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的意识连接中，传来恭敬而迅速的回应。


    “是，主人。”


    无形的网络中，数据洪流开始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搅动。


    然而，这一次的调查，却远比想象中要困难。


    【梦魇】。


    这个代号本身，就代表着虚无与不可捉摸。


    它没有固定的形体。


    没有固定的活动范围。


    甚至没有固定的作案规律。


    所有关于它的卷宗，都充满了矛盾与猜测。


    有人说它是一团会移动的阴影，有人说它是一种精神类的瘟疫。


    还有人说，它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恐惧的具象化。


    大夏诡杀队对它的记录，也仅仅停留在几次大规模的集体噩梦事件上。


    最近的一次，是在三年前的洛城。


    一座大学城，超过三万名师生，在同一晚陷入了无法醒来的深度噩梦。


    七天后。


    当外界救援力量终于找到突破诡域的方法时，城内已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安详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脸上甚至还带着诡异的微笑。


    但他们的生命体征，却已彻底消失。


    灵魂，在梦中被彻底吞噬。


    自那以后，【梦魇】便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楚江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浩如烟海的网络信息中，筛选着任何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一天。


    一夜。


    时间悄然流逝。


    纸人铺内，楚江的本体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有无数的数据流在疯狂闪烁。


    终于。


    在一个被层层加密，早已废弃的校园论坛深处，他找到了一条线索。


    发帖人，是青州大学的一名学生。


    帖子的内容，是在询问有没有人像他一样，最近总是做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中时代。


    没有繁重的课业，没有对未来的迷茫。


    只有温暖的阳光，熟悉的教室，以及身边那些早已各奔东西的伙伴。


    那个梦，真实得可怕。


    真实到他每天醒来，都会有种强烈的失落与怅然。


    他甚至开始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起初，帖子下面只有寥寥几个回复，大多是调侃和安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回复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来自不同的院系，不同的年级，却诡异地描述着同一个梦境。


    一个完美到不真实的，属于过去的黄金时代。


    恐慌，开始在小范围内蔓延。


    直到一周前，这个帖子，连同那些回复者的账号，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彻底从网络上抹除。


    若非楚江拥有远超常人的信息追踪能力，根本不可能从数据坟墓中，将它重新挖出来。


    青州大学。


    就是这里。


    楚江的意识，瞬间从本体抽离。


    千里之外，青州城郊的一片荒野中，一具伪装成被丢弃垃圾的纸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它从泥土中坐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那座被夜色笼罩的大学城。


    ……


    青州大学。


    正是暑假期间，偌大的校园显得有些空旷和冷清。


    只有零星几栋宿舍楼，还亮着灯光。


    楚江操控着纸人，行走在林荫道上。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燥热，吹动着路两旁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正常得有些过分。


    楚江甚至能听到远处宿舍楼里传来的游戏声和嬉笑声，充满了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诡异气息的波动。


    也没有察觉到任何领域存在的痕迹。


    仿佛他之前的一切调查，都只是一个错误的猜测。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


    灯光将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他微微皱眉，开始审视四周。


    就在这时。


    一阵轻微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


    眼前的景物，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重影。


    路灯的光，变得柔和而不刺眼。


    空气中的燥热，也仿佛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暖。


    远处宿舍楼的喧嚣声，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朗朗的读书声，以及篮球砸在水泥地上发出的砰砰声。


    楚江的眼皮，变得有些沉重。


    他眨了眨眼。


    再睁开时，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他依然站在原地。


    但周围的环境，却熟悉而又陌生。


    不再是夜晚。


    而是阳光明媚的午后。


    他身上那件为了伪装而穿上的破旧外套，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白相间校服。


    身旁，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年轻面孔，正勾肩搭背地从他身边走过，讨论着中午食堂的饭菜。


    不远处，是红砖白墙的教学楼，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


    【江州四中】


    墙壁上，还挂着“距离高考还有三百天”的红色横幅。


    一切，都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那个还没有诡异复苏，他还是一名普通高中生的时代。


    一个穿着篮球服，满头大汗的男生跑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楚江！发什么愣呢？三班那帮家伙下战书了，就等你了！”


    那张脸，是如此的熟悉。


    是他的高中同桌，也是最好的兄弟，王浩。


    后来，王浩在他成为诡杀队调查员的第二年，死在了一次C级诡异事件的余波中。


    楚江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不是恐惧。


    不是愤怒。


    而是一种……眷恋。


    难道这十年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到底那个有诡异的世界是梦，还是这里是梦？


    楚江内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想让自己相信这里的一切才是真的。


    这个世界没有诡异，没有背叛，没有死亡，没有这冰冷的纸人身躯。


    他甚至想就这样留下来吧。


    永远地生活在这个温暖而真实世界里。


    “喂！想什么呢？快走啊！”


    王浩拉起他的胳膊，就往篮球场的方向跑去。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风中，带着青草和汗水的味道。


    楚江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他几乎就要彻底沉沦进去。