响，程青回头，便看见陈警官匆匆走来，像是要给她开门，见她已经下车，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见状，程青伸手握住他指尖，轻晃两下，“今天晚上麻烦陈警官了。”


    语毕，等不及他回应，便将手抽走，抱着程小白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公寓楼。


    刚才抱着程小白的手感觉到了轻微的动静，她着急回去看看他的状态。


    在她身后，陈警官怔在原地，刚才落入掌间的指尖微凉绵软，他还没来得及收紧，手的主人就毫不留情地抽走。


    迅疾又干脆。


    手无力地垂落腿侧，他无声地说出盘旋在在自己心头，在脑海中排练了无数遍的话。


    “不客气，我叫陈宇飞，可以加个微信吗？”


    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动他的衣摆，街道上空无一人，口中呼出的白雾也在转瞬间消散，不觅踪迹。


    “啪！”


    卧室里的灯被拍开，程青将包里的程小白抱出放在床上。


    大气不敢喘地屏息观察了一会，柔软温热的小肚皮在她的注视下轻微起伏了下。


    虽然幅度很小，但确确实实是在喘气。


    程青松了半口气，摸了一把毛绒绒的背，掌心感受到了凉意。


    虽说在宠物医院里已经被简单收拾了一下，但程小白的毛发末端还是有一点残留的水。担心程小白会着凉，程青靠坐在床侧，拿了吹风机一点点吹着他身上湿润的毛。


    吹风机的嗡嗡声在耳边持续地响着，程青拨弄着程小白，渐渐出了神。


    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过迅速，她没来得及缓神细想。现在想来，程小白会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是已经过了自己平常到家的时间太久了。


    不可否认的是，在自己跌坐在地，看着周浩宣一点点走近，但程小白突然出现并狠狠给了那个男人一拳时。


    因心灰意冷而近乎不再跳动的心脏，在那一刻，死灰复燃般在胸膛猛烈撞击着。


    怦！怦！


    她分辨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具体是什么，仔细感受好像占比最大的是委屈？


    就像是小时候学走路摔倒了，看到爸妈小跑过来一边扶她，一边宝贝宝贝哄着时，心头泛起的委屈。


    想到这，她低头细看了一会摊在自己膝头的程小白——额，实际上黑猫眼睛一闭，就看不出五官了，摆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张漆黑的、圆圆的、毛绒绒的猫脸。


    “……”


    程青在心头噫了一声。


    喜当爹？


    她呼噜了一把，入手毛发温热干燥，已经吹干了。


    她托着程小白的肚子，把他放回了床上，盖好被子。这才有点心思踉踉跄跄地去收拾一下自己了。


    身上的伤被简单包扎过，不能碰水，程青便只是拧湿毛巾略微擦擦。


    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多了红肿的擦伤，脚踝处更是泛着紫，看起来着实扎眼。


    程青盯着伤口，莫名地手就有点痒，她沿着纱布边缘小心翼翼地戳了下。


    “嘶。”


    程青安分了，老老实实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出了浴室。


    床上被子鼓出一个小鼓包，一动一动地起伏着，程青掀开被角，程小白还在无知无觉地沉睡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程青将程小白往旁边推了点，侧身钻进被子里，替自己和程小白都掖了被角，她侧头看向那圆圆的猫脸，默默想着。


    希望明天早上醒来，可以看到那滴溜圆的大眼睛，不然面对这张纯正黑猫的脸这实在是不太好找鼻子眼睛的。


    今晚发生的事过于跌宕起伏，程青能撑到这个时候都算是她精力比较旺盛了，浓重的困倦随着逐渐放松下来的身子势不可挡地席卷了整个大脑，缓缓合上眼，程青也陷入了睡眠。


    在迷迷糊糊中，程青下意识伸手往旁边一探，寻找她的陪睡玩偶。手指触碰到温热毛茸的触感，下意识往怀中一捞，抱着“玩偶”彻底沉睡。


    心头划过一点念头——今天的玩偶手感真好。


    因为昨晚经历的糟心事，程青昨晚便和主管说明了理由告假，今天早上得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


    程青稍微动了动，将自己往“玩偶”里埋得更深了点。今天的玩偶真好抱，暖烘烘的，摸起来也毛——


    等等。


    程青又揉抓了一下，掌心光滑的触感提醒她刚才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玩偶毛被猫拔了？


    程青木然抬头，对上男人沉睡的面容，眼角余光中男人光裸的肩膀还在疯狂刷着存在感。


    生活不易，猫妖cos玩偶。


    程青释然一笑，随即抬起脚，将程小白一脚踹下床。


    这操蛋的生活啊！


    “嘭！”


    程小白被踹的一翻身，跌到床侧的床垫上，一脸茫然地睁开眼。疼倒是不疼，就是大早上的被人踹下床的经历少有，一时间猫有点宕机。


    还没等他脑子转过弯来，一张毯子劈头盖脸地朝他扔过来，盖住了他大早上就耍流氓的身体。


    一番猫飞人跳过后，场面终于在程青的一声暴喝下被控制了下来。程小白裹着毯子，在程青的盯视下一边感受着自己身体中的内力，一边尝试变回原形。


    内力一滴不剩，这是合理的。


    可维持在人类形态死活变不回原型，这就很不合理了啊！从理论上来说，人形是要用法力来维持的才对啊！


    程小白表面不动如山。


    程小白内心汗如雨下。


    他又挣扎了一会，终究还是小小声道，“应该是昨晚又耗内力又淋雨的，有点紊乱，暂时就变不回原型了。”


