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鬼鬼祟祟蹲守走廊上的詹姆斯看到被领进去的迦勒不用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有些出乎意料。


    在跟踪并蹲守的这一会功夫里，结合他看过的爱情小说，侦探小说以及时事热点，他自觉做出了精确的推测——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对象，被引见的一定是新娘的秘密情人。


    这位秘密情人来到婚礼现场还打扮得如此与众不同，一定是想吸引全场目光成为焦点，在万众瞩目之下抢婚并私奔，只是没想到新娘突发重病。


    这对有情人一刻也受不了离别的痛苦，他们牵挂着对方，于是不顾一切地偷偷见面。


    为此由伴娘牵线搭桥并引走新娘的母亲，然后趁机互诉衷肠或者择机私奔。


    这会按照詹姆斯的剧本两人应该是情难自抑，热泪盈眶，执手相望的时候，怎么感觉才讲两句话就出来了？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这位有着高尚医德以及蹩脚医术的新手医生实际上更适合弃医从文，用他优秀的创作能力以及丰富的想象力为伦敦剧场注入新的活力。


    此刻，出于茂盛的好奇心，这位走错了路的詹姆斯·墨菲医生选择继续跟踪迦勒，并决心在必要时刻与他搭话。


    而在他们身后，家庭医生被重新唤回罗克珊所在的屋内，这次被支开的换成奥罗拉了。


    “医生，药你带上了吗？”


    罗克珊开门见山地询问。


    虽然早早就被罗克珊收买并和她共同谋划这一事件，医生还是有些顾虑。


    他询问罗克珊是否真的要这么做。


    “我的心意已决。”罗克珊坚决回复。


    “小姐，我必须再次提醒您，若是药物控制不好量会有很大风险的。”


    “不必多说，医生，我相信您。”她看出了医生的犹豫，于是出言承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都是我的责任，一切与您无关。”


    那么，就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而另一边，礼堂一片狼藉。


    满地的玻璃碎片以及淡麦色的酒液，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跌坐在地板上，白色的桌布被扯得凌乱，歪歪扭扭地垂在桌沿，也沾染上了葡萄酒的黄。


    宾客们围坐一团，出来最开始被吓到的几个小姐和夫人，其余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闹剧的中心，又交换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以及高深的笑容。


    来到这的人多少都是新郎新娘双方的亲朋好友，对他们家的事都有些许耳闻。


    人群的最中心是新郎的叔叔莫斯利·艾尔文，一个非常不体面的人。


    他本来就沉迷于酒色中有些疯疯癫癫的，最近似乎还患上了疑心病，看谁都用那种阴鹜警惕的目光。


    据传还在外面欠下不少赌债，大大小小的赌场里都有他的债主。


    这种亲戚本来该疏远，谁知道新郎一家在结婚这天还把他带上了。


    新郎的父母艾尔文夫妻很快就注意到了这里，等看到人群中央是自己那不争气的亲弟弟后艾尔文先生眼前一黑。


    此时的英国因为群众酗酒问题影响工作效率而提倡禁酒，甚至十几年前还出台过《售酒法案》，虽然引起了大范围的争议，也没什么作用。说这么多是想说明一个情况：在这些自诩上流人士的先生女士们看来，醉酒，还酒后闹事，这是一件严峻的道德问题。


    “莫斯利，清醒点！”艾尔文先生低声训斥，试图唤醒弟弟出走的理智。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自己弟弟不着调的程度。


    莫斯利一把甩开兄长试图掺扶他的手，并口齿不清地叫嚷：“吵什么吵！我还没醉，这几杯酒还没金酒来的有劲，我怎么会，会醉！”


    人群又爆发一阵议论声，艾尔文先生简直能看到掩在夫人小姐们扇子后的脸上是不做掩饰的嫌恶。


    今天在宴席上提供的是雪莉酒，清甜适口，最重要的是度数比较低，不易喝醉，很适合这种上流社会的宴会场所。


    而莫斯利口中的金酒则是一种在底层社会流行的酒，以价格低廉和酒精度高而闻名，因此也与贫困及酗酒联系在一起。


    说出这种话的莫里斯简直是，丢人丢大发了。


    但酒鬼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


    他今天没吃什么饭，从宴席开始就一直在喝酒，雪莉酒的度数不高，但也受不了一杯接一杯的喝，还是空腹饮酒。


    “你！是不是你！我抓到你了！”


    莫斯利喝得醉醺醺的，一张口就吐出浓烈的酒气。


    “就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艾尔文先生知道又来了，他的弟弟最近一直疑神疑鬼的怀疑有人跟踪他，一直跟踪到他的床边。


    为了防止他讲出更不体面的话艾尔文先生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选择上手捂嘴。


    但他低估了一个失去理智的酒鬼的力气，很快又被挣扎开了。


    罗克珊的父亲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吵闹，虽然他也想维持绅士体面不予这些人拉扯，但很可惜这是在婚礼宴席上，主角之一是他的女儿。


