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月色

作品:《悔负香衾

    宋运珧醉了酒,待看清来人时被吓了一跳,下马时险些摔到地上。


    他张臂将冲过来的宋禾眉抱了个满怀,惊得酒意都散去了大半:“你怎么跑这来了?”


    宋禾眉心底的委屈在亲近的兄长面前不再遮掩,直接在他胸膛处啜泣。


    宋运珧面色当即难看起来:“是不是姓邵那小子欺负你了?真是反了天,这才刚成亲就敢这般待你,走,我这就去给你讨个说法!”


    他从怀中揪出她的腕子就要走,却被宋禾眉拉住:“兄长,我不想再见他,我不嫁了。”


    她哽咽道:“兄长,他把身边的丫鬟收了房,连孩子都有了,可他却将此事瞒得死死的不漏半点口风。”


    宋禾眉想到那百子千孙枕。


    让怀着他骨肉的女子绣出来的枕头,用在新婚洞房夜,祝她早些有孕。


    她胃中翻搅的更加厉害,咬着牙道:“他竟这般折辱我!”


    宋运珧满脸心疼,抬手去给妹妹擦泪:“莫哭莫哭,此事是邵家做的不对!”


    宋禾眉终于找到了倚仗,回拉住兄长的手要归家,可兄长紧接着却道:“真是太不像话,你还没进门,竟先弄了庶子出来,哪里将咱们家放在眼里!”


    宋运珧承诺道:“你放心,兄长定给你做主,你今日先回去,莫要叫旁人看了笑话,待到回门日,我再同爹娘一起好好说一说他!”


    宋禾眉愣在了当场,眸里蓄的泪悬而未落,顿觉面前的兄长也跟着变得陌生。


    “让我先回去?还要同他一起待到回门日?”


    宋运珧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抬手握住她的肩头:“那庶子留不得,你放心,此事兄长来做,必不会脏了你的手。”


    宋禾眉瞳眸涣散,眼前一切都好似陷入天昏地暗。


    她听懂兄长的意思了。


    婚事如常,只是会将孩子与生母妥善解决。


    然后呢?让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把这死苍蝇吞下去,继续回去做邵家妇。


    脑中回想起白日里兄长拍着胸膛的承诺,她抬手紧紧攥住兄长的衣襟,难以置信:“仅此而已?”


    宋运珧似也有些不解:“眉儿还想如何,尽管说来,我来为你出面。”


    宋禾眉心中燃起希冀:“婚事作罢,我要归家。”


    宋运珧也愣了,想也未想便开口反驳:“这怎么能成,你们已拜过了天地,哪有归家的道理,更何况那邵家——”


    他话说一半停了下来,迎着自家妹妹防备惊愕的眸光,他也不得不认真解释道。


    “咱爹刚同邵大人通了条商路,邵家还能给三弟寻个科举的门路,这时候你要罢了婚事归家,岂不是将邵家给得罪了?”


    “眉儿你听话,那邵文昂心里是有你的,兄长我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幸个通房罢了,算得了什么大事,我看就是那邵老太爷走的突然,少年郎君血气方刚的一时失了准头,待日后落了胎,你将他看顾好了,必不会再有什么莺莺燕燕地碍眼。”


    宋禾眉耳中嗡鸣,看着兄长的唇一开一合,分明头脑晕眩,却好像每一个字都能硬生生闯入耳中往心上砸。


    她好像明白了,兄长不希望她归家。


    那……爹娘呢?


    心底生出难以抑制的绝望,她想去见爹娘问个清楚,问一问他们是不是也会如此选择,可她此刻却冷静的可怕,即便再自欺欺人,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结果。


    不会的,爹娘不会同意她归家。


    宋禾眉觉得自己似要站不稳,好像从她踏上喜轿的那一刻,爹娘兄长便再不是她的倚仗。


    宋运珧观她面色不对,轻声哄着她:“乖,咱们先回去,这大晚上的一直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你瞧,你跑出来这么久,邵家都没有敲锣打鼓来寻人,定是邵文昂将事给瞒了下来,他还是在意你的。”


    宋禾眉心中冷笑。


    是在意她吗?还是觉得新婚夜出了这样的事,丢了邵家的脸面?


    她只觉得好累,顺着兄长拉她的力道向前走了两步,却觉眼前的路好似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等着她自投罗网,将她吞噬殆尽。


    她突然顿住脚步,惹得宋运珧回头。


    她一点点抬起头,似是想通了一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兄长。”


    “可我已经跑了出来,如此回去也太过没面子,你先去邵府罢,叫他亲自过来接我回去。”


    她眼见着兄长听了她这番话后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就得让他低头认错才行,这事是他的不对,但你今日也不该跑出来,没得让邵家揪了咱们的把柄,反倒是倒打一耙。”


    他回身把马的缰绳塞到妹妹手中:“这个你拿着,在此处待着别乱动,我这就去邵家找人去,不过你记住,等回去了一定要忍到回门,你自己这边事事做到位,到时候这买卖才能好好谈!”


    宋运珧交代两句转身便走,宋禾眉看着手中的缰绳,只觉可笑。


    是喝多了吗?说话都不知遮掩了。


    买卖,把关乎她此生的婚事,当做一场买卖吗?


    只待宋运珧拐过巷角,宋禾眉直接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风声自耳边刮过,随着马儿的颠簸,前面的路通向何处她也不知道。


    似在梦中一般,她不是家中最疼爱的女儿吗?她不是有一门人人羡慕的婚事吗?


    怎么突然变成这服样子?


    怎么突然之间,她就被家中人给推了出去?