    他提起昨晚，程青那一幅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气势就弱了不少，再怎么说，程小白目前异常的状态有一大半原因在她身上。


    环在胸前的手放下，程青从椅子上下来，结束了自己站在高处俯视程小白的环节，现在当务之急的是给裸奔的程小白找件衣服穿。


    不然程小白就要被警察叔叔用有损市容市貌给请去喝茶了。


    作为一位母胎solo至今的女性，往常这间屋子除了程母极偶尔过来看望一下女儿外，在没有别人留宿过，自然也不会有男性的衣服。


    程青埋在衣服堆里找了好一会，才翻出商家尺码寄错但自己又懒得退掉，索性扔在衣柜深处的大号牛仔裤，又从衣柜的小角落找到了自己为追求所谓时尚买的oversize的毛衣，勉强给程小白凑了一身。


    也幸好程小白的身材并不魁梧，又许是因为常年在屋顶上跑酷的原因，手臂，腰腹处都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所以也没有过分瘦弱，恰好停在多一分嫌壮、少一分嫌瘦的完美状态。


    但不管怎样，程小白在一连串屏气收腹后还是成功塞进了程青给他找出的衣服里。


    程青早在程小白换衣服的时候就离开卧室去做饭去了，昨晚和主管那边报备的休假时间就一个上午，下午还要去上班，并且最近又是阶段作业的准备期，程青实在不好缺席。


    程青给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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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找出的衣服多多少少自己都穿过几回，就连那寄错尺码的牛仔裤也因放在衣柜时间较长而染上了其他衣服的味道。


    是程青的旧衣，猫科动物又嗅觉灵敏，所以在穿戴整齐的那一刻，程小白的鼻间就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淡香。


    在握上门把手将要使力摁下的那一刻，程小白神使鬼差地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腔内霎时盈满香气，程小白引以为傲的嗅觉系统在此刻明晃晃地告诉他。


    这是夏末秋初，他初入人类社会，闲步街头时，嗅到的路旁盛放的栀子花挥洒出的香味，那棵栀子花树好像就栽种在程青家的那条街道。


    原来早在那时，他便嗅到了这让人安心愉悦的香味。


    现在想想，他还挺喜欢栀子花的，怪不得能够毫无心理障碍地穿上程青递来的衣服。高贵的猫妖大人抱着这样的想法，推开房门，恰好和端着碗走出的程青隔着玻璃门对视。


    “……”


    程青上下简单扫视一下程小白，眉梢一扬，他穿上她的衣服居然出乎意料的合适，“换好衣服了？快过来帮我端饭，我腿还瘸着呢。”


    高贵的猫妖大人轻哼一声，带着一脸睥睨众生的表情，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上前，然后——


    接过程青手里的碗，放到餐桌上。


    “叮铃！”


    有消息来了，放在餐桌旁的手机随着清脆的提示音一震，点开屏幕一看，是俞晨宁。


    【青青，主管拿了几件女装过来，说是给我们当作参考。】


    作为团队服装设计师的程青在看完消息后，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着，扔过去一句——


    【好，我下午过来看看。】


    昨晚二人都在没吃晚饭的情况下消耗了不少体力，那时候肾上腺素飙升没感觉到饿，睡了一晚上起来，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很快，餐桌上的饭菜就被二人消灭的一干二净。程青扫了眼桌上的脏污的碗筷，一手撑着桌子倾身，一手伸长想去将程小白面前的碗筷拿过来，拾掇拾掇拿去清洗。


    虽说是资本家，但程青自认自己是一个有良心的资本家，在发生昨晚的事后，她一时半会实在是无法心安理得地奴役程小白。


    可指尖才碰到碗沿，那瓷碗便长腿往后躲了一点，再伸，再躲。直到程青连指尖都碰不到碗沿为止。


    程青缩回自己的尔康手，无奈地看向双手死死护着碗的程小白。


    “我家这碗不过是我从超市随便买的，也就十几块钱，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怎么入了猫妖大人法眼？”


    程小白警惕地看着程青，甚至抱着碗又往后挪了点，“你拿我碗干什么？”


    “收拾过去洗碗呀。”


    “这碗平时不都是我在洗嘛！”程小白在程青震惊的注视下，居然露出一点点委屈的表情来，“你为什么要抢我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做不好，嫌弃我，要把我赶走？！”


    “啊？”程青露出黑人问号脸。


    小程青，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在程小白所在的族群，长辈传递小辈生存的技巧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懒惰，逐渐让小辈接手日常生活的一切事务，以此来锻炼他们。而在长辈变得勤奋起来的那一刻，就代表小辈已经学会了所有技能，就会被长辈一脚踹出家门，出去闯荡自己的天地了。


    程小白来到人类社会前就挨了这一脚，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屁股隐隐作痛。而今天早上程青又是踹他，又是不让他洗碗，也无怪乎程小白会想到这些。


    土生土长的人类程青只好看着程小白含着两眼眶的泪，一脸倔强地抢走程青的碗，蹬蹬蹬地走到厨房洗碗。


    “……你轻点踩，待会地板被踩塌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