    因此不论如何他的颜面都会受损，得防止事态进一步发展。


    “埃德加。”他看着这个还算得上青壮的小伙，“还不快去帮忙。”


    埃德加上场了。


    埃德加败下阵来。


    “别碰我！我知道你们都是谁！”莫斯利还在发力。


    “彼得艾丹比利米斯达斐思”他语速飞快地念了一串名字，因为口齿不清所以这句话没一个人听得懂。


    除了离他很近的埃德加，他面色一变——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等着吧，我很快就要发——唔唔！”


    最终还是年轻了一点的埃德加成功完成了他父亲未完成的工作，捂住了莫里斯的嘴。


    “老天，这场婚礼是被诅咒了吗？”罗克珊的母亲突然来到，看到这出闹剧忍不住感慨。


    “你怎么来了？”罗克珊的父亲看着突然出现的妻子发出疑惑。


    “奥莉说这里发生了点意外事故，让我来主持局面。”她面露难色，“这该怎么办？”


    “我会处理好的，别担心。罗西那边呢？”


    “她还好，奥莉在照顾她呢。”


    此时局面差不多被控制住了，埃德加下了死手，死死捂住他亲舅舅的口鼻，不让他再口出狂言。艾尔文先生乘势抓住莫里斯挥舞的双手。


    现场还有几个青年也看不下去热情帮忙。


    “现在该怎么办？”


    把人控制住后大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用桌布把他裹起来然后随便找个地给他醒酒吗？


    罗克珊父亲今天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他疲惫地说：“拜托神父再找个空房间吧。”


    于是众人押送着酒鬼就走了，迦勒正好赶上这出剧的尾声。


    怎么了这是？他疑惑地目送押运队伍离开，然后就注意到了，队伍的中心，被捂着嘴控制着手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不会那么巧吧？”他脱口而出，这人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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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像上次来委托的酒鬼？


    “什么这么巧？”


    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迦勒一激灵，他回头看去，就看到罗克珊咯血时主动站出来帮忙的年轻医生的脸。


    “很抱歉冒昧出声吓到你了。”詹姆斯自来熟地说，“我叫詹姆斯·墨菲，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不，您客气了。”迦勒有些疑惑，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只是基本的礼仪还是要的，于是他回：“迦勒·费尔德。您好。”


    两人互相道好并握手，结束了短暂的社交礼仪后詹姆斯继续追问：“你刚刚说什么好巧？”


    “不，没什么。我还以为看到熟人了。”迦勒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毕竟那人下半张脸被捂着呢，贸然说出没经确定的猜测对谁都不好。


    而詹姆斯没被这句话劝退，他既然打定主意上来搭话就一定要得到点什么信息。


    “看来这里不久前刚发生了闹剧，很可惜我不在现场。费尔德先生，您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抱歉，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迦勒顾忌到罗克珊没有说实话，“我刚刚出去透了口气，刚回来呢。”


    而他不知道的是面前的人跟踪了他一路，已经看穿了他拙劣的谎言。


    “这么巧，我刚刚也去透气了，刚回来。不知道您去的是哪里？怎么没碰上您。”


    詹姆斯用和他医术一样蹩脚的话术进行套话。


    迦勒好歹还长了个心眼：“就在附近随便逛逛，我也说不上在哪。”


    “您是哪一边的亲朋呢？我之前似乎没见过您。”詹姆斯毫不气馁，再接再厉。


    “我是临时替人来的，算不上哪边的亲朋。”


    “哎呀，那位来不了的先生出了什么事吗？”詹姆斯自然地以为委托迦勒临时顶替的是个先生。


    “没什么，只是工作繁忙脱不开身。”迦勒没有纠正詹姆斯的错误，而是顺着他的话讲。


    “哦——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秘书。”迦勒友好地笑笑。


    “那您说的那位先生是？”


    “我的上司。”这话倒也不算谎话。


    “这样啊，您上司叫什么？指不定我还认识呢。”


    这人有问题。迦勒又不傻，他也算和很多人都打过交道，大部分有教养的英国人都注重含蓄和礼节，自来熟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么刨根问底的倒是第一次见。


    “约瑟夫·弗朗。”他搬出了他前前上司约瑟夫主编的名头。


    反正他确实做过约瑟夫主编的秘书。


    现在轮到詹姆斯一头雾水了，不认识。


    “我就猜您不认识他。您是医生吧？真是年轻有为。”


    “哪里哪里。”


    “您是艾尔文先生的亲朋吗？”


    “不不，我和那家人没关系。我也是受长辈之托来赴宴的。”


    两人正在这交锋，互相蹩脚地试探，因为实力相当所以显得有来有回，只是多了点社会经验以及耐心的迦勒最终还是胜过了刚出大学不久还没被难缠的人拷打过的詹姆斯。


    问了半天没问到重点反倒是自己不少消息透露出去的詹姆斯有些着急。


    “我刚刚看到你进了——”他按耐不住性子，打算直接一点。


    “啊！”


    只是这场婚礼注定会一波三折，这里的一切都不会那么顺利地进行下去。


    “报警！快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