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没有回应，他已经“看”到了。


    在他的感知尽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空洞”。


    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洞。


    而是在他的感知层面，一个绝对的“无”。


    仿佛世界的画卷在这里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露出了背后混沌虚无的画布。


    楚江缓缓停了下来，悬浮在漆黑粘稠的海水中，与那个“空洞”遥遥对峙。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数十公里的，巨大到令人心生绝望的，缓缓旋转的海底漩涡。


    漩涡的中心，不是更深的海沟，而是一片纯粹的、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


    漩涡的边缘，空间的结构极不稳定，时而扭曲，时而折叠，闪烁着仿佛宇宙大爆炸瞬间才会出现的，瑰丽而致命的奇异光华。


    无数残破的、扭曲的幻影在其中生灭。


    这里，就是世界的伤口，现实的垃圾场。


    归墟。


    “看那里。”左秋鸣的声音带着颤音。


    楚江的目光，投向了漩涡的中心。


    在那片绝对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那不是生物。


    它们是这个“伤口”的免疫系统，是现实世界为了防止“感染”而产生的“抗体”。


    一团团由纯粹的混沌能量与破碎法则凝聚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东西”，从黑暗中浮现。


    它们的样子在不断变化，时而是扭曲的人脸，时而是纠结的肢体，时而是无法理解的几何形状。


    它们发出的，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充满了混乱与疯狂的嘶吼。


    【混乱……驱逐……】


    【秩序……错误……】


    【抹杀……抹杀……】


    数十个这样的“混沌抗体”，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楚江蜂拥而来。


    “这就是归墟的守卫……它们没有实体，免疫一切物理攻击，它们本身就是破碎的规则……”


    然而，楚江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手。


    一张全新的，呈现出奇异金属质感，布满了蓝色集成电路般纹路的纸片，出现在他的掌心。


    正是那张封印着“机械降神”的纸片。


    “用破碎的规则，来对付我？”


    楚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绝对的规则。”


    他意念一动，将那张纸片，按在了潜渊者的核心之上。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响彻深海。


    一层由无数蓝色六边形网格构成的，散发着绝对理性与秩序光芒的能量护盾，瞬间从“潜渊者”的表面扩散开来，将整艘纸船笼罩其中。


    【逻辑屏障，启动。】


    【扫描外部环境……检测到高浓度熵增、无序化概念污染。】


    【启动‘格式化’协议。】


    冰冷的数据流，在楚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


    那些嘶吼着扑来的“混沌抗体”，在接触到蓝色护盾的瞬间，仿佛一行行错乱的代码，撞上了最强大的杀毒程序。


    它们那不断变幻的诡异形态，猛地一滞。


    构成它们身体的破碎法则，被护盾上蕴含的绝对逻辑强行“解析”、“梳理”、“重定义”。


    滋啦——


    就像是冰雪消融。


    那些恐怖的混沌怪物，在蓝色光网的照射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寸寸分解，化作最原始的能量粒子，消散在了粘稠的海水之中。


    一力降十会。


    在机械神那不讲道理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力量面前，这些由“混乱”中诞生的怪物，脆弱得不堪一击。


    左秋鸣那虚幻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他“看”着那层散发着冰冷光芒的蓝色护盾，魂体中第一次浮现出名为“震撼”的情绪。


    这个男人……他到底还藏着多少张，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底牌？


    他竟然，将那个试图重启世界的钢铁之神，也变成了自己的收藏品！


    清空了杂鱼，楚江操控着“潜渊者”，顶着“逻辑屏障”，毫不犹豫地朝着归墟漩涡的中心，笔直冲去！


    “你疯了！‘潮汐’还没到！航道没有出现！”左秋鸣惊骇地叫道。


    “等？”


    楚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


    “我从不等路出现。”


    “没有路，就自己开一条！”


    轰！！！


    巨大的纸船，如同一枚蓝色的陨石，悍然撞进了那片扭曲现实的混沌漩涡之中！


    那一瞬间，左秋鸣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碎了。


    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


    时间、空间、声音、光……所有的概念，都在这里化作了一锅沸腾的粥。


    他们的“船”，仿佛正在被一万只无形的巨手，同时从不同的维度进行着拉扯、挤压、扭曲、折叠。


    “逻辑屏障”在疯狂地闪烁，蓝色的光芒明灭不定，无数六边形网格在接触到混沌的瞬间就告破碎，又在下一秒重新生成。


    【警告！逻辑核心过载98%！】


    【警告！空间坐标紊乱！时间流速异常！】


    【警告！正在遭受维度降解攻击！】


    冰冷的数据流，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警报声。


    即便是机械神的力量，在这种世界本源级的混沌面前，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潜渊者”的纸质船身，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无数纸屑被剥离下来，瞬间就被混沌所吞噬，化为虚无。


    “不够……”


    楚江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还是低估了归墟的恐怖。


    这里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可以抗衡的了。


    他的意念，再次沉入体内。


    “那么……”


    “就用另一种‘不讲道理’，来对抗这种‘不讲道理’。”


    哗啦啦——


    诡异而清晰的水声，突兀地在这片连概念都不存在的混沌中响起。


    那张封印着【冥河】的纸片，被他激活了！


    一条奔腾不息的，由纯粹的死亡与怨念构成的黑色长河，咆哮着从“潜渊者”内部奔涌而出！


    它没有去攻击任何东西。


    而是瞬间展开，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将整艘即将解体的纸船，包裹了进去！


    如果说，机械神的力量是“秩序”的极致。


    那么，冥河的力量，就是“终结”的极致。


    死亡，是凌驾于秩序与混乱之上的，宇宙最底层的规则之一。


    当冥河之水展开的瞬间，外界那狂暴的混沌能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