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想要你

作品:《悔负香衾

    宋禾眉只觉心上有一瞬的震颤,让她面色骤然一白。


    距离有些远,她只能看见喻晔清漆黑的双眸,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能感受到他的步调因看到自己而略有慢缓。


    心口在初时的动荡后便觉得有些闷堵,她匆忙将视线收回,不再与之对视。


    见到他,就好似重见了她的出格、放纵,还有她不愿低头的坚持,可今日的她,收拢了闺阁女儿家披散的发,安顺地被母亲牵着手,向如今的形势低了头。


    她不想去看他,是羞于见昨日的自己。


    “禾娘,怎么了?”


    母亲大抵是察觉到了她身子的僵硬,生怕她临到这个时候反悔,忙捏了捏她的手:“咱好好的,今日就当给邵家一个体面,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邵夫人待你也不算差,平日里多少好东西往你这送,你就当为了她,可千万别闹。”


    宋禾眉闭了闭眼:“我知晓了。”


    宋母嗳了一声,走到偏门将她送到了马车上,一脸牵挂地盯着马车在巷口消失这才回了府。


    这门婚事的风波外人都不晓得,免得去邵府的路上被人瞧见,这马车粗简的很,与宋府往日里的马车大相径庭。


    宋禾眉端坐其中,似是从套上这新婚媳妇的衣裳、梳了这妇人的发髻开始,她便被禁锢其中,从前待嫁时或觉这是含着蜜糖的负担,如今却觉处处都勒得她喘不上气。


    似是只有拆了头上繁重的发髻,撕毁脖颈紧锁的盘扣,才能让她活过来。


    可她不能这样做。


    两府的距离不算远,可过去却觉得漫长得很,这让她的眉头越蹙越深,待真到了地方,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和缓些面上神色下了马车。


    她留在邵府的两个贴身婢女早就在偏门等候,刚踏上脚凳,二人便一齐上前来搀她,神色满是欢喜。


    宋禾眉反握住她们的手,关切问:“这几日邵家可有薄待你们?”


    二人皆是摇头,银儿率先欢快道:“郎君亲自吩咐要好生安置我们,后院之中,人人都敬我们三分,姑娘,这是郎君在给您做脸面呢。”


    向来稳重些的金儿凑近她压低声音问她:“姑娘这次回来,还走吗?”


    宋禾眉稳了稳心神,坚定道:“走。”


    金儿面露担忧,却没细问,倒是银儿愤愤道:“还真是便宜了那曹菱春!原本说怕碍了姑娘眼要将她送回庄子去的,可姑娘不在,也不知怎么商讨的,说得先留府中安胎,待姑娘回来再处置也不迟。”


    宋禾眉看了一眼身侧两人,她们也是希望自己能留下来,不叫属于她的东西被旁人占去分毫。


    她没说话,只缓步入了邵府,一路去了邵夫人的院子。


    官宦人家规矩重,各院下人向来多,可今日邵夫人院中却没多少人,想来是因席面的事人手都去了前厅,她在院中略等了一会儿,才有婢女上前将她引到正屋去。


    邵夫人正看着账册,瞧见她进来,忙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笑莹莹对她招手:“禾娘回来了?来,到娘身边来。”


    宋禾眉必不可免有些尴尬局促。


    婚事到现在成了一团糟,她这媳妇茶还未曾敬上,如何论都不应叫这一声娘的。


    可就如同母亲说的那般,邵夫人待她很好,不止成婚前待她好,如今即便是闹成这样,待她仍旧亲厚。


    即便是如此,她仍旧将会给儿子房中塞人,会留下曹菱春腹中孩子。


    但说到底她又有什么资格对邵夫人要求太多?


    再亲厚,也越不过孙儿和亲生儿子,儿媳终究与女儿不同。


    宋禾眉挤出来个笑,缓步靠近,手便被直接抓住:“好孩子,等下带你去认一认人,今日来的都是邵家族中的亲眷,日后可是要常打交道的。”


    顿了顿,邵夫人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身上,双眸微微眯起,手中的帕子拭了拭鼻尖:“禾娘,今日见的都是自家人,你知晓的,咱们邵家是诗礼人家,又金又银的,免不得要招人对你说嘴,娘给她们赐了两个名字。”


    邵夫人指了指:“金儿便叫春晖,银儿便叫素晖,也正迎了金银二字。”


    她说的通直,半点没有询问她的意思,而是直接越过她这个主子拿定了主意。


    宋禾眉抬眼看她,听得明白她这是在说自己商户的身份。


    可邵家自打祖上犯了错被贬到常州来,也就邵大人这一脉有了官身,其他人说到底也只是些穷酸亲戚,读书的没几个,哪里称得上什么诗礼人家?