    她不知奔逃了多久,周遭的屋舍一点点变少,也一点点变得落败,进而出现山林。


    她好像走上了一条陌生的小路。


    回过神来之时,她环顾四周,竟是连自己从哪条路来的都不知道。


    她心中第一瞬的反应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连她自己都寻不出回路,兄长和邵文昂定也找不到她。


    但紧接着,她便有些后怕。


    一个女子夜里孤身在外,也分不清究竟是邵家可怕些,还是这黑彻的夜与难预的危险更可怕。


    马儿不再奔逃,放慢了脚步一点点向前挪动着。


    也是在这时,宋禾眉看见不远处似立着一个人。


    身姿颀长一袭青衫,半披的墨发似要将那人缠裹进黑夜之中,大抵是察觉到了她,那人回转过头向她这边看来,露出清俊的面容与肃冷的双眼。


    宋禾眉当即认了出来,是喻郎君。


    喻晔清明显也看到了她,脚步当即顿住,墨色眸中的神色难明,似意外似困惑,大抵是根本没料想过她会出现在这里。


    宋禾眉苦笑一声,率先开口:“喻郎君,好巧。”


    喻晔清似是从困顿之中骤然被拉了回来,深吸了一口气,竟直接向她走来,却在离她不远处停下脚步,清润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宋二姑娘?”


    宋禾眉翻身下马,头上凤冠随着她的动作碰出清脆声响。


    喻郎君向来寡言,此刻只是立在她面前,虽未开口,但微蹙的眉便已彰显他心中所想。


    他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禾眉只觉此刻的自己狼狈至极,上一次见还在昨日。


    她悄悄来见他,满面含羞地央他放放水,别为难她在意的未来夫君。


    而此刻再见,想来她面上的红妆早已哭花,同丧家之犬般在深夜游离。


    她哭过了,也同兄长发泄过了,但得到的回答却是让她息事宁人。


    此刻是不甘作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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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自小养出的傲气也罢,亦或者是不愿在听到任何劝她的冠冕堂皇之言,她直接拔下头上的金簪,朝着喻晔清扔过去。


    金簪砸到他的胸膛上后掉落在地,宋禾眉声音冷硬:“我想在郎君家中借住一夜,还请郎君守口如瓶。”


    她知晓喻晔清家贫,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只要给了足够的银两,他不会拒绝。


    也正如她所想那般,喻晔清盯着地上的金簪顿了顿,低哑的声音应了一句:“好。”


    他慢慢俯身,骨节分明的手从袖中显现,长指勾起地上的金簪,尖端握在掌心时,似还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


    宋禾眉牵着马,跟在他身后。


    其实喻清晔家中她去过一次,那时候她年岁不大,冬日里马车从宋府出来跑了许久才到。


    与他相识只是偶然,那时他年岁也不大,临近年关他在街边摆了个摊子替人写对子。


    清瘦单薄的身子在冬日飘雪之时是扛不住的,可他一双眼仍旧清明,宋禾眉从旁路过时,也免不得多看一眼。


    待她逛了许久铺子,眼看雪越下越大终于要归家时,却见喻晔清扔站在原地不离开,执着地等待着下一个能让他写对子的人,可街都要空了,哪还有人?


    她于心不忍,差人打听了一下,才知他父母双亡又家贫,其父之前是乡里出了名的秀才,他也是极为聪慧善读书,却因着幼妹需人照顾不能科举。


    她觉得既遇上了便是有缘,让人给了他送去银两,后来幼弟要读书,她便央求爹娘将喻晔清雇来做伴读,那时是她亲自来请的,也是亲自踏入了他的家中。


    时隔多年再来,她已经记不住当初喻家的小院是什么模样,被引入屋内,暖光的油灯让她想起了婚房中龙凤烛配着的暖绒薰香。


    “这是家妹的屋子,她今夜不归。”


    喻晔清没有多逗留的意思,甚至都不曾多看她一眼,好似她当真只是个路过客居之人。


    “等等。”


    她唤住了他。


    环顾四周,屋内干净整洁隐有药香,被褥被洗的脱了色,但摸起来仍旧软柔。


    她看着喻晔清立在门口,冷峻的侧颜不含半点情绪,只等她吩咐后便不打算逗留,她突然想,喻晔清为了幼妹不再科考,是否心有不甘?


    同样是哥哥,若是换作她兄长,又会如何?


    亦或者若她的兄长是喻晔清,他是会带她归家,还是会将她送回邵府去?


    宋禾眉觉得她的心似在被翻搅着,头脑也随之一同昏沉,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圆凳:“坐。”


    喻晔清身子似有一瞬僵硬,回眸看她之时,眼底似有不解,可不知他是如何想,只顿了顿,到底还是缓步过来在圆凳落座。


    他神情恢复以往常见的淡漠疏离,清润的眸子嵌在眉眼之下,宋禾眉盯着他如玉一般的面容,突然问:“你可有定亲?”


    喻晔清薄唇微抿:“不曾。”


    “可有通房,亦或者眠花宿柳?”


    喻晔清眉心蹙起,短促的语气似有不悦:“不曾。”


    宋禾眉想,也是了,家贫之人如何能似那堂堂知府家大郎君那般呢?


    她笑了,心中隐隐升起一个念头来。


    她好像,逃不得的。


    待天光一亮,或今日或明日,她终究会被爹娘兄长寻到,然后被送去邵家,再谈一个好价钱。


    不过因她的私逃,大抵是谈不得多少好处了。


    宋禾眉笑意更浓,许是心中的不甘愈发浓烈,又许是合卺酒暖情上了头,她将凤冠上的金簪尽数拿了下来。


    “买你一夜,郎君愿是不愿意。”


    顿了顿,她善解人意道:“不够可以再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