    当年若非邵氏一脉穷困,又哪里有同宋家结交的心思,此刻发达了,倒是连同邵家族人一起鸡犬升天,反瞧不上她的出身,连她婢女的名字竟也跟着犯忌讳。


    宋禾眉知晓此刻她应该忍耐,面子上都做周全了。


    可这口气她忍了又忍,实在压不下,心底的不甘催使她开了口:“金儿银儿顺口喊习惯了,改不改得也没什么,但凡真要说嘴的人,也不是换个名字能拦得住,您说呢?”


    这话算是将邵夫人给架了起来,她的面上当即僵硬了几分。


    宋禾眉不想与她多说,也不愿意叫这一声娘亲,只能面对她勾唇浅笑着,等着她来将这话头转过去。


    邵夫人明显是有些不悦的,但对视半响也没说什么,拉着她的手道:“先去前厅罢,他们可都等着瞧新媳妇呢。”


    宋禾眉被她牵着走,前厅也分内外两处,男客在外女客在内,邵夫人拉着她到几个交好的夫人面前过眼,剩下的便是有意讨好的人主动上前拜见。


    一来二去,她笑得脸都发僵,直到将人大差不差都认了个全,邵夫人才发话让她去厨上瞧一瞧,使唤她之余,还不忘当着众人面捧她一句:“我这媳妇最是能干贴心,内宅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文昂有了媳妇照顾,我也算是能清闲些。”


    这话一出,女眷当然跟着说好听的,所有贤惠妥帖的话都往她身上堆。


    宋禾眉虽未曾接触过邵府中事,但宋家也是开了几间酒楼的,要是内宅的席面她都处置不明白,那实在有些丢她这个商户女的手艺。


    可连带着被使唤了几个来回,她也算是明白了这邵家的规矩——


    婆婆坐着安生待客,媳妇忙前忙后打点安排。


    她像个管家婆一样被使唤,为着满是与邵姓粘连的亲眷忙碌,得来的只有那些换不得半个铜板的夸赞,甚至还要用这些夸赞继续哄着她做事。


    宋禾眉心中烦躁,既是想着爹爹昨日的话,想着低了头,便得有始有终才不枉费来这邵府一趟。


    可又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可笑至极,若是她没有对邵文昂寒了心,是不是也会被这几句认同她般的夸赞迷了眼,而后沾沾自喜地顶着邵府女眷的名头,为这些与她没什关系的人鞍前马后?


    有些事没法深想下去,越想便越觉后怕与恶心。


    她在前厅后院来回行走,会遇上不想见的人也是理所当然。


    在她数不清多少次从库中出来时,正好瞧见曹菱春由丫鬟搀扶着,挺着肚子慢慢从旁路过。


    还不等她作何反应,曹菱春便在瞧见她后,一双瞳眸睁得老大,整个人好似受了什么惊吓般身子陡然僵硬。


    宋禾眉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一副似瞧见了黑白无常的样子做什么?她还能故意去找麻烦不成?


    她不愿去理会,想着当没瞧见转身便走,可偏生曹菱春硬要往她身边凑,挺着肚子在她身边站定了脚,即便是艰难也要俯身下去:“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曹菱春怕她,一瞧见她整个心都咚咚直跳,她怕自己腹中这个孩子真要落下去,这个月份落胎,连带着她的命怕是都留不住。


    她露出一个讨好了笑:“少夫人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日子大郎君一直记挂着您,连梦中都念着您的名字呢。”


    宋禾眉盯着她看了看,有些分辨不清她究竟是要卖好,还是在挑衅。


    睡梦中念她的名字,曹菱春是怎么知道的?


    若是在与曹菱春在一个被窝里,还要念着她的名字,岂不是故意恶心她?


    宋禾眉不想理会她,可她却仍旧撵上来攀谈:“大郎君已经责罚过奴婢了,一切都是奴婢的不该,奴婢也日日盼着夫人能早些回来,大郎君的院里还等着夫人您这个主母回来坐镇呢。”


    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说的也都是当家主母会喜欢听的话。


    可被当做管家婆使唤了大半日的宋禾眉不愿意听,这话入了她耳,便好似在说,邵文昂的院中留了一堆活计,就等着她过来料理。


    她眉心蹙得更紧,板起脸来冷声要将人打发离开:“我劝你小心孩子,莫要再跟着我到处乱走,被人冲撞了是小,若是叫外客瞧着你大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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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发现你家大郎君孝期有子可是大。”


    这话一说,非但没能将人打发,而似断了曹菱春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她面色一白,当即跪了下来,眼底霎时间蓄满了泪:“求夫人给奴婢一条活路罢,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能留下这个孩子,日后好好孝顺夫人。”


    宋禾眉不想被她攀扯上,抬步欲走,可她不依不饶,直接扑过来抱住她的小腿。


    她不敢动了,这时候要是硬走,给人带倒在地,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赖在她身上?


    宋禾眉咬着牙:“你先起来。”


    曹菱春仍旧紧紧抱着她的小腿,泪水沾染到她的衣裙上:“求求夫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奴婢罢。”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宋禾眉便觉彻骨的寒凉与难忍的恶心,她近乎是强压怒意开口:“你竟还提往日情分,我往日对你还不够好?”


    邵文昂身边的侍女小厮,她皆是厚待,尤其是曹菱春这个一直谨慎贴身伺候的。


    她赏给自己近身丫鬟的钗环胭脂,也会给曹菱春带上一份,平日里私下与邵文昂相见,她也都会给既侍奉又望风的曹菱春赏银。


    她对她还不够好?还要好到什么样才算好?


    丫鬟心有不甘想向上爬、想做主子,人想往高处走皆是人之常情,可为什么要瞒她?


    五年了,整整瞒了五年,瞒的孩子都有了!


    曹菱春泪留不止:“夫人待奴婢的好,奴婢全都记在心中,奴婢同大郎君的事,若是想要名分想要同您争抢什么,那奴婢就是被打死也活该,可、可奴婢……”


    她咬着唇,想说的话竟也似羞于启齿。


    挣扎再三,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可情随心起,不由己定,您同大郎君是一起长大的竹马青梅,可奴婢……也是自小伴在大郎君身边的。”


    宋禾眉喜欢邵文昂的温柔守礼,她也是。


    喜欢他的和善亲厚,她也是。


    抛却身份,她也是他的青梅,不是吗?


    宋禾眉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此刻只觉身上的力气卸了下来,不知何时紧攥的手也慢慢松开。


    心底涌升起莫大的悲凉。


    她发现自己有些怪不得曹菱春,她想,可恨的或许只有邵文昂一人。


    她觉得疲累至极,身上累,心也累,再要开口让人起来时,那个罪魁祸首却在此刻出现。


    “眉儿。”


    令人作呕的一声唤,让宋禾眉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那虚伪的一张脸入了眼中。


    他的容貌仍旧是英俊的,眼底含着似能令春雪消融的深情,他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拆了白布若不细看也瞧不见那个她在新婚夜亲手砸出来的伤口。


    他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重新落回宋禾眉身上:“眉儿,你这些日子瘦了。”


    他上前两步,对着地上为着他跪着纠缠的曹菱春似恍若未觉般,只自顾自开口:“母亲说,给来客准备了喜礼,让我同你一起去清点一番。”


    宋禾眉脸色冷了下来,既不愿与他一同前去,又对他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而厌恶。


    他在她们两人之间游离,既没有担当护住曹菱春和她腹中的孩子,也没有悔过之心,要替她命纠缠的曹菱春退下。


    他似是只会扔下一大块布来遮掩,将那些处置不好、分选不得的人和事,全部盖起来眼不见心为净。


    宋禾眉嗤笑一声,自己亲自蹲下身来,将曹菱春扶起来:“日后这种话,不必再说。”


    当着邵文昂的面,曹菱春缩着身子颔首啜泣,也不敢在缠着她求宽谅。


    宋禾眉连一眼都不愿看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只想将最后一件事做好早点归家去,她冷声道:“带路。”


    邵文昂满眼盈笑,忙点头上前几步为她引路。


    只是引个路他也不安分,时不时就要回过头来同她搭上几句话,可宋禾眉尽数不理。


    直到入了一个偏房内,他亲自将门推开,宋禾眉跨步进去,走到桌案旁瞧着上面堆放着用红布包着的喜礼,在心中点数了一下。


    “只有这些?这数目不对,今日来客女眷有二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陡然有人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令人厌恶的气息喷洒在脖颈耳垂,紧接着便是那一声。


    “眉儿